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掌门（陆小凤传奇）》英飞

42、第四十二章

　　双剑相击，星光四溅，如流星划过夜空般绚美梦幻。马秀真借力已经退后两丈，冷冷地看着来人。
　　黑色的衣，脸上也蒙着块黑巾，只露出一双灼灼有光的眸子。那双眸子静静地看着她，道：“不错，有资格死在我剑下。”
　　马秀真轻轻笑了笑。夕阳的余晖照进来，也照在她秀美的脸庞上，似是听了最忍俊不禁的笑话。
　　黑衣人冷冷道：“你觉得我杀不了你？”
　　马秀真笑道：“如果想杀我，为何不一鼓作气，却停下来和我废话！如果想找一个对手，眼下就有更好的一个人，怎么也轮不到我？你这么做不是很矛盾吗？”
　　黑衣人没有回话，握剑的手却突然一颤。
　　马秀真接着道：“卑鄙之人怎么能练成这样绝世的剑法？以你的身手，最起码能排进江湖前十，却黑衣敷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她直直地望着黑衣人的眼睛，很想从这双明亮的眸子里看出什么。古龙的世界里，越是绝顶神秘的高手，越有一段可悲可叹的故事，他又有着怎么样的过去呢？
　　黑衣人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光，道：“出剑吧！”
　　马秀真笑着摇摇头，道：“你现在不想杀我，为何要违背自己的心呢？”
　　黑衣人道：“世界上总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一句话里有太多说不清的情绪。
　　天就要渐渐黑下来了，黑暗中寻找一个人就更加难了。马秀真不想再和黑衣人纠缠，直接问道：“粉燕子呢？他在那里？”
　　黑衣人道：“粉燕子？”
　　马秀真忽然冷冷一笑，道：“不是你们派粉燕子引我出来，再派高手杀我吗？武当之上，岂是尔等可以动剑的！”
　　“武当……”黑衣人悠悠念道，身上的杀气煞气骤起，看起来就像黑暗中的恶魔。
　　马秀真的心猛然跳了一下，他说了“武当”，这两个字代表什么？
　　黑衣人道：“我纵不想杀你，却难以抗命！”
　　剑忽如雷霆闪电般击出。就在同时，一只盛水的酒杯却突然弹起，迎上了剑光。“叮”的一响，一只酒杯竟碎成了千百片，带着千百粒水珠，冷雾般飞散四激。
　　剑光消失了。马秀真轻轻出了一口气。她转过头，说了一句“谢谢”。
　　谢的人是西门吹雪，纵使他们难以成为朋友，受人帮助总是要道一声谢的。
　　西门吹雪却连眼角都没有看她一眼。
　　西门吹雪出手，未必是想帮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可能他自己都难以说清。
　　黑衣人盯着西门吹雪，道：“拔剑。”
　　西门吹雪冷冷道：“七个人已太少，你何必一定要死？”
　　黑衣人不懂：“七个人？”
　　西门吹雪道：“普天之下，配用剑的人，连你只有七个，学剑到如此，并不容易。”他挥了挥手：“你走吧。”
　　黑衣人道：“不走就死？”
　　西门吹雪道：“是。”
　　黑衣人冷笑，道：“死的只怕不是我，是你。”
　　他的剑又飞起，西门吹雪的剑已经出鞘。
　　没有人能形容他们两柄剑的变化和迅速。
　　没有人能形容他们这一战。
　　剑气纵横，酒楼上所有的杯盘碗盏竟全都粉碎，剑风破空，逼得每个人呼吸都几乎停顿。
　　“这破坏力实在是太惊人了，不是自个儿家真是不心疼啊！”马秀真心里感叹了一句，忽然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小二，他害怕得蜷成一团，瑟瑟发抖，两只眼睛却紧紧盯着两人打斗，竟似痴了一般。马秀真叹了一口气，不过是底层讨生活的人，西门吹雪这一战过后，这家本来生意就不好的店大概就得关门大吉了。都是她招来的麻烦，看来这一战还得她买单，总不能让小二就此失业吧。
　　那小二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转过头来看到了马秀真。马秀真朝他笑了笑，小二竟然也回了个大大的笑容。
　　即使此时他们的身份不同，笑容却是共通的，这比杀人要美好许多。

　　马秀真又往别处看去。木道人那桌四人都是武林成名高手，正平静地看着这场精彩的对决，那一家子的反应也很正常，倒是那四个衣着华丽的老人，居然还是面不改色，边喝着就边搂着怀中花容失色的女子。
　　谁知就在这时，这块楼板竟忽然间凭空陷落了下去¬——桌子跟着落了下去，打到桌子上的黑衣人落了下去，四个安坐不动的华衣老人也落了下去。
　　这一变故实在是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西门吹雪正想穿洞而下，谁知这块楼板竟忽然又飞了上来，“咔嚓”一声，恰巧补上了这个洞。桌子还在这块楼板上，四个华衣老人也还是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这块楼板竟像是被他们用脚底吸上来的，桌上的黑衣人却已不见了。
　　马秀真眨了眨眼皮子，这看起来这和变戏法一样。这四个老人竟然是功力深不可测的武林高手！他们以内力压断了那块楼板，再以内力将那块楼板吸上来，功力达这一步的，武林中有几人？
　　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个江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高手。马秀真朝西门吹雪瞥了一眼，心里竟然有点幸灾乐祸。她完全忘了，黑衣人到这里是干什么来了。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四个老人，冷酷的目光中，也有了惊诧之色。高行空、鹰眼老七、木道人，也不禁相顾失色。
　　西门吹雪忽然道：“三个人。”
　　华衣老者们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西门吹雪道：“能接住我四十九剑的人，只有三个人。”
　　刚才那片刻之间，他竟已刺出了七七四十九剑。
　　他杀人的确从未使出过四十九剑。
　　华衣老者年纪最长的一个终于开口，道：“你看他是其中哪一个？”
　　西门吹雪道：“都不是。”
　　华衣老者道：“哦？”
　　西门吹雪冷冷道：“这三人都已有一派宗主的身份，纵然血溅剑下，也绝不会逃的。”
　　华衣老者淡淡道：“那么他就一定是第四个人。”
　　西门吹雪道：“没有第四个。”
　　华衣老者道：“阁下手中还有剑，为何不再试试，我们是否能接得住阁下的四十九剑？”
　　西门吹雪道：“纵然能接得住，你们四人恐怕最多也只能剩下三个。”
　　华衣老者道：“你呢？”
　　西门吹雪闭上了嘴。要对付这四个人，他的确没有把握。
　　华衣老者们也闭上了嘴。要对付西门吹雪，他们也同样没有把握。
　　场面就此冷了下来，危险却一触即发。

