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张出尘》恨水东流

18、寻找张出尘－Ⅹ

　　这日，郑纹龙他爸并未在家。他知道端木缙此来必是有话要说了，遂也打发了仆人，独自等候。二人见了面，起初，端木缙仍是不开口，就拐弯抹角地闲聊。郑纹龙见状，知道自己不提，端木缙也不会开口，于璇姬的事也就不肯帮他，遂不欲再等，说：“兄弟有话就直说。”端木缙心想，问张出尘的事，必也牵涉了郑纹龙的家庭，只恐他不会承认；若不承认，张出尘的下落就必要瞒了实言。这都是先前考虑了无数多遍的事了，但每当话到嘴边，这些念头就又出来阻拦。这回，便再不想忍了，只恐以后会出更多是非。遂先开了口问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直想知道兄弟你如何了解到我过去谈恋爱的事？”郑纹龙想果然是关于她的事，却说：“文静雅告诉我的。”端木缙就忽地记起，在国内有一次吃饭，无意中说给过文静雅。郑纹龙见端木缙没了言语，就问：“兄弟不会就为这点破事吧？”端木缙说：“那得看龙哥肯不肯说了。”郑纹龙说：“昨天我就提示给兄弟了，想了解什么尽管说出来，别瞻前顾后，我一定知无不言。”端木缙问：“你肯定还知道些关于出尘的事吧？”郑纹龙想了想，却问道：“我想先听听兄弟了解多少？”端木缙说：“我知道的不多，她妈是市教委副主任，她爸很多年前去世了。”郑纹龙问：“多少年了？”端木缙说：“十五年。”郑纹龙问：“他爸叫什么你知道吗？”端木缙说：“这个倒是没问过。”郑纹龙听罢就沉默没了话语。端木缙就转了话题，问道：“龙哥是不是很小就来这边住了？”郑纹龙回过头来看一眼端木缙，把烟蒂丢了，反问端木缙：“是李家瑛告诉你的吧。”端木缙便说：“在你面前真是什么也隐瞒不了。”郑纹龙说：“他全都说了？”端木缙说：“不知这‘全都’是指什么范围？”郑纹龙说：“关于我的家庭你了解多少？”端木缙说：“略知一二，不过那都已成了往事，提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出尘自高三下学期就忽然没了下落，我想龙哥该有些答案。”郑纹龙却再问：“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端木缙心下觉得郑纹龙好是智慧，心知肚明了的东西也非逼了自己去说破，遂问：“你爸当时出国可是因为一起车祸？”郑纹龙说：“这我不确定。”端木缙见郑纹龙仍旧闪烁其辞，遂也无可奈何没得突破口。郑纹龙见状，暗想着不必再遮遮掩掩，舍不得这背景便得不到于璇姬，遂就说了：“当年我爸参与了些毒品生意，这你可知？”端木缙点了头，郑纹龙又说：“我五岁那年随父母过来，而后因为上初中的事两人吵起来，我妈又带我回了国去。不久便认识了李家瑛，通过他才得知我爸是为逃避事端才来了这里。”端木缙心中一惊，问道：“你和李家瑛什么时候认识的？”郑纹龙说：“回国后不久，我爸一朋友去了我家，我妈就赶我回屋学习，说他们有事要商量。二人就在客厅嘀咕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没听清。待那人离开的时候，倒听得我妈问了句：家瑛最近学习怎么样？我就判断那必是他孩子。因为回国这一折腾，就耽误了正常上学，再加上我是在国外上的小学，国内手续各方面的关卡就多。后来又有一回，那人带着家瑛去了我家，说是来辅导我些课程，我们逐渐就成了朋友。等上了学，我妈靠一些关系，给我安排到李家瑛的学校，还和他同了班级。”