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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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倚靠在一张用青翅编成的软椅上，杯中的酒是浅碧色的竹叶青。远处传来一阵阵笛声，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
叶孤城就站在他的面前，清风吹起他雪白的衣裳，如风般轻而柔软。他望着西门吹雪，道：“你什么时候去医治她？”
西门吹雪轻轻啜了杯中浅碧色的酒，缓缓道：“这酒适合慢慢品尝。”
叶孤城沉静了良久，终于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西门吹雪一口把酒喝光，放下酒杯注视着他，缓缓道：“你为什么要为了她求我？”
叶孤城道：“我不能看着她就这样死去。”
西门吹雪淡淡道：“人总有一死。我不知道叶兄什么时候会在乎一个人的生死了。”
叶孤城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是她，而不是其他人。”
西门吹雪倏地站了起来。他静静地遥望着远方，看不到脸上的神情。
“西门……”叶孤城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唤道。
西门吹雪微微回过头看了叶孤城一眼，拂袖离开。
西门吹雪走得很快。他去的就是马秀真所住的房间。叶孤城点了她的睡穴，她到现在还睡着，睡得很安稳。
西门吹雪冷冷地盯着她，终于还是坐了下来，伸出手给她切脉。
叶孤城慢慢走了进来，看到西门吹雪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
“怎么样，你有没有把握？”叶孤城忍不住问道。
西门吹雪斜了他一眼，道：“谁下的毒？”
叶孤城道：“宫九。”
西门吹雪冷笑道：“难怪！”
听到宫九这个名字西门吹雪就想吐。当初陆小凤为逃避宫九的追踪来求他帮忙，他本以为宫九是个厉害的对手，哪知道宫九见了他竟然满地打滚求鞭打，西门吹雪终于忍不住跑到河边去吐了。
西门吹雪道：“论智慧，你觉得我会比不上宫九？”
叶孤城淡淡道：“等你治好她，我才能确定。”
西门吹雪收回切脉的手，冷冷地站起来没有说话。
叶孤城望了马秀真一眼，叹道：“无论你有什么条件，只要我做得到，你尽管说。”
西门吹雪凝视着叶孤城良久，终于说出了他心里最想说的话：“再来一场决战！”
叶孤城竟然笑了，道：“我当初说过，紫禁之夜过后，我已无心再战。”
西门吹雪冷哼道：“那你看着她死吧！”
“西门……”叶孤城终于还是无奈道：“但是决战的时间由我来定。”
“好！”西门吹雪的眼睛都亮了，脸上满是兴奋之色，道：“无论多久，只要你觉得自己有心再战，我西门吹雪随时奉陪！”
马秀真睡醒了，但她醒来后心情明显很不好。她直愣愣地望着雪白的纱帐出神，也不愿意和房间里的人说话。
“既然醒了，就起来喝药吧。”叶孤城一直就站在窗边，开口说道。
马秀真没有回他，只往里翻了个身。
叶孤城望了马秀真一眼，终于还走了出去。
马秀真哼了一声，立刻就坐了起来。
桌上放着一只药碗，碗里的药还温温的。
她默默地望着药碗，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去喝。
药是西门吹雪开的，却是叶孤城为她求来的。一个承载了她的恨，一个却寄托着她的爱。一个代表过去，一个为了未来。
她觉得自己矛盾极了，为什么有希望医治她的人偏偏是西门吹雪，为什么偏偏又是西门吹雪！她可以为了师妹的性命去求西门吹雪，却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命去求他。
正在马秀真出神的时候，叶孤城又回来了。马秀真没有看他，只默默地偏过头去不理会。
叶孤城见状，只说道：“既然醒了，不会连饭都不想吃吧。”
原来他是给她拿饭去了。
马秀真想了想，只轻声道：“我还没有梳洗，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叶孤城道：“我去吩咐下人给你送热水。”
“好。”马秀真应道。这种事情本不是白云城主会做的，但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愿意陪在她身边这样照顾着她。她不知道叶孤城是不是已经愿意接受她，接受她的存在，接受她的爱情。但她喜欢这样的时光，贪恋他给予的温暖和关心。
马秀真下了床，慢慢走到桌边，盯着药碗许久，终于还是将药一饮而尽。
喝完药，她心里就更记恨西门吹雪了。她从来没想到一碗药可以做到如此难以下咽。又苦又涩又难闻，她捂住了嘴才没让好不容易咽下去的药吐出来。
于是她坐了下来想吃点饭解解嘴里的味道。下一秒她就有点想哭。
一碟清炒青菜，一碟白煮豆腐，两个白煮蛋，两个白馒头，一壶白水。
她见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能享受到传说中的“西式套餐”，莫非万梅山庄的厨子只会做这么几道菜？
但是这里是万梅山庄，她是客，于是无奈地拿起筷子，略略吃了一点。不久山庄的仆人送来了热水，她便洗了个澡，这时候夜色已经暗下来了。
月亮悄悄地爬上了枝头，微风轻轻地吹拂着树叶，远处灯火一星一点。夜，静谧，清凉。马秀真凝视着窗外伫立了一会儿，拢了拢还未干的头发，打开房门，信步踱出了小院。
沿着小径缓缓而行，静静地感受着夜色之美，连空气中都有花的芬芳，轻轻的、淡淡的。如果这里不是西门吹雪的家，她恐怕就要爱上这个地方了。
“可惜现在不是冬天，如果万梅山庄下雪了，不知道是一番怎样的美景。”马秀真这样想着，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觉已经走远了，路尽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然后传来舞剑的声音。
只远远地听那声音，便知道挥出的一剑有多快的速度，有多大的力量。剑气纵横，落木萧萧，万籁俱寂，唯此余音。
