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空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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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晴
满地的蔷薇在风中肆意飞扬，有一种，嗜血般的残忍。
“奚公子，请。”上官璃看似随意，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苏菡看不过去，挺身道：“喂，你没看见陌大哥身体不好啊？”
“哦？”上官璃挑眉，“是吗？”
“就是啊，所以......”苏菡见他好像略微松动，故意拖长了声调说。
“所以，这样便更好了。”上官璃接了话茬。
“啊？什么？”苏菡吃惊的问道。
“这样我便更容易拿到绝念了。”上官璃笑了笑。
苏菡不由愣住了，不仅是因为他的话，更是因为他的笑容，就好像他身边的蔷薇花一般，邪媚中渗着冷冷的杀气。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本来，便是如此。”上官璃顿了顿，似乎是有点落寞的感觉，“这世间，没有正邪，只有胜负。”
没有正邪，只有胜负。
为什么，苏菡会觉得这个人的语气是这么黯然，明明是一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却被他说的像是佛偈一般。
苏菡很不服气，想要上前和他争辩。
然而，梓陌微微按住了苏菡，说：“菡儿，不要冲动。”
然后，梓陌依旧淡淡的看着上官璃道：“上官庄主，一定要今日吗？”
“不错。”
“那好。”梓陌依旧温仪洒然。
“陌大哥——”苏菡不解，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要逞强作甚？明明身体那么不舒服，明明手已经那么冰凉了，明明——明明都快撑不下去了。
想到这，苏菡感觉鼻尖竟有种酸意，痒痒的，很不舒服。
“没事，不用担心，菡儿。”梓陌又摸了下苏菡的头，轻柔地微笑。
说罢，梓陌便从衣袖取出了绝念。
而上官璃也早已拿出了传说中的嗜薇剑。那是一柄三尺长剑，剑身极薄，刃上宝光流动，变幻不定，而且，那剑柄是如血般的赤色。
于是，再一次，剑箫相交。
上官璃并不像风惜寒那般刀法凌厉，他的剑法在施展之间，总是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只见那红影在空中不断飞闪，速度之快，已经几乎可以连成一片。
这不禁让苏菡和韩胥看得目瞪口呆。
而梓陌被包围在这一片红影之中，却没有什么动作。
那剑气所织成的密网压得人喘不过气，周围的蔷薇花随风而起，卷成一团硕大的花雾，弥漫在天空之中，使里面的人反而看不真切。
而此时，一阵清幽的箫声随风而起，携剑气以为豪，直入云霄，又婉转如龙鸣深泓，渐为壮丽。
韩胥惊呼：“公子......公子用绝念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壮阔箫声，而那盘旋的蔷薇却逐片凋落，在空中纷纷扬扬洒下，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死寂。蔷薇花谢，而那箫声却依旧未断，冲破剑气，在整个阔大的天际宏扬，有一种净化人心的力量。
此时，在空中的上官璃也觉察到了一丝异样，那嗜薇剑似乎变得难以控制。
以前，是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的。
箫声愈来愈浓，渐渐像是蚕丝一般将整个小巷笼罩住，相反，梓陌身边的剑气微弱，慢慢止住，终究，云淡天碧。
那一袭红衣慢慢落下，依旧妩媚而霸气。
“承让。”梓陌收箫而立，依旧怡雅翩然。
而上官璃脸色也未见任何异样，像是没有发生什么一般。他轻抖红裳，似笑非笑地说：“这绝念到底厉害，只可惜，不在我手里。”
话音未落，上官璃一个箭步，一掌打出，苏菡惊叫，直呼小心。