听罢端木缙暗想：原来李家瑛说的不全是真的，但为何独瞒了他们结识的真相，而郑纹龙的身世是实话？一时没再多想，只听得郑纹龙又说：“上了学不长时间，我和家瑛就成了无话不说，关系最密的朋友。有一次聊起来，他说从大人那里打听着我爸贩过毒，因为先后死了两个参与者，怕是公安找上了后账，才去的国外。起初我根本不信，还与李家瑛闹了不和。过了几天，我忽然回忆起小时候的两件事。大概是在新加坡住了一年左右的时候，有一天我爸接到一电话，惊叫了声：什么？！那车祸里死的不是老张？！我对这几个字印象很深，却不知老张是何许人也。一直到三年后的一天，我爸又接到一电话，似是有人要来新加坡，要我爸去机场接他。第二天，我爸就轰我去找同学玩，让五点以后再回家。我出了门并没去找谁，而是藏到了附近的花园里，待我爸走后，又回去藏进家中大衣柜里。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我爸带了一人回到家中，这人便是那姓张的。之所以记起这两件事，是因为我觉得那第一个电话可能就是家瑛他爸打来的。于是我去问他，当时的两个死者中是不是有一个死于车祸，他说是；我又问他姓什么，他说是姓张，这才信了我爸做过毒品生意。”端木缙听了一片茫然，说：“这和毒品有什么关系？又和出尘有什么关系？莫非姓张的是出尘他爸？”郑纹龙说：“你且听我细说了再下结论不迟。我当时躲在大衣柜里，听见那姓张的说他一直隐姓埋名，在四川的大山大水里过了几年隔绝人世的日子，直到觉得外面风声松下来，才和我爸有了联系。我爸问他家里人是否知道他还活着，他说刚和老婆见过一面，但闺女还不知道。我爸又问他老婆如今怎么工作着，他说提拔成了教委的副头儿，我爸还问他是不是一直没回过来无，还听见他闺女的乳名叫尘儿。”端木缙听罢便坐不稳了，多个细节都与从张出尘口中得来的信息对上了号，暗想每当记起郑纹龙家世时，就不由自主地打激灵，今日却就应了验。平静了片刻，说：“那坟里的人是谁？我随出尘去过他爸墓地的。”郑纹龙疑惑了，说：“还有坟？！我也一直不知那车祸究竟是怎么档子事，他们在家没谈这些，很可能是在回去的路上聊过了。依我猜，必是姓张的设了圈套，找了个替死鬼。出尘她妈是不是从未去看过那坟？”端木缙“嗯”了一声，问：“后来呢？”郑纹龙说：“第二天，家里去了一人。我一看是那姓张的，但我爸却介绍他姓王，说是四川来的朋友，要我叫王叔叔。想必是车祸后便换了名姓。那天趁他们没注意，我去掏他的口袋翻着护照来细看了，见护照上也是王姓。”端木缙说：“这必是他老婆出面给办的假护照，他老婆虽是个教委的官儿，但公安里边的关系却相当硬，那年出尘被几个……”端木缙戛然而止，郑纹龙追问：“被怎么了？”端木缙说：“没什么，你接着说。”郑纹龙说：“那姓张的在新加坡呆了半个月，就又回国了。”端木缙追问：“又回四川去了？”郑纹龙喝了口水，递了烟给端木缙。端木缙并不吸，只帮郑纹龙点了，听他又说：“嗯，一直还在四川。”端木缙又问：“你从未见过出尘？”郑纹龙说：“后来我回国后不久，那姓张的就去了我家一趟。闲聊之际，听我妈问道：‘闺女和她妈一直在来无呢？’姓张的应了一声，却说：‘下一步我也想让孩子去新加坡上学。’我妈就阻拦，说出一些签证手续不好办理，需谨慎之类的话来。从那以后我也就再没见过那姓张的。”端木缙说：“不会是真的来了吧。”心里暗想：妇女几次出差必是去见她爸了，而张出尘却一直被蒙在鼓中，又想她突然消失很可能就真的是来这边了！郑纹龙又说：“还有一事。姓张的第一次来国外的时候，送给我爸一块普洱茶饼，那天我爸给你的那个就是。