万梅山庄，只有西门吹雪有这样的剑；整个江湖，也只有西门吹雪有这样的剑。
武林中最忌讳偷窥他人的武学。马秀真立刻转过身，想在没被发现前悄悄地离开。
一眼便看到了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就站在她的面前，虽然练过剑后脸上还有层薄薄的汗水，他的眼睛却如远山冰雪般严寒，如手中利剑般凌厉。他的剑还没有入鞘，剑身泛着寒冷的清辉。
马秀真不由得退后了一步，低头致歉道：“对不起，我是不小心路过，打扰之处请庄主见谅。”
她的话听起来平稳而得体，但被西门吹雪这样盯着，心里却有点发憷。
“你为什么……”西门吹雪忽然开口。
马秀真抬起头看着他。
“……和叶孤城在一起？”西门吹雪说完。
他的声音清冷而缓慢。他问马秀真，为什么和叶孤城在一起。
马秀真静静地凝视着他，轻声道：“为什么不可以？”
西门吹雪道：“叶孤城是一个剑客，天下无双的剑客。”
马秀真道：“你觉得我配不上他？”
西门吹雪道：“你也是一个剑客……”
马秀真无言地笑了笑。她还记得西门吹雪曾当着众多武林名宿的面说过，世上没有男人会娶她。或许在西门吹雪看来，像她这样的身份和剑法，就应该将一生献给唯一的剑道，无情，无爱，也不会被爱。
“我要告诉你……”马秀真静静地说道，“我爱着他，所以想和他在一起。”
“爱？”西门吹雪忽然冷冷地笑了，“叶孤城是剑，天下独一无二的剑。剑是没有感情的。虽然他现在没有拒绝你，但是那个只属于剑的叶孤城一定会回来的！”
西门吹雪抬头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缓缓道：“终有一天，那个叶孤城会回来的，和我完成那一场未尽的决战……”
马秀真默默地望着他，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她想起了孙秀青，原著里的孙秀青，那个被西门吹雪爱过的女人，和西门吹雪结婚生子的女人，最后难道也失去了西门吹雪吗？
西门吹雪决然而去，白色的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静夜空山，轻烟袅袅，树影婆娑，马秀真独自站立许久，心绪空空落落的，只得沉默着往回走去。
月华如水，她慢慢走着，突然就停下了脚步，低着头望着自己的影子，心中竟生出顾影自怜的孤独和凄凉。
只属于剑的人，终究还会回去，成为孤高绝世的剑吗？
马秀真不知道，或许连叶孤城本人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最终只得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回了住处。
轻轻地推开小院木门，院中花树为篱，青草满径，门前的路灯烛光摇曳，颀长的白色的身影，叶孤城就站在门前，静静地望着她渐渐走来。
她轻轻地笑了笑，捋了捋随风吹起的长发，随意道：“头发未干，出去吹了吹风。”
叶孤城望着她道：“这里是万梅山庄，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但是既来之则安之……”
马秀真道：“药我已经喝了，现在很好。”
叶孤城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你早点休息吧。”
“叶孤城！”马秀真看着他转身，突然叫了一声。
叶孤城回头看着她，只见马秀真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问道：“等我身上的毒解了，我就要回峨眉去了。”
“嗯。”叶孤城应了一声。峨眉派的掌门人，终究是要回山执掌门派的。
“那你呢？”马秀真凝视着他，慢慢问道。
叶孤城回望着她，只见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竟然有一丝紧张，一份希冀。
他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在过去的一年里，他都在江湖游历，江河大川，高山峻岭，这些过去未曾见识过的，在短短的时光里，亲眼见证，亲身感受。山河壮丽，江山如画，放下心中的执念，原来自己亦可寄情山水之间，但是现在……
“三年，不，只要一年就够了。”马秀真忽然就来到了他的面前，道：“只要一年就够了，我的大师兄一定能稳稳地接掌峨眉派。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江湖好不好？塞北大漠，江南水乡，北国冰雪，南海之滨，只要你在，我都愿意相随，一生一世，好不好？”
她的眼睛温柔似水，声音轻柔而迷人。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愿意放下拥有的一切，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有一种情，让人无法拒绝，就像梦一样，美丽的梦，任何人都会做的梦。
就像酒。不喝酒，是因为害怕酒能乱性，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不能忽视，酒的醇香醉人。
有一种情，就像美丽的迷梦，就像醉人的美酒，拒绝不得，否认不得。不经意的那一刻，就被蛊惑，被沦陷。
性者，天之就也；情者，性之质也；欲者，情之应也。情不可免，欲不可去。
叶孤城可以是剑，但最本质的是一个人。那一刻，平静寂寞的心田，也不禁流露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愫。
寒星般的眼眸微微一颤，他静了静，声音轻微而冰冷，“但是我已经答应西门吹雪，重新决战！”
话落尽时，人已离去。就像风一样，来过，去过。谁也不知道他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但是马秀真知道，他决绝而去，没有一丝的停留，让她就像傻瓜一样，失落地站在原地。
漫长的夜，注定让人无法入眠的夜。谁悲谁喜？人最难的是跟随自己的心。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