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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三

      吉祥和如意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生得不太像。吉祥生了一张圆扑扑的鹅蛋脸,两颗滴溜溜的杏眼,眉头常年蹙着,上唇微微有点翘,看起来有点聪明又带点驽钝;如意是典型的长脸桃花眼,鼻梁挺直嘴唇薄,刻薄而带点魅惑。如意长得像晟王,吉祥长得像晟王的亲娘。

      如意给吉祥脖子上的剑伤上药的时候,摸了下他的眼角,吉祥皱着眉头道:“你作什么碰我眼睛?”

      如意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回头倒了杯水,水里放了点药,递给吉祥:“先把水喝了,喝了我告诉你。”

      吉祥耸耸肩,“我不好奇,你不说就算了。”昨晚上湿淋淋地跑到如意房里,一脸的狼狈,要求如意立刻马上打道回府。可侯爷府上死了位夫人,小姐的订婚宴没举办成,丧礼倒先行了,吉祥如意一行人一时半会走不了,要就这么走了,难免落人口实。

      *

      夫人的尸体是后院冷庭的丫头发现的,那时候雨已经停了,她正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提着灯笼去给前院小姐房里添灯。走了几步见道路尽头有荧蓝的火光,心里发颤,好奇地走过去,鼻里迎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灯笼放下去,躬身一敲,愣了半晌,忽地大叫出声。
      冷庭管事的骂骂咧咧地赶来,看了这情形,吓得拔腿就跑,跑到半路又折回去,掉头往东去了侯爷寝房。

      侯爷房里的灯还亮着,正伏在案上回忆骊山侯府这几十年来他所见过的变故,文成武功起伏变幻,一言难尽,想了很久,想着怎样把自己这唯一一个女儿嫁出去,一口气还没叹出来,房门“咚咚咚”响了三声,他皱眉吼了几句问什么事,管事的嘶哑的声音嘶哑地拉开:“侯爷、夫人她、她出事了——”

      “死了?”他挑眉随口说了句,却不料对方诺诺地应了声“是——”

      骊山侯脑子有那么片刻的空白,乍然闪过的是当年白玉兰树下张开双臂接那些被树上的他摇下的花瓣的女孩,然而曾经上翘的眼角在岁月中垂了下来,伶俐变成了凌厉。
      “把苏寻竹丢死牢里去,往死里打。命留着,三天后处刑。”骊山侯刚还在想曾在京城呼风唤雨的辉煌世家短短十几年间就一二再再而三地往偏远的地儿挪,最后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个土皇帝,进得来出不去,令人伤感令人愤慨,现在却又庆幸起来,若要在天子脚下,苏寻竹那混蛋至少还可以活两个月。

      *

      苏寻竹给丢进了死牢,吉祥豁了命地要去求侯爷把他放出来。如意拦住他,不太高兴地令青蠖到侯府外找了个隐蔽处开始挖地道,想的是能不能在他被处刑前将人救出来,听天由命得了。

      忙活了一晚上,终于到可以睡觉的时候,天却昏昏沉沉亮起来了。吉祥脖子上的伤这才开始隐隐作痛。他掀了衣摆,一屁股坐在如意床上,仰起头,让人给他上药。

      “伤怎么来的?”如意问得随意,听起来不太有兴趣的感觉。

      吉祥眯着眼,撅起嘴,“摔的。”

      这伤和侯爷夫人的死一块儿出现,自然有那么点蹊跷。吉祥一撒谎眼睛就眯起来,眼珠子不住地往右上翻,时不时看他一看。吉祥很少对如意撒谎,真要撒谎了,多半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我也没看你有什么春风得意的味道啊。”这不得了的事在往常,多与和丫鬟侍婢云雨过后恰巧被逮有关,但那时他常是眉角上扬,并没有此刻眼皮发抖的恐惧感。
      莫不是和侯爷夫人勾搭上给人逮住最后一死一伤?

      接着便是难捱的沉默,直到如意的手指碰到了吉祥的眼角。看吉祥喝了他递来的水,如意心里默数了三下,他手一张,人就倒进他怀里。他随后所作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将吉祥搂紧了,含住嘴唇屏息凝神地亲吻。窗外的阳光开始往窗里透,窗框上糊的纸片被映得雪亮。失去意识的人和沉迷的人贴在一起,就跟你情我愿似的。

      如意只是按常理判断:侯爷夫人和吉祥一块儿如何如何了,大约给苏寻竹发现,侯爷夫人就威逼利诱,苏寻竹忍无可忍动了手,吉祥就跟着遭了秧。他所猜测的结果和事实相去不远,不过把苏寻竹想得太善良了点。

      救人的工作还没展开,吉祥也还在他被窝里躺着。他打开窗门正听外面的鸟叫,闻院子里的花香,银亮的甲片反射阳光刺了他的眼,他见一队士兵往这里来。
      “侯爷想见吉祥公子。”这话说得生硬无礼。如意盯了来人一阵,对方浑身发寒,他点点头,“吉祥身体不好,吃了药睡着了,我驮他过去。”

      骊山侯缺了个夫人也不打紧,缺个夫人要能换个靠谱的女婿自然是桩便宜划算的买卖。何况那夫人还有点不忠。回忆不能当饭吃不能当人生追求。他的人生追求就是把骊山侯府挪回京城去。这十年他就想了这么一件事。
      骊山侯将吉祥找来的时候,还把春寒小姐找了来。春寒小姐看着脸色不太好,有点感冒,说是昨晚上淋了雨,也不知道哪儿瞎胡混去了。

      如意把昏迷不醒的吉祥塞进椅子里,跟骊山侯抱拳说:“这家伙昨晚出去淋了雨,药性有点强,望骊山侯见谅。”

      “这么巧,小女昨晚染了风寒。”骊山侯瞥瞥春寒,“莫不是二位相约雨中赏花?”

      “没这回事,爹亲莫要开玩笑了。”春寒小姐拿丝巾捂着嘴,还想开口,一个喷嚏出来,小脸登时通红。

      如意抿嘴一笑,没说话,看着像默认了。

      骊山侯脸色忽地一沉,“可苏寻竹说见吉祥公子在□□赏花,抢了他的剑跟我夫人争执。”如意愣了一下,正想找理由驳回去,骊山侯又道,“不过我信小女比较多。乖女儿,你说,吉祥昨晚跟你一起么?”

      春寒小姐瞅着如意投过来的急切而带着恳求的目光,那目光令她心痛。吉祥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还干不出杀人这档子事来。她面色惨白,脑中依旧萦绕着想象中的夫人的死状,不停重复着“苏寻竹才是罪大恶极的那个”的想法,局促地遮脸,然后点点头。

      骊山侯笑了,如意却在那瞬间动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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