昨天见你提到了，却说还没拆封，我也就没问下去。如今咱们也都摊了牌，我就不再隐讳。那天我之所以硬推给你，是因为那绝不只是块茶饼。”端木缙问：“那是什么？”郑纹龙说：“我猜里面有毒品。”端木缙被这话惊了一身冷汗，说：“那龙哥这是要害我不成？！”郑纹龙说：“兄弟你别激动，我这也只是猜测。记得从书里看过，普洱茶素和溴化银混合起来，溶于□□中就能抗很多辐射，比如海关的检验，所以在一块茶饼的中央藏上十克八克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初来新加坡，一次吃饭听得我爸和朋友闲聊，说那阵子毒品的最高价却是在新加坡。美国当时的最高价格是五百美元一克，而新加坡竟卖到了七百多，要是那里面真有，咱可就能发个小财啦！”端木缙听罢就毛骨悚然，忙说：“改日我把那茶原封不动地交给你。”郑纹龙说：“你回去拆开来看下，不过一定要注意，□□有剧毒，一盆水只要滴上一滴就能堪比鹤顶红。”气氛凝寂了片刻，郑纹龙转语又说：“只可惜我郑纹龙没造化见上一面，何等容姿能让你端木大才子念念不忘？”端木缙笑了说：“没见倒好，免得龙哥会再抢了去。”二人就都笑了。
　　复聊过一回，他爸回来了。郑纹龙站起身来，说：“今天端木过来了，咱们去吃火锅吧？”端木缙站起来叫了声“叔叔”，却不敢正了眼看他。他爸说：“好啊。你们想吃咱就去。”端木缙推辞说：“我回去还有些锁事要做，改日我买些肉菜来家里做着吃，不出去花那冤枉钱。”郑纹龙晓得端木缙的脾气，也知道一股子滔滔不绝的信息，需得他回去咀嚼一番，便任他去了。父子便开车出去海吃海喝了一顿，郑纹龙就惦念着于璇姬的事或许该是有戏了。
　　端木缙回到家中，张业栋和于璇姬正做了晚上饭吃。张业栋问：“吃了没？”端木缙说：“你们吃吧，我还不饿。”便闭了门去。蜷在床上，回想着适才得知的诸多事象，依是心神不定；张出尘的下落虽则仍旧不明，但却得知了死人复活的事实，张出尘会不会仍蒙在鼓中？端木缙闭了眼，长吁着大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细想到李家瑛，就揣测他爸也必是沾染上些是非，否则他从何得来的消息？便对家庭上的往来讳莫如深，隐瞒了结识郑纹龙的真相。想罢这些，欲冲茶来喝，便忽然想到了那块普洱茶饼，手里的铁盒“咣当”一声落在地面。张业栋闻声音进来，见撒了一地茶叶，遂放了筷子帮端木缙粒粒拾起。郑纹龙说：“这地是干净的，今天于璇姬打扫房间，顺便帮咱拖了遍屋面，这你可要多谢她。”端木缙听罢并不言语，只用五根手指胡乱地撮了几撮，就去厨房取了笤帚簸箕回来。张业栋拦住说：“刚说了地不脏，你咋这么不会过日子哩。”端木缙说：“你快吃去吧，这里我自己弄好了。”遂轰了张业栋出去。锁了屋门，便从大衣柜里翻出那个礼品盒，打开来，现一块直径约是二十公分的圆盘用一张棉纸包了来。端木缙胆战心惊地凑鼻子去闻，一股茶香便沁入肺脾，作陶醉状，一时忘了取它的本意。沉醉过后，知道这块普洱的价格已是不菲，遂取笑了郑纹龙那话是痴人说梦，想钱想疯了，就将那茶包了仍旧藏在原处，方觉有一丝饿意。出门见那二人各捧了一碗面吃，说：“我不在了你们就不能做点好吃的。”于璇姬没说话，只剜了一眼端木缙，又去看夹起来的面条，填入口中。张业栋说：“俩人值不当做什么菜了，再说我的手艺也没你好。”于璇姬听了却说：“你现在比他做得好吃多了，就是懒得不动。”端木缙知道这话是有所指，遂不再多语，下楼也寻了面馆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