17、地篇·同床 ...
-
同是从冃从口的同，床是可单可双的床。
——————————————————
那晚过后，戚兮的内心一直不平静。
因为第二天戚中元就一脸自然地来找他听书——就是所谓的每晚两则爱徒故事。
要不是自己就是曾经的儿子，他真有捶死这个倒霉孩子的冲动。不过幸好时当戚葩住过的房子也一并被毁了，连带着里面的宝鉴跟各色徒弟爱物也暂时没了踪影。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三天没到，七绝峰弟子间就发生了大型的斗殴事件，原因是哪个房间也不想收留无家可归的大师兄戚中元。
戚兮赶到斗殴现场时，只见几乎每个弟子身上都骑着另一个弟子，每个弟子手里都有另一个弟子的衣领、耳朵、腰带或者头发。三百多人齐上阵，竟无一人不流血。戚兮当即感叹：实乃真互殴也。
离他最近的弟子一正留着鼻血恶狠狠地左脚踩腿、右脚踩胸，对着另外一个弟子耳、提、面、命。
“大师兄德艺双馨，正适合指导师弟你们钻研道法！”
那名弟子呸了一口血沫，虽身处劣势，嘴上却也不饶。
“大师兄志向高远，师兄你跟他同住才能耳濡目染！”
这边刚说完，另一边嘴角还带着血的弟子二又喊道——
“大师兄厨艺精湛还自带小灶，师弟你该好好补补身子！”
身下被他扭着胳膊的弟子也如活蹦鱼一样乱挣吧。
“大师兄针线了得已成衣无数，正好能给师兄你添件秋服！”
只听一人又说，“大师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正好给师弟陶冶下情操、增添点情趣！”
另一人梗脖，“大师兄坑蒙拐骗无师自通，还是留给师兄享用也算有条下山的后路。”
“师弟怎么这般固执，为何就不能成全了师兄！”
“师兄又为何如此强求，有些事纵天灭地覆我也不能苟同！”
“好，那就休怪师兄无情了！”
“哼，我就从没奢望过！”
“噼——”
“砰——”
“啪——”
“啊——”
一百多对师兄弟就这样又一次言语不合，再起争斗。
戚兮看着众人衣衫凌乱、血沫横飞，当下选择了直捣病灶。
***
群殴现场的另一端，戚中元正坐在弟子三五八身边吃着他随身的零食。
弟子三五八因腿脚还未彻底痊愈不宜参战，特被同屋的师兄批准在旁休息。
“大师兄，为什么师兄们都这么怕腾个地方给你住？”
戚中元又往嘴里丢了一颗梅子。
“哦，前几天鬼仆来袭，山上用来镇我身上煞气的法器也被踩坏了几个。”
弟子三五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大师兄，那你身上的煞气果真很严重？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
戚中元挑着眉毛瞟了他一眼，随后把嘴里的梅核往地上一吐，吩咐道：“去帮我倒碗茶。”
小师弟哦了一声，但刚起身往前迈了一步，就不慎踩在了刚刚被戚中元吐掉的梅核上，不想一个趔趄又听着腰部“嘎巴”一声，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四仰八叉地仰在了地上。更不幸的是，才从绷带里解放没几天的胳膊，又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大师兄……呜……”弟子三五八托臂自怜。
戚中元看着他啧了一声，又往嘴里丢了一粒梅子。
“这回感觉到了？”
弟子三五八看了一眼冲他浅笑的戚中元，又略微思考了一阵，忽然间幡然醒悟，立刻拍地而起，大喊着“师兄我也来了”，拖着残躯冲入了群殴的浪潮之中。
见到了悠闲观斗的戚中元，戚兮是鼓起了勇气一阵说教。
戚中元倒是油盐不进地用眼角看了看他，随后轻笑着问了句，“要不，我去你那儿住？”
就这一句话，戚兮立刻没了声音。
半响，戚兮才回过神来，对着戚中元用吩咐的口气道：“让众弟子在大殿集合，我要立门规！”
***
七绝峰大殿，戚兮座下是一群互看不顺眼，还在不时暗揣对方两脚的一众弟子。
“今天，我们来和平地解决一下，十五……的归宿问题。”
虽然还是不顺嘴，但将自己定位为影帝的戚兮，已经能迅速地将“中元”、“爱徒”等词替换为“十五”。
