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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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想不到你还活着。”马秀真说这话的时候，正软软地斜靠在床榻上。这是一间并不太大的房子，初升的阳光从窗子照进来，简洁明亮，屋子里还有淡淡的兰花的熏香。
“你是不是很失望？”回话的是一个女人，一个美丽明艳恍若仙子的女人，眼角噙着微笑凝视着马秀真。
马秀真道：“没有，我反而很高兴，公孙大娘。”和她说话的竟然就是那个翩若惊鸿的美人，江湖最大的杀人组织红鞋子的首领，传说死在金道人剑下的公孙大娘，
“高兴？”公孙大娘的笑意更盛了，道：“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威胁我说，再见到我就不客气了，怎么这会儿又为我这个仇家没死成高兴了呢？”
马秀真叹了一口气，道：“是，可惜我们相识的时候，就已经是敌人了。”
公孙大娘已经不笑了，道：“剑逢对手，本应无憾才是。”
马秀真淡淡地回了一个笑容，道：“谢谢你帮我！”她怎么也想不到，帮助她逃离宫九囚禁的竟然会是公孙大娘，原来曾经路遇的卖炒糖栗子的老婆婆就是公孙大娘，原来她早就在自己的身边。
公孙大娘道：“你不用谢我，我公孙兰从来不愿意欠任何人。当年答应帮你调查金道人的行踪，反而被他发觉和追杀。现在，我终于不再欠你人情了。”
马秀真叹息道：“你从来没有欠过我。”
公孙大娘盯着马秀真的眼睛，道：“你觉得我是一个心肠歹毒、滥杀无辜的人，对不对？”
马秀真默默地点了点头。
公孙大娘呵呵地笑了起来，道：“对，你说得对。以前，每到月圆之夜我都喜欢杀人，杀的人多了，不乏天下负心薄信无情无义的人，自然也有无辜牵连的人。只有经历过死亡，才能明白很多从前不知道的事情。”她长长地叹气，道：“我已经厌恶了这样的过去……”
“公孙大娘……”马秀真望着公孙大娘轻轻地唤道，真想不到她竟然变了这么多。
公孙大娘笑了笑，道：“叫我公孙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公孙大娘了，也再也没有红鞋子。所有的过去，就和公孙大娘的死一起终结。”
马秀真点头道：“好，公孙兰，我们可以握个手吗？就像彼此第一次见面一样。”她说着缓缓地伸出了手。
公孙兰微笑着回握住马秀真的手。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微笑着，就像两个最亲密最了解彼此的朋友。
但她们注定不会成为朋友，还好现在也不是敌人了。
公孙兰的手突然一紧，道：“找你的人来了，我该走了。”
马秀真追问道：“你要去哪里？”
公孙兰慢慢松开了握紧的手，笑着望着窗外的天空，道：“天下之大，自然会有容得下我的地方。或许很多年后，我已经在某个地方有了一个家，有我的丈夫，还有我的孩子。”
马秀真望着公孙兰的背影，微笑道：“那一定很好，祝福你！”
公孙兰点了点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道：“有缘再见。”
公孙兰走了。这个明丽动人的谜一样的女子，终究选择了远离江湖。马秀真静静地望着窗外，心里竟然有一些羡慕，天下之大，任尔逍遥……
门“吱呀”一声开了。马秀真慢慢地转过头，平静地对来人说道：“你在找我吗？”
他的衣，如天上的云一样洁白；他的眼，如冬夜里的寒星一样深邃寂寥。
叶孤城，就像她的一个梦。现在，这个梦真的该醒醒了。
叶孤城“嗯”地应了一声。
马秀真道：“谢谢你来找我。”不管叶孤城是因为担心她还是其他原因，她都心生感激，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他能出现在她的面前。
叶孤城望着马秀真，道：“你现在怎么样？”他打开门的那一霎，见到的是一个柔弱而安静的女人，孤零零倚靠床头，静静地遥望着窗外。那一刻他想到的是，他真应该早一点找到她。
马秀真道：“我没事，只是宫九给我下了药，我现在提不起内力。”
叶孤城冷冷道：“又是宫九。他已经死了。”
