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地篇·约定 ...
-
七绝瓦须一相逢，便胜却人渣无数。
————————————————
依旧是鬼仆造反的月夜下，依旧是旁有地缝的屋顶上。
依旧是戚中元衣冠不整，依旧是戚兮身份未明。
戚中元冷着脸瞟了一眼远处被鬼仆践过的狼藉。
他本来刚在屋内睡熟，就听见屋角出响起了诡异的簌簌声，紧接着便看见一只又一只鬼仆从屋子里冒出头来。
七绝峰的法术，虽有过阴引灵驱役之法，但只见鬼怪没有役主却完全不是七绝的做法。
“说来，这么晚了你怎会在此处？”
戚中元又是蹙着眉追问戚兮。
戚兮看着戚中元那副审犯人的嘴脸，就浑身不爽，爱答不理地回了句，“你不是也在？你为什么我就为什么。”
“哼。厨房闹个老鼠，你比老鼠跑的都快，难不成此刻又指望自己舍身殉道不成？”
听这话戚兮一拍屁股下面的瓦片，刚要开口反驳。却不想一阵夜风又起，将戚中元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彻底吹散了开。
一时间，戚兮竟觉得有些迷眼，如此昏黄的月色竟也能将立于屋顶之人，笼上了一圈银色。
等着他开口的中元转过头来微眯着双眼，俯视着跌坐在屋顶的戚兮，衬着恣意乱舞的银色，竟有几分从未见过的张狂气派。那个曾一心只专注于自己的徒弟，此刻对着自己的那双眼中，竟若空无一物，却也像装满了他无从看破的千万个念头。
更可气的是，自己与戚中元这些年未见，此番重逢，他竟觉得眼前之人比起自己下山的时候，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眉眼也没有什么变化，但这种陌生的威胁感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兮还在拧着眉毛想原因，却听旁边人大喝了一声。
“什么人躲在那里，不想死的赶紧出来！”
“嗷呜——”
只听戚兮来处的那几棵树后，立刻想起兽吼，声音不大，但从喉咙里咕哝的低吼声，却听得出其中的愤怒。
七绝峰唯一神兽，随后就从树后三两步蹿到了旁边的开阔处。
“擅欺上仙神兽，你就等着天罚吧！”
说完，白泽就两步一跃，腾到了半空之中，脚踩祥云瑞气，周身立刻燃气白色与蓝色交错的火焰，继戚中元方才施展的大罗金仙阵后，七绝峰又一次被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只不过顺着白泽的目光望去，却是柳陌一脸笑意地从树后走了出来。
“若说天罚，不知是在下意图为上仙重塑金身罪过大些，还是上仙擅离昆仑守地罪过大些？”
戚兮跟戚中元闻声看向柳陌的方向，正瞧见他手上像是提着两桶颜料一样的东西。
听得此话，神兽白泽身上的气焰立刻灭了个干净，呜咽一声，朝着四周看了一圈，随后扭着头飙着泪朝屋顶的戚中元奔了过去。
更出乎戚中元意料的，小白神兽奔向他之时，还学着之前戚葩的声音，大呼了几声“十五，救我！”。此举一出，屋顶的戚兮立刻听到了隐隐约约的磨牙声。
小白躲在戚中元身后瑟瑟发抖，却看见戚中元身前的戚兮正恶狠狠地与它进行眼神交战。
戚兮那眼神分明是在指责它：为什么他堂堂戚兮在此，你还偏跑到自己不争气的徒弟那求援，如此一来，到底置他于何处。
但神兽小白的回应也很简单，不过是看了一眼柳陌，又扫了一圈戚兮，随后瞟了一眼戚中元，接着嘁了一声。翻译过来大意就是：对付柳陌？就你那身子骨？我看还不如你不争气的徒弟呢！歇着吧您！
戚兮自然不服，转身冲着地上的柳陌质问一声，却不料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腿脚不稳，身子一晃，险些从屋顶掉了下去。