戚兮背着手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两个字——“抽签！”
“全山弟子一起抽，中签之人所在的房间，就是修复工作完成前十五的住处。不得有异议。”
“这不公平！”一个弟子听完就喊到，“有的人两人一间，有人二十人一间，这样的办法对二十人一间的弟子太不公平了！”
可他刚说完，就听大殿中凭空一个响雷，该名弟子不幸中招。
众人都倒吸一口气，感慨他一时激动实在太大意了，居然无视了最后半句的“不得有异议”。
很快，殿中三百余人就在戚兮亲手制作的签筒中每人都抽了一支。
但众人惊讶地发现，竟然所有人都没有抽中，而盯着桌上签筒的戚兮也同样十分吃惊，因为签筒里竟然还剩了两支。
弟子三五八看着皱眉的戚兮小声道：“掌门，您忘了有两位师兄已经下山了吗？”
戚中元在旁轻哼一声，“那就请掌门也抽一签吧。”
戚兮手心出汗，因为自己毕竟有这些年的修为在，虽然能不能使出来还得再说，但用来抵御戚中元的煞气倒不会出什么大事。
只不过——抽不中如何收场？但若是抽中了，XX的，立了如此作茧自缚的门规真是贻笑大方、遗臭万年、遗恨万年、而且极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最重要的他戚兮住的可是单间……
但一旁的戚中元倒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笑着说：“没事，若是掌门也没抽中，我便是一个人睡地上，也不会再麻烦各位师弟。”
“哇——”众人听大师兄如此豪言壮语，立马都换上满是期待的眼神盯向戚兮，示意他万全之策已出，成败在此一举！
“你小子胆是越来越肥了，竟然还敢给我增加心理压力。”
戚兮清了清嗓，蹭了蹭手心的汗，缓缓地抬起手，向着签筒中仅剩的两只签中的一支伸去，随后极慢极慢地、一点一点地将竹签拿了出来。
哈哈——
中
了
。
“恭喜大师兄！”七绝峰众弟子山呼。
戚中元一脸镇静地向众人点了点头。
戚掌门眼含热泪在内心中怒吼——“XX的，老子不是戚葩是戚兮！”
***
是夜，戚兮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本来就归他，但名义上却是借住的屋子。
一进门，几件衣服就被恶狠狠地丢进了他怀里。
“换上。”正坐在床边的戚中元冷道，“以后就算你光着，也别再让我看见你身上穿着我师父的衣裳。”
戚兮看他那副嘴脸，恨不能把手里的衣服都撕成一条一条的，再编成绳子，然后把戚中元捆成粽子一脚踢下山去。
就在戚兮咬牙切齿想着戚中元一边滚下山一边喊着师父饶命的场景之时，又听得“啪”的一声，一本满是灰尘的书又摔在了他身旁的桌子上。
戚兮定睛——原来是《爱徒解析之南北东西》。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真给翻出来了。
“今晚听这个。”
戚兮吞了下口水，屋内屋外一下静如死水，只剩下不懈扑灯的小虫扑扇翅膀的声音。
“这小子今天有点不对劲，”戚兮想，“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倒是能隐隐感觉到好像是有点在生气。不过你有什么好生气，为师都混到要看你脸色的地步了，我跟谁生气了！你小子还是修为不行！”
他伸手拿过了那本《爱徒解析》，扫了扫上面的灰尘，刚翻到第一页，创作时的回忆便涌回了脑海，一时间戚掌门眼如铜铃。
不好，不妙，要糟糕。
如果用简洁的方式来解释为何戚大掌门会有如此反应——
书名：《爱徒解析之南北东西》
作者：(七绝峰即将过世掌门)戚兮
本书特色：作者在书中向我们展示了其身为七绝峰掌门深厚的道法修为，以及将孔子、孙子、韩非子、鬼谷子、劳什子等一系列优秀传统及实战技巧融会贯通、运用得出神入化的高超技艺。
本书看点：时刻以打击抨击爱徒中元为手段，以反衬师父戚兮有学有术为最高目标，无时无刻不将师徒养成的乐趣发挥到极致。寓教于乐，人物刻画鲜明，爱徒中元在受伤败北中彰显活泼调皮，师父戚兮在轻松取胜中更显伟大光荣。
推荐指数：★★★★★