“死了吗？”马秀真淡淡一笑，道：“这样也好，或许死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叶孤城的眉头微微地皱了皱，道：“你不用多想。接下来所有的事情，只要交给陆小凤就够了。”
马秀真默默地点了点头。
叶孤城道：“我们走吧。”
马秀真道：“好。”她是该回峨眉派去了，既然她现在还安全活着，无论如何就该履行当初的承诺和自己作为掌门的责任。
她慢慢支起身子，双脚落地试着站起来，却突然觉得像踩着软软的棉花上一样，整个人便向前跌了下去。
叶孤城接住了她。
他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汗水的味道。马秀真想，他是不是找了她一夜，一直没有休息。
叶孤城道：“你没事吧？”
马秀真缓了一口气，道：“药效还没有退，没什么力气。”
叶孤城静了静，缓缓道：“那我抱你回去。”
马秀真点了点头。
长安大街，繁华热闹。陆小凤倚在客栈二楼的栏杆处，抬头望了望天空，缓缓问道：“老实和尚，你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从哪边升起的？”
老实和尚走了过来，认真地看了一会儿，道：“东边。”
陆小凤道：“可不是从东边升起的嘛！”
老实和尚道：“陆小凤，你不要欺负和尚老实，说，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陆小凤叹道：“老实和尚，你的麻烦来了。”
老实和尚莫名其妙道：“和尚能有什么麻烦？”
陆小凤伸手往前方指了指，道：“你看，谁回来了？”
老实和尚顺着陆小凤所指处一看，大叫一声：“不好！和尚真有麻烦了。”
陆小凤坏坏地笑道：“你早就知道宫九是镖局窃案的主谋，也知道宫九在哪里，竟然还敢戏耍马秀真和叶孤城。”
老实和尚道：“阿弥陀佛。陆小凤，我们毕竟相识一场，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他们俩我来过这里。和尚这就走，走得远远的。”
老实和尚像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陆小凤望着街道上慢慢走来的某人，笑道：“叶孤城现在美人在怀，哪里有闲情收拾一个和尚啊！”
叶孤城抱着马秀真回到了客栈，刚要进门，他就见到陆小凤贼兮兮地笑着堵在了门口，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让开。”叶孤城望着陆小凤道。
陆小凤笑得更欢了，道：“哟！叶孤城，你把谁家的新娘子抱回来了。”
公孙兰带走马秀真来得匆忙，只是将她最外面的嫁衣脱下穿在了牛肉汤身上，马秀真现在还是一身大红色的衣裳。
叶孤城皱了皱眉。他低下头看了看马秀真，马秀真还安然沉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陆小凤道：“真是好福气，多漂亮的新娘子啊！”
叶孤城冷冷道：“你敢再说一个字！”
陆小凤不爽地摸着自己的胡子，没有再说话，却依旧堵着门口不肯相让。
叶孤城道：“她的身体很虚弱，一直昏睡着。”
陆小凤听叶孤城这么说，也不再看笑话了，道：“江湖四大神医之首的叶星士就居住在长安，我马上去请他。”
叶孤城点头道：“多谢！”
陆小凤笑道：“别客气，我们是朋友，再说马姑娘也帮过我不少忙。”
叶星士很快就来了。他细细地切了一会儿脉，叹道：“好霸道的毒！”
叶孤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是中毒，还不快开方子解毒。”
叶星士慢慢摇了摇头。
陆小凤凑过去小声道：“叶星士，你可是江湖第一名医，铁肩大师的关门弟子，可千万别告诉我你解不了这个毒。”
叶星士道：“陆大侠，这个毒实在是又霸道又狠毒。这位姑娘中毒有些时日了，之前不过是靠着药石压制，现在毒素复发，比之前来得更加凶险……这个，叶某得花点时间想想。”
陆小凤偷偷地看了叶孤城一眼，又问叶星士：“她什么时候能醒？”
叶星士道：“这位姑娘好在内力深厚，只不过太疲劳才昏睡不醒。让她好好休息，等她自己醒过来就好。”
陆小凤点点头，向叶孤城道：“你就在这里陪陪她吧，我先送叶星士去开药方。”
叶孤城没有理会。陆小凤心里叹了口气，带着叶星士离开。