幸好旁边的戚中元眼疾手快，一脚踩住了戚兮的衣角。
只不过，那只脚就这么一直只是踩着戚兮的衣角，戚兮就这么不上不下的悬在了半空。
“前辈到底有何意图？”戚中元不顾脚下戚兮叫嚷，冷着脸问向柳陌。
柳陌嘴角一挑，“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想劝上仙变个装易个容，陪在下出外散散心，随便走走。”
“休想！”戚中元身后的小白闻此冒头大吼一声，“我乃上仙神兽，向来只有别人学我，哪有我学别人的!若是传出去我白泽竟化身那些下界走兽，我以后还怎么在天界混了？再说你调得什么不黑不红的颜色！想涂在我身上？做梦！”
“前辈，我是指今晚之事……”戚中元说着指了指下面的地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陌盯着戚中元，先是佯作思考了一番，随后笑了一声，“哦，原来你说这个。莫不是之前瓦须峰的来信，你没读或者没读完就丢到了一边？我送信之前好像听廖掌门说了句，他写的信要是没有受到收信人礼遇的话，那信上的每个字可都要变成厉鬼，把收信的那人生吞活剥了才肯罢休。”
说着他又摸着下巴，思衬了一会，笑道：“你也知道，瓦须峰向来以符箓聚魂之术闻名。所以……”
戚中元听着也抽着眉毛，冷笑了一声。心道所以原来你柳陌跟那个姓廖的，才一个是罪魁，一个是祸根。
“哦，对了！”说到这，柳陌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我觉得那些符箓说不定还会再次发作，但我好像不记得怎样才能阻止了？”
“那前辈要怎样才能想起来呢？”戚中元耐着最后的性子跟这位前师伯，玩着弯弯绕。
“我觉得，若是同戚掌门叙旧一番，或是受些上仙的指点，说不定就能想起个大概。”
看着柳陌强忍着笑意，戚中元身后的小白，还有悬着的戚兮立刻都明白，这是在暗示戚中元，他们两人之中得有一个被送入火坑。
正在二人恐慌谁会成为牺牲品之时，只听戚中元利落地哼了一声，随后一手拎起了脚下之人蹦下了屋顶，接着又走到了柳陌身边，向着屋顶还愣着神的白泽瞟了一眼，道了一句。
“前辈随意。”
柳陌一声朗笑，“能不仁不义得如此云淡风轻，不愧是师弟的爱徒。那在下也不好推辞了。”
闻此，屋顶上被抛弃的小白，原本就瑟瑟的身躯，又抖得更厉害了几分。
*
*
解除瓦须峰信上所附符咒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信读完，当然保险起见可以再多读几遍。
听柳陌这么说完，戚中元便吩咐他眼中的戚葩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自己则准备去找不知被他丢在了何方的廖掌门来信。
不过戚兮哪是肯受徒弟支使的师父，戚中元更是不能接受权威被挑战，于是乎，两人就竞走一般，你追我赶地来到了事发现场——戚中元的卧房。
只见摇摇晃晃勉强立着的屋子里，破瓦一地，四面皆空，一片狼籍。
正在戚中元咬着嘴角回想自己到底把信丢到了哪里的时候，戚兮已经从屋角处翻出了几张被揉成一团的废纸。
看着上面诸如“尊师魅影”、“携掌门法器”、“前来报恩”等字眼，戚兮忽然觉得大事不妙。
还不待戚兮看完，戚中元就把信纸从他手中一把抢了过去，随后咬牙切齿地又把每个字都读了一遍，但并未发现同之前漏下的内容，直到戚兮冷哼着将信纸的背面转到了戚中元面前，戚爱徒这才看见了原来信的后面还有两行写得极小极小的字——
“另告前戚掌门：瓦须米贵，油盐自备。若君三月内可至，卧房免费。廖某每日于山门前撑伞静候，盼归。”
