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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宿业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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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敌为人如何,我不得而知。但他敢将自己的女人认为义女,还塞给皇帝,必然是个狠角色。温朱口中的小洛将军却不知是他的哪个儿子,但无论是哪位,按理不该知道百里木奴的容貌。洛克敌生前以怀错的保护者自居,殊不知怀错早已痛恨他对自己生活的种种横加干涉。更兼洛皇后与洛克敌偷情之事,怀错只怕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如今洛克敌已死,怀错刚刚恢复皇子的身份、地位,在朝堂上的影响远不如洛氏。杨锦翅的北安王府一派刚刚落脚上京,也难以在短期内取代洛氏。况且有洛氏的前车之鉴,怀错岂敢放手让北安王一派掌权?外戚对于一个皇子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砝码,但是对一个帝王来说,却是最棘手的麻烦。但愿怀错自己手中的势力足够忠诚、足够强大,单靠千丈楼元二一众江湖匪类恐怕难成大事。
说到江湖匪类,我甩了甩手腕,偷眼去看叽叽喳喳聊天的戴师姐。与我一起送到此处的十个女子被分到几处。温朱、千翠和我分到了这位戴师姐手中。自从和温朱一起悄悄将十个女子全偷窥一遍后,不禁开始推测这位小洛将军的意图。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这位小洛将军未雨绸缪或钻营拍马,但是熟知怀错的人都该知道,一个能够隐忍十几年的废太子,断不会为女人舍弃江山。小洛将军若是真敢将这一众酷似百里木奴的女孩儿送到怀错面前,非但不会取悦怀错,反而会惹怒他。百里木奴虽是他所爱,却见证了他最无助、落魄的一段时光。小洛将军将旧事抖落出来,怀错多半会恼羞成怒。
“善初。”千翠向我使了个眼色,然后装出弱不禁风的样子,慢慢滑倒在地上。
千翠是所有人中最像百里木奴的一个,性子却有些虚荣浮躁。每个女孩儿心中都模糊的明白自己是为何来到紫迢宫学武,千翠却对此不屑。
我看了一眼戴师姐的眼色,便招呼温朱将千翠扶到树荫下歇息。
“倒霉,”千翠从温朱手中接过水,蘸了几滴摸抹在唇上,“我们又不是真来学武,为何要陪着这群蛮人受罪?”
“也许是为了暗杀,”我揉了揉发酸的小腿,“也许……”
“哼,也许。”千翠轻蔑地耸起眉毛,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千翠姐,你以后还是别叫‘善初’了,毕竟……”温朱忐忑不安地看了我一眼,“陆元宝那日还问我,为何西湖有两个名呢。”
千翠伸了个懒腰,拍拍温朱道:“知道了、知道了!真该从家里带个丫鬟过来。”她遗憾地摇摇头,“可惜……”
温朱面色如常,也跟着站起来,柔声问道:“西湖,咱们还是继续练吧?”
陆元宝忽然从树后闪出来,得意洋洋道:“就知道你们偷懒!看我不告诉戴师姐!”
千翠嫌恶地退后了一步,无所谓地抚摸着头发道:“跳梁小丑。”
陆元宝的脸变成猪肝色,却不