走出房门，叶星士掏出手绢擦了一把汗，向陆小凤问道：“陆大侠，那位姑娘是谁，为何白云城主也这里？”以叶星士的眼见，自然看出白云城主好像很在意那位姑娘。
陆小凤叹道：“你就别多问了，解毒这件事情还得请你多用心。”
叶星士道：“陆大侠所托，叶某定当竭尽全力，但也请陆大侠和白云城主心中有数，恐怕，恐怕……”
陆小凤脚步一顿，道：“恐怕什么？”
叶星士迟疑道：“恐怕凶多吉少。”
陆小凤脸色变了变，小声道：“你别当着叶孤城的面这么说，否则……”
“明白明白！我这就去想想办法。”他可不想死在叶孤城剑下，叶星士忙不迭地点头。
马秀真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揉了揉晕沉沉的头，轻声道：“天怎么黑了？”
这时候，房间里突然就亮了。
马秀真转过头，便看到叶孤城站在桌子边。橘黄色的烛光映在白色的衣服上，感觉有一种淡淡的温暖。
“你怎么在这里？”马秀真缓缓问道。
叶孤城看了一眼马秀真，道：“我马上就出去。”
马秀真没有说话。其实她只是感到意外才这么问的，没有想赶走他的意思，不过他也的确不适合再呆在她的房间里。
叶孤城走到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道：“药就在桌上，我让人去热热。”
马秀真慢慢地支起身子，道：“不用了，麻烦城主将药碗递给我。”宫九的毒，她自己最清楚，什么药现在大概都回天乏术了，不过也不能浪费了别人的一片好心。
叶孤城走到桌子边端起药碗，又走到了马秀真床前。
马秀真道了一句“谢谢！”，伸出手来接婉。
叶孤城没有动，他垂着双眸看着药碗，不知道再想什么。
“叶城主？”马秀真看着他，轻轻唤了一声。
叶孤城在床边坐下，拿起勺子道：“我喂你吧……不要因为没力气把碗砸了。”
马秀真忽然抿嘴笑了笑，心里有些感动，有些波澜，但还是从叶孤城手里接过药碗，道：“不，我已经好多了，谢谢！”
一饮而尽。她从来不是一个怕苦的人，也不是一个需要同情的人。
叶孤城静静地凝视着她，沉默不语。
马秀真道：“叶城主，我有些饿了，能不能让店小二给我送些饭菜来。”
叶孤城遂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开。
又剩下了她一个人。马秀真静着思索了片刻，挣扎着下了床，取了纸笔坐下来写信。
她写的是平安信。想来峨眉派已经知道她最近的情况，整个峨眉派恐怕忧心忡忡。写完信，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还得尽快赶回去，安定人心。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马秀真以为是店小二送饭菜来了，头也没回地说道：“进来吧，门应该没锁。”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然后马秀真竟然又听到了叶孤城的声音，“你为什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
马秀真折信的手顿了顿，转过头便看到叶孤城站在门口望着她，身后店小二伸长脖子悄悄地往里瞅着。
叶孤城回过身，冷冷地对店小二道：“把盘子给我。”
店小二吓得打了个冷噤，赶紧将盛着饭菜的盘子递给叶孤城消失了。
马秀真道：“你怎么还不去休息？我不过是起来写了一封信。”
叶孤城走到马秀真身边，将盘子放在了桌上，看了一眼道：“给峨眉派的信？”
马秀真点点头，道：“师兄师妹们大概都在为我担心。这里已经没我什么事情了，明天我就回去。”
“不可以！”叶孤城直接否定道。
马秀真抬起头望着叶孤城，笑道：“我没事，谢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顾。”
叶孤城道：“中毒也是没事吗？宫九的毒，连叶星士现在都还没有办法。”一提到宫九，叶孤城的人就变得更冷了，一剑了结宫九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马秀真垂下了头，叹道：“不要让别人知道。毒，是没解的；而人，总是会死的……”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