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月》夜雪梦落

8、第八章 第一次争吵

　　庄重的正厅内，光线昏暗了许多。正中，伏念一脸紧绷，神情严肃地坐在那里。

　　颜路匆匆踏进厅内，看见大师兄的表情，便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大师兄，出什么事情了，这么急叫唤无繇过来？”

　　伏念摇头叹道：“无繇你先坐下吧…”

　　颜路见大师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忐忑不安了。

　　“据弟子传报，小圣贤庄周边突然冒出些来历不明的人，行迹非常可疑，今早，子慕等人和他们交过手，结果捡到这个…”伏念说着从袖口掏出一个银质令牌递了过去。

　　颜路接过来仔细端详，“从质地和做工上看，这令牌来头绝非简单，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宫廷之物！”伏念低沉地喊了一句。

　　颜路蹙紧眉头，沉了口气，沉默良久，才开口，“到底是何事，竟让小圣贤庄招来朝廷的注意？”

　　“自上次李斯前来，朝廷一直按兵不动，不可能这样毫无征兆地前来打压儒家。可能是别的事情…”伏念思前想后，却依旧没有头绪，“最近庄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或是事出现？”

　　颜路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伏念凌厉的目光敏捷地捕捉到了他的异常。

　　伏念不动声色地问道：“子房去哪里了，听说他最近收了个徒弟？好像感情还挺好…”

　　此话一出，颜路立刻觉察到了伏念的怀疑，想来子房如此担心小吟，昨夜那些冲动的话，让颜路愈发不安。他隐隐觉得这令牌和小吟有关系，如果继续让小吟留在小圣贤庄，让子房和她纠缠不清，不要说子房可能会遭到伏念的责罚，连小圣贤庄都可能会因为和朝廷发生冲突而不保。他心疼子房，同时，身为儒家的二当家，他也绝不会让小圣贤庄陷入困境的。

　　望着伏念怀疑的目光，颜路故作镇定，放缓语气说道，“无繇觉得不能将那些人逼得太急，请大师兄容无繇再庄内观察几日，再商量应对之策。”

　　伏念默默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颜路带着满心的焦虑走出大厅，低着头思索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余光不经意扫过大厅窗下的墙角，脚步瞬间停下。他缓缓转过头，深吸了口气，手心紧攥着。

　　墙角下，是一只竹枝编成的蚱蜢，暗灰的地面上醒目的翠绿，同他和子房少时经常玩耍的那片竹林一样的翠绿。这蚱蜢的编法非常的奇特，颜路知道，这是子房曾经自创的编法，估计也只有他才能编出这样的蚱蜢。

　　他俯身拾起蚱蜢，小心翼翼地放入袖内，唇畔却在不停地抽搐。

　　子房来过这里，莫不是他刚才听到了他和大师兄的谈话？只是，子房这般谨慎的人，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地落下这东西？颜路百思不得其解。心口越来越忐忑，他加快脚步向医庐走去。

　　空荡荡的医庐，药罐里熬药的咕噜声提醒着颜路，这里本应该有人的。

　　只是，一切安静的异常。

　　颜路踱步进去，发现榻上的东西被翻得凌乱，枕下，露出一条青蓝色的发带。他轻轻抽出发带，紧紧揉在手心，无奈地闭上眼睛。

　　“我说过，我会好好保护她的!”

　　门口，熟悉的话语传来，带着不满和决然，颜路唇畔扬起一弯欣慰的浅笑，转身望着子房。

　　子房的目光变得尖锐，却似要刺破师兄眼眸中的所有温柔。

　　温柔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自嘲般的笑，好苦，好苦，“你听到了我和大师兄的谈话？”

　　子房没有说什么，神情紧绷，带着沉郁的怒气，瞪着师兄。

　　颜路从袖口拿出那只绿色的蚱蜢，缓缓举起。

　　“呵！”子房轻笑，向师兄走去，“你发现了？我故意放在那里的，就是要提醒二师兄，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小吟被带走的！”

　　“子房，带我去见她，我会说服她离开的。”颜路突然用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对子房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离开，二师兄不是对子房说，我要帮她你不会发对的吗？如今却要这样对她，对我！”子房低吼着，怒火冲上，他的身子颤抖着，脸上每一条神经都在发抖，一字一顿地咬着，“你——还是我的——二师兄吗？”

　　身边的一切仿若冻结，呼吸也停住了，连目光也凝住不动了，渐暗渐淡，眼眶慢慢湿润，眼前的子房已经有些模糊了，支离破碎了。他握紧拳头，猛然转身背着他，用很低很低的语调，小心翼翼地说着，“不可以，因为她，而破坏小圣贤庄的平静，绝对不可以！”

　　“哼呵呵，哈哈哈！”轻飘飘的笑声，绝望，子房侧身斜眼看着师兄的背影，目光中的怒火渐渐熄下，黯然，如同什么东西被焚烧殆尽，化为灰烬，没有一点生气。

　　脚步声很轻，很轻，子房的身影渐渐模糊在那条无尽的石径里，颜路猛然转过身，哀伤地看着那渐小的背影，他缓缓抬起手，想要抓住那片光亮里的人，然而，握入手中的，只有，空荡荡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