“唰唰唰”，刚见天日的信纸又应声被撕得粉碎。
“你确定这回读全了？别又错过了什么掌门间的秘话，再赔上了七绝几间房子。”看着纸片落定，戚兮阴阳怪调地提醒了一句。
本就压着火的戚中元听见这不阴不阳的语气，当即又火大了几分。
“你现在倒有精神管事了？怎么，不记得白天被人打得呼爹喊我了？”
被他一提，戚兮才又想起自己当儿子时极尽窝囊之能事的处世风格，同时也想起了自己在戚中元眼里还是儿子的问题。
“你这忤逆的徒弟，”戚兮在心里恨恨得想，“我不在你就是怎么对我儿子的！若不是我自中乌龙太过丢人而且命不久矣，老子现在就自爆身份，到时候不吓死你也后悔死你！”
戚中元只见对面人深吸了几口气，随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死皮赖脸。
“我的意思是说，瓦须峰掌门到底找你有什么事？”说完戚兮还歪着头扯着扯嘴角。
儿子能做到的，老子只可能做得更好！不就是装傻充愣嘛？他戚兮要是这都演不好，如何领导七绝顺便冠绝昆西。
戚中元倒是被这迅速转换的态度激得一冷，本想无视他却耐不住眼前人一个劲儿追问。
终于戚兮从戚中元嘴里套出来话。
“什么？！你居然把所有的掌门信物都押给瓦须峰了？”戚兮大惊，他说那封信上怎么会提到自己的魅影，敢情自己的爱徒把自己给卖了。
“喊什么！顶多是被那个姓廖的招几个魂出来，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你小子押的可是有掌门法力的掌门信物！而且还是押给跟七绝不共戴天的瓦须峰啊！七绝峰的活人就连路过瓦须峰都会被瓦须峰弟子的暗箭所伤，更别说他们召唤出来的各位掌门了！就算不被这样这样，也肯定会被那样那样啊！
而且他刚才也看到了姓廖的来信上写着，若是戚中元不把剩下的信物送去，瓦须峰就会带着戚兮的魅影大举进攻七绝峰。虽说七绝峰与瓦须峰打起来，肯定是七绝更胜一筹，但到时魅影势必要寻旧主，那时候他戚兮不是又要被什么不明不白的东西顶替了？
想到这儿戚兮深吸了几口气，稳了稳神又问戚中元：“你准备怎么办？不过看这儿架势，无论如何是要先将其余的掌门信物交给瓦须峰了。”
戚中元挑眉，“虽然当初约定时我是答应了要交出历代掌门信物，但其实根本没有履行约定的必要，因为我从头至尾只是把师父他一个人的信物留在了那儿。而且你毕竟不是你爹，魅影寻主未必会找上你，所以，你不要介意就好。”
什么？
戚兮欲哭无泪，在心里狠狠把戚中元碾了几脚。
说到头只有他一个人被卖了么？更可悲的是，他就是自己倒霉的爹。
“鬼才不介意！管他瓦须峰要招谁的魂，反正招我爹的就不行！那个姓廖的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但惟独得把我爹的掌门信物要回来！”
看着眼前人说得斩钉截铁，原本不在意的戚中元无奈拧着眉头，又思衬了一阵。
“你确定？”
“当然。”
戚中元看着对面人的脸冷笑了一声。
“好，那便如此。”
说完他就走到旁边已被屋顶压塌的床边，扯出自己满是瓦灰的被子抖了抖，随后转身往门外走去。
“喂，等下。”戚兮叫住了刚要出门的戚中元，“我还没问呢，你到底为了什么把掌门信物都押给瓦须峰了？”
哼，你小子最好给我个好理由，否则这笔账咱俩没完。
戚中元抬头望了望似亮未亮的天，又是冷冷轻笑了一声。
“不为什么，就是想再看一眼我师父。”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地篇·约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