建议分类：战略类、竞技指导类、名人传记类、全年龄段教育类……
——简单来说，就是他戚兮没有想过自己会与在书中被全程杜撰的爱徒对质。
“怎么不说话了？”
“哈，哈哈，十五……我们不如讲点别的。”
戚中元侧头浅笑，语气转暖，“哦？你想讲什么，说来听听？”
看着戚中元已经一抖手将床褥铺好，顺便还翘起了二郎腿，戚兮莫名觉得窝火。
举止轻薄，没大没小，这幅样子被外人看到了，铁定以为是他戚兮还活着的时候就没調教好！
“就讲瓦须峰与七绝峰的恩怨。”戚兮又把心里的火气压了压，并顺手把床里侧的自己的铺盖挪到了床外。
让你小子听听七绝瓦须之间存在着多少无法调和的矛盾，身为七绝弟子随便跟他们来往还不算，还敢把为师的掌门信物丢到人家的地盘供他们取乐，岂有此理纯属胡闹！
床边的戚中元看着他折腾完床铺，便脱了鞋子直接倒在了床上，双手抱着脑后，对戚兮又仰了仰下巴。
“掌门密室里写过的就不必讲了，我也当过掌门，用不着你废话。若是我师父下山后又与瓦须峰结了什么新仇旧恨，我倒是可以听听。”
戚兮看着戚中元略带挑衅的表情，若不是现在虽然又功力在身却使不出，他宁可当下撕了马甲也要往死了好好修理修理戚中元。
“你师父下山后闲来无事，想昆西七峰之中七绝一直与瓦须峰胜负未分，原本确实有过上山与瓦须掌门一分高下的念头。但爬到了半路遇到了瓦须峰弟子，不慎听说了掌门名讳，于是便毫不犹豫地转头下了山。”
“呵，我师父果然还真与瓦须峰有过来往？知道了掌门名讳又如何？”
“当时的瓦须峰掌门还不是什么姓廖的，而是姓蒋，单名一个字，游。”
闻此，戚中元笑了两声。
戚兮见他终于换了表情，也松了口气，又看他没再提出什么异议，便吹灯拔蜡也爬上了床。
他刚想着今晚凑合一夜，明晚一定要寻个法子把身边的爱徒弄走，却没想到他脑袋刚沾上枕头，身边的戚中元便一个挺身，双手支在他的耳边把他卡在了手臂间。
刚刚适应黑暗的戚兮只看见离他不到半尺的地方，窗外的微亮折进戚中元的眼睛里，反出让人捉摸不定的光，那眼神像要看进他的骨子里。
“我师父没说过，他既然有空去瓦须峰闲逛，却一次也没回过七绝是什么原因？”
戚中元说得不温不火，却听得戚兮一抖。
“没……没说过。”
戚兮就这么直直盯着戚中元的眼睛答回去，他真心地第一次害怕戚中元戳穿他的身份。这也是他第一次发觉那个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爱徒，已经练成了如此富有攻击性的眼神，很平静，却像在审视着他的灵魂。
戚中元意料之中似的轻哼了一声，“那你猜，会是什么原因？”
“猜不到。”戚兮答得飞快。
也许有人喜欢死的时候有亲近的人陪着，但这种人里绝不会有戚兮。
隐约间，戚兮看到头顶之人嘴角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接着就在耳边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记得我刚才说过，就算你光着，也别再让我看见你身上穿着我师父的衣服。”
“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
***
立刻用尽全力跌下床的戚兮确定，刚才戚中元的语气不是玩笑，而且他今天的各种表现真是非常反常。
从地上爬起来的戚兮赶忙扑了扑身上的浮灰。
“幸好现在我的身份还是戚葩，否则居然被徒弟吓得滚下床，传出去我戚兮一世英名至少要毁七遍！”
他正犹豫着今晚如何度过，借着隐隐光亮，却看见戚中元已经转身骨碌回了床里。
又过了一阵，床里传来了一个闷闷的声音。
“不早了，睡吧。要是真想去瓦须拿回东西，明天就收拾收拾，准备启程去剑斗峰。”
戚兮纳闷，“去剑斗峰干嘛？”
戚中元闷声一笑，“自然是去取回其他掌门的信物。”
戚兮依旧听得不解，却听戚中元又在床里补了一句。
“对了，剑斗峰的现任掌门，姓伊，单名一个路字。”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地篇·同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