可谁知，这一掌却不是往梓陌身上，却是向苏菡打去。
那掌之快，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时机。苏菡反应过来，却已来不及逃脱，心想只得断送性命，也就认命地闭上了眼。
而此时，却觉那气势被阻断，一阵清香从前方传来。
苏菡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发现一袭白衣挡在自己身前。
梓陌已是一掌还击，挡住了上官璃的手，霎时间，周围又再度风起。
两人又开始僵持，苏菡也从刚才的错愕回缓过来。
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啊，暗自庆幸之余，她却发现梓陌那白如雪的衣袍上已渗出了斑斑汗渍，而他的挽发玉带已然吹起，如墨长发披在肩上，显得有些妩媚。
两人表情愈加凝重，而梓陌脸色也越发的苍白，和他的发丝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菡看到这一幕，竟变得手足无措，不知自己该干什么，产生一种很空虚的无力感以及莫名的恐惧，一时间，心里竟然空落落的，浑身乏力。
就这样，明明只有几分钟的功夫，对在场的人来说，却像是几个世纪一样漫漫无期。
韩胥见状，实在看不想去，便要拔剑相救。
而就在此时，那红衣缓缓落下，两人同时收掌，一切又变得安静。
苏菡赶忙上前扶住梓陌，眼眶里却充满了莫名的液体，温热而酸楚。
梓陌微微笑了笑，“菡儿，让你担心了”。然而，他苍白如雪的脸庞却满是虚弱。
“上官庄主，果然名不虚传。”梓陌清越的声音响起。
此时，上官璃也喘着气，倒也不似先前般傲慢，竟也微微颔首，以表尊重：“奚公子，好功夫。”
苏菡咬牙切齿的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啊？你......你竟然搞偷袭！”
上官璃倒也并不介意，“兵不厌诈。”
说罢，收刀，整衣，飘然而去。
那道红影渐渐消失在巷子尽头，苏菡望去，那悠长而悠长的巷子里，那道红影却是如此孤独寂寞，心中倒也生出一份同情。
然而，在深巷的一个掩门之处，青藤碧绿，长叶如瀑。
一个头戴白色斗笠的女子轻声长叹：“这孩子，和他父亲一样呢，都这么固执。只是，他们的命运总是一样，越是想守护的，就越是容易失去，无法改变。”
说罢，便欲举步离开。
同一时间，一阵惊呼传来，那女子停止脚步，秀眉微蹙。回眸远视，一□□吹过，遮脸的薄纱轻掀，却是一张狰狞的面容。
突然间，苏菡觉得手背上有温热的液体淌下，满是黏糊糊的感觉。
一看，不由一惊，竟是一滩鲜红的液体。
苏菡惊愕地抬头，却发现梓陌苍白的嘴角有丝丝鲜血渗出。他却勉强地对苏菡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而此时，苏菡却莫名地有了些哭意，鼻子酸酸的，很不好受。韩胥也连忙赶了过来，见梓陌这样，也不由大骇。
“这......这......”韩胥急的话都话不成句。
突然间，梓陌用手捂住了嘴，开始轻咳起来。汩汩的鲜血从纤长的手缝中流淌下来，鲜艳灼目。
“陌大哥——”苏菡慌张地掏出了以前的那块雪绡丝手帕替他擦拭，而那殷殷血迹散落在手绢上，浓艳耀目，宛若一朵朵灼灼盛开的红梅。
梓陌吃力地笑了下，而身子却不住颤抖，慢慢地，他的眼睛微微阖上，苏菡却觉得陡然一重。于是，她连忙叫韩胥背上梓陌，准备到镇中找大夫医治。
而眼前，又出现了一道白影。
“不是吧——还有人来啊！”苏菡哀叹，愤怒地道：“人都被你们弄成这样了，你们还不甘心，到底要怎样才罢手啊！你们没看见我们正急着找大夫呢吗？哪凉快哪呆着去！”
一时间，苏菡自己都愣住了，没想到会说这么多，这么急。
韩胥朝苏菡深深地看了一眼，竖了个大拇指。这倒反而让苏菡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而此时，清冷如冰的声音响起：“他本便身中寒毒，又与上官璃赤烈掌相抗，此时恐怕体内冷热相抵，很不好受吧。”
“咦，你怎么知道陌大哥有寒毒？”
“小姑娘，我什么都知道。”那女子悠然道。
说罢，那人转身，摘下了她的白色斗笠。
