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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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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玉坊的后院中,各色花蕾正挺立在枝头,悄然绽放,一阵清风拂过,带来丝丝清甜的香气。
花似玉正坐在梨树下的石桌旁,树影摇曳,却总有一盖绿荫笼罩在她的头上。
女子素白的纤手拿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玉质酒杯,缓缓举至绛红的唇边,轻酌一口,便眯起了眼眸,浅浅的红晕浮上白皙的脸颊,神态间,慵懒尽显。
坐在她身边的,是忆城著名商户顾家三少爷——顾倾颜。
忆城之人皆知他本性风流,爱寻花问柳,对貌美女子特别的温柔,却向来是“花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但是,有三个人,他却无论如何也温柔不起来,
其一,是自家又呆又笨疑似窜种的小妹顾倾心。
其二,是自己那个排位最末却偏偏无论什么都要高出自己一筹的师妹夙璃。
其三,便是眼前这个成天以逗弄自己为乐,看似窈窕淑女大家闺秀实则本质奸商的女子——花似玉。
所以此刻,他完全无心欣赏眼前的佳人品酒图,反而毫无形象地扯着花似玉的袖子嚷嚷:
“似玉姐,你到底同不同意把那坛‘如花’卖给我啊!”
花似玉闻言,微微一笑,道:
“如花?我不是卖给你好几坛了吗?”
眼前的女子,尽是优雅端方,任谁都无法把她与商人这一职业联系起来,可她不仅是商人,而且还是个彻头彻尾的黑心奸商。
顾倾颜恨恨地咬了咬牙。
他确实收到了似玉坊送来的那十来坛如花,可是他要买的并不是那几坛,而是……难道五百两银子就值这十多坛六年份的酒吗?
“似玉姐,你就别忽悠我了,我要的是那一坛啊!”顾倾颜特地加重了“那一坛”三个字的读音,希望引起花似玉的注意,可惜对方丝毫无法领悟他的用意,问道:
“哪一坛?不都是如花么?还有什么区别?”
话音一落,便成功地看到了顾倾颜垮下来的俊脸。
呵呵,都那么多年了,还是不长进!
花似玉暗笑。
“哎呀,就是那坛十八年的陈酿!”
顾倾颜索性把话挑明了。
谁都知道似玉坊以酿造美酒‘如花’而闻名,但极少有人知道,在似玉坊后院最大的梨树下,埋着一坛以暖玉为皿的如花,自其成功酿制的第一天便被尘封地下,至今为止,已有十八年,是所有如花中年岁最长的一坛,且第一无二,绝无仅有。
“顾家小颜啊,这么多年来,如花酿造之法已经改了多次,比起那一坛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况且那坛酒经过那么多年,说不定早就变质了呢?”花似玉眉头轻蹙,作出一副既忧心又惋惜的模样。
顾倾颜不由地磨牙看着眼前这个正在装傻的女子。
不管懂不懂品酒,只要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酒的醇香与它的年龄成正比,年代越久远,这酒就越香越烈,尤其是以粹集鲜花精华而闻名的名酿‘如花’,十八年分,对于爱酒之人更是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虽然改造后的如花一次比一次甘烈,然这细微的改变却无法与年份相比较,更何况连夙璃都说过那坛如花不凡,他又岂能轻易放弃?
在忆城,人人都知道顾家三少顾倾颜的嗜酒程度不亚于他的风流本色。自从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那坛十八年陈酿的消息后,他三天两头地跑到似玉坊缠着花似玉,以至于一时间忆城老少都以为年少风华的顾三少看上了年到而立却始终貌美如花、孑然一身的花似玉,许多少女的芳心碎了一地。个中缘由,也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似玉姐……”顾倾颜的脸皱成一团,彻底抛弃了形象这玩意儿,连撒娇都用上了,花似玉却仍不为所动。
此刻的她浑然不见立春前的悲苦之色,只是眼含笑意,兀自逗弄着顾倾颜。
人生在世,该开心的时候就开心些,所谓放不下,只不过是在与自己过不去而已。
当第十八个开春过去后,她花似玉就已经从过去走了出来。
回忆罢了,既然逃不脱,不如学会珍藏。
“老板!老板!”顾倾颜正打算再接再厉,一个小厮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喘着气道,“老板,快、快准备准备!听说,当、当朝驸、驸马爷要、要来我们酒坊了!”
一语出,即使沉稳如花似玉也不由惊讶地挑起了眉,一旁的顾倾颜更是立刻跳了起来,道:
“似玉姐!这……”顾倾颜不自觉蹙起眉。
也许是身为忆城之人的特性,对于大雍国,他们有着不容质疑的忠诚,对于庙堂,却又有着天生的反感。
“别慌!”花似玉到底是在人情世故中混了这么多年,她立刻稳住心神。
“冷静点,到底怎么回事?”
小厮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道:“那驸马爷是朝廷派来巡视浔阳这一带的,到咱们城里后,在城主那儿喝了如花,赞不绝口,说是要好好赏赐一番,这不,他正往这赶呢!那可是驸马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官呢!老板,您倒是快准备准备啊!”
“好,我这就准备,你让人拿几坛如花出来,再到客心居订几碟招牌小菜,动作麻利点!快去!”花似玉闻言重新展开笑颜,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是!”那小厮得令后,一骨碌跑了出去,转眼就失去了踪影。
却不知,此时花似玉微微眯起的双眼中正泛过一丝疑惑——
那驸马就算再平易近人也是朝中大员,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酒坊老板,何德何能?一个高高在上的驸马爷会因为酒好而屈尊纡贵地前来拜访?哼!她又不是三岁。
花似玉拧起了眉,暗自思忖着这驸马的目的,却又实在摸不着头绪。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自问心无愧,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多时,客心居的菜已经送到,大家都准备完毕,而那驸马也接踵而至。
众人只觉得仿佛有一阵清风拂面,接着,一个气度儒雅的中年男子,面带缓和的微笑走到槛前,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间,都无愧于一个“雅”字。
对视的一瞬间,原本冷静十分的花似玉,突然失去了她多年来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
一身书香却不嫌酸腐,儒雅却不故作清高,还有浑然天成的温文……
——自她出生于这世上,便只见过一个人有这样的风姿。
柳、墨、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