　　夕阳西斜，离黑夜更近了。马秀真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没有闲功夫再看这场表演。楼下后厨等地方峨眉弟子应该都已查过，酒楼之上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人，她必须得抓紧时间了。
　　“各位，我有事先告辞一步。”马秀真笑着说了一句，也不管有没有人理会，径直往楼梯走去。
　　上来的时候她走得很轻缓，下来时脚步却沉重了许多。她垂着头，心里就像堵着一团棉花，烦闷，难受。如果天黑之前抓不到粉燕子，以后更无异于大海捞针。
　　忽然，一片衣衫轻轻擦身而过，像雪一样洁白，像云一样柔软。它就像一阵清风般轻轻掠过，却让她身形骤然顿住。
　　那样遥远却难以忘记的感觉。
　　她回过头，便看到那人已经踏上了楼。
　　他走得很轻很慢，就像君王走进了他的宫廷，万般都不在心间，万物都不在眼下。
　　他们在楼梯上擦肩而过，还是只有她看到了他吗？
　　马秀真忽然笑了笑，转过头再没有看一眼。
　　一名领事的弟子看到自己掌门从楼上下来，上前回道：“掌门，下面我们已经搜查过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只是，刚刚……”那名弟子也是有些眼见定力的，刚才楼上的打斗早已惊动楼下的人，没有听到自己掌门的召唤，只能远远候着，不敢贸然出动。
　　马秀真摇头道：“楼上大概也没有，不知道粉燕子藏到哪里去了？”
　　她微微皱眉，脸色也沉重起来，叹道：“算了，再往别处去找。”
　　领事弟子一挥手，峨眉派的人就聚成了两队。马秀真怏怏地往门外走去。
　　“对了！”马秀真突然顿住脚步，向身后领事的人问道：“你带银子了吗？”
　　领事弟子愣了一下，答道：“带了，不过我们出来匆忙，没带多少……”
　　马秀真道：“不用很多吧，刚才楼上桌碗瓢盆打碎了很多，你上去看看估估价，给店家一点补偿。”
　　“是，掌门！”领事弟子回道，便往楼上走去。
　　“等等！”马秀真突然喝道，“的确有弟子看到粉燕子往这一片逃过来了？”
　　领事弟子愣了愣，道：“是。”
　　马秀真的手竟然微微冒出了冷汗，嘴角的笑容却越发冷了，道：“真是厉害，竟让他骗过去了……”

　　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三大剑客竟然同时出现在一处，相信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江湖。不过此时，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正相对坐着，他们就像是生疏的陌生人，又像是最亲密的朋友。
　　楼上还是四桌人，他们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那一家子人看起来心慌慌的，想走又不敢走。小二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痴痴地望着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竟然都忘了做事。
　　“小二！”马秀真喊了一声。
　　小二这才回过神，笑着跑过来：“姑娘，是要吃点什么吗？”
　　马秀真看着他，柔声道：“你看你，做小二都这么不用心，怎么忘了给客人沏茶？”
　　小二忙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小人这就给各位客官沏壶好茶来！”
　　马秀真道：“不用了，把东西还给我吧，我就不和你为难了。”
　　小二突然愣住了，傻傻地摸了摸脑后门，道：“姑娘，小人可听不明白，什么东西啊？我可从来没拿过客官们的东西！”
　　马秀真道：“听不明白就算了！”说话间，剑光化为碧绿，一剑刺了过去。这已是致命的一击，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那原本还傻愣着的小二，突然如燕子般一跃而起，轻灵而迅疾。
　　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燕子刚刚飞翔却被削断了翅膀，小二猛地坠到地上，在地板上砸出一声闷响。
　　“我的腰……”小二痛苦地说道，那一剑竟然直接刺在了他全身中枢所在的腰间命门穴，此刻一动也不能动弹。
　　“东西呢？”马秀真提着剑，冷冷问道。
　　粉燕子的脸已经痛苦得扭成一团，“在……在衣襟里面……”
　　马秀真道：“算你识相！”剑尖拨开粉燕子的衣衫，从衣襟里挑起一个荷包。荷包绣得十分精致，里面似乎装着一个小小的沉甸甸的东西，却看不真切。马秀真另一只手掏出绣帕，用绣帕将荷包包住，便将荷包内的东西移到了绣帕里。这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谁也没有看到荷包内倒地装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能让峨眉派将武当山翻了个底朝天。
　　马秀真静静看着地上的人，几番挣扎后，江湖上已经再也没有万里踏花的粉燕子了。
　　“三年不见，剑法越发精进了。”叶孤城忽然说道，也不知道他是在说马秀真，还是在和对面的西门吹雪说。
　　西门吹雪却放下了水杯，冷冷道：“女人就不该练剑的，练剑的就不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