苏菡看罢，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吓得后退了几步。
眼前的这个人，皮肤其实已看不真切，上面布满了交错的伤痕，细小而繁多，而她的乌发轻抚，显得恐怖万分。她琥珀色的瞳孔里，蓄满了冷漠，却在不易察觉处，有着一丝——担心。
“你，你是谁？”苏菡害怕地问道。
此时，韩胥也警备起来，握住了腰间的长剑。
那女子淡淡地说：“汐姮芸。”
“汐姮芸，空晴阁阁主？”韩胥惊诧。
“如何？”那女子声音冰冷刺骨。
“你......你想干什么？”韩胥迟疑道。
“自然是救他，这镇中大夫大多不过是庸医，像他这样，不过枉送性命。”
“你为什么要救陌大哥？”苏菡不解地问。
“小姑娘，再拖下去，你陌大哥可就没救了。”汐姮芸幽幽地说道。
“啊？不会吧？”
“他这样，不过能撑一两个时辰，若你们再犹犹豫豫，恐怕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了。”
苏菡焦急万分，看见梓陌在身上气息微弱，连忙向韩胥投去求助的目光。
韩胥略微思量，公子这样恐怕确实不是一般庸医所能治得好，这汐姮芸虽是空晴阁阁主，但向来是言出必果，比某些武林正道要好得多。
于是，韩胥郑重地点了点头，苏菡也就答应了。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们现在便随我去缘生坛。”
韩胥横抱起梓陌，苏菡不由一愣，
然苏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汐姮芸拉住。韩胥和汐姮芸施展轻功，不一会，便到了。
三人连忙走进去，几个侍女似的女子小跑过来，向汐姮芸施礼：“阁主。”
“将这两个活人安排在如梦堂。”汐姮芸看也不看便说道。
“是。”其中一个身着绿纱的女子回答。
“这个半死不活的搬到我房里。”汐姮芸又对一个粉纱女子吩咐。
“活人......半死不活......”苏菡小声嘀咕，这汐阁主就是这么称呼人的吗？真是好特别的称呼啊。
于是，那粉纱女子便叫了几个人要一起将梓陌扶走。
起初，韩胥不同意，坚持要自己亲自来，而苏菡却觉得这实在太过矫情，便安慰道：“韩胥，难不成你还怕这些姑娘吃陌大哥豆腐？”
韩胥没想到苏菡竟然这么大言不惭，而那些女子也娇笑起来：“姑娘可真是说笑了。”
“哪里，姐姐们个个美若天仙，能够如此，也是陌大哥的福分。”苏菡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瞧这小姑娘，嘴巴真甜，可着实有趣呢。”几个人打趣道，说话间，便已将梓陌从韩胥手中拉过，一行人簇拥着走了。
“苏菡！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公子啊？”韩胥气呼呼地盯着苏菡：“难道你不知道公子......”
“咦？陌大哥怎么啊？”苏菡忽闪忽闪着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道，“难道，被一群美女抱着，不好吗？”
“唉——”韩胥长叹一声，敲了苏菡脑袋一下，说道：“你这榆木脑袋，平时那么古灵精怪，可怎么偏偏不开窍呢？”
说罢，便随着那绿衣女子向如梦堂走去。
苏菡赶忙跟上去，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问道：“什么榆木脑袋啊？我古灵精怪？我哪里不开窍了啊？诶，韩胥，你说清楚啊，你别走啊，你等等我啊。”
于是，他们一齐走出大堂，向院落中走去。
苏菡跟在后面，边走边暗自思量，这缘生堂景色着实不错，雕檐的长廊外，杨柳依依，菡萏盈盈，别有一番滋味。
“这里便是如梦堂，二位便在这里歇息。”那绿衫女子福了福声道。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苏菡还礼。
“奴家绿萝。”
“我叫慕菡。幸会，幸会。”
“慕姑娘好。”绿萝婉言一笑，“绿萝还有事，便先走了，二位如有需要，吩咐房中丫鬟便可。”
“好好，绿姑娘忙去吧。”
而在如幻堂却是另一番场景。
房中，紫纱轻拂，檀香袅袅。
一脸色苍白如瓷的男子躺在阔大雕花床上，微蹙的眉头并未展开。
而他的身边，是另一个白衣女子。她从精致的木箱中取出一套银针，快手如飞地插在那男子的穴位上，不多久，那男子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吐出了一口血。而此时。豆大的汗水从汐姮芸的头上落下，旁边的侍女们连忙用白巾拭去，而她在梓陌身上落针的手并未停下，两个时辰后，那女子终于微微呼了一口气，平静下来。
她又把了下脉，确认没有什么大碍后，便转身站了起来。然后，她吩咐旁边的粉衣女子，“从今天起，每日早晚两次给他服一粒“雨露情清丸”，先捣碎，配以当归，鹿茸，熬成汤药喂他吃。一直到醒来为止。”过后，便打开门准备离去。
而门外，则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汐姮芸并不吃惊，道：“他这条小命算是捡回来了。”
苏菡和韩胥都松了一口气，然后，苏菡不好意思地说：“汐阁主，是他担心他家公子，才非要来的，不是我们不相信您的医术，实在是他焦虑过度，我们才来的。还请您不要介意。”
“没事。”汐姮芸笑了下，那白纱又遮住了面容，而那琥珀色的眼眸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那我们可以进去吗？”苏菡又问道。
“可以，只是你们不能有太大动静。”
“好，好。”苏菡连忙点头称是。
推门而入，紫金被褥香炉焚起，袅娜的烟雾在纱帐间聚散，却掩不住屋内那股血腥的味道，似苦似甜。
苏菡走到梓陌身边，那曾经温润如玉的人现在便躺在那里，气息微弱。
先前并不是没有研究过梓陌的睡容，却和现在的心情完全不同。其实，她很希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可以看着她，含笑说：“菡儿，好看吗？”
此时，韩胥并不知苏菡心中所想，却似故意般问道：“明明是你自己静不下来，自己想要过来，为什么推到我身上？”
“这个......”苏菡略微思索，“我不过是觉着这庭院风景偏佳，看这房间外菡萏满池，不由流连忘返罢了。而至于推柜与你，不过是权宜之计。”
“看风景？”
“正是。”
“权宜之计？”
“不错。”
“小菡，你那自欺欺人的功夫倒是大有长进。”
“多谢谬赞。”苏菡装模作样福了福身道。
韩胥终于再也说不出话来，在一旁暗自神伤。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门被咿呀推开，刚才的粉衣女子缓步走了进来，“二位先去歇息罢，粉黛要为这位公子喂药了。”
“我来罢。”两人异口同声。
那女子莞尔一笑，将碗碟置于桌上，“那便劳烦二位了。”
苏菡摆手，“不劳烦，不劳烦。这位可是心甘情愿呢。”说罢，向韩胥眨了下眼。
韩胥点了点头，向那女子微微一笑，而那女子脸却烧了起来，推开门快步离开了。
“咦？她是怎么了？”
“热了吧。”韩胥想也没想便答道。
然后，韩胥将汤水凑到梓陌嘴边，准备往下灌，而那药水却顺着梓陌嘴角流下，是怎么也喂不进去。苏菡看见了，便要求换人，只是，苏菡也失败了。
二人愁眉不展，突然，苏菡似乎想到了一个办法，眼睛一亮，可又摇摇头，自己否决了。然而，她看见梓陌这样一副病容，实在于心不忍，便暗暗下定决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陌大哥救了我几次，这也算是报恩了吧。
于是，苏菡转身对韩胥说：“韩胥，我记得陌大哥有一把勺子，尖口的，在你们的包里，你去取来吧。”
“为什么是我去？”
“因为你是他随从啊。”
“那好吧，在那个包裹里面吗？”
“对。”苏菡一脸肯定地回答。
于是，韩胥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待韩胥走后，苏菡便马上反锁住门。
门外，杨柳缠绵，红绿悱恻。那一池芙蓉开得正好，在落日中，闪着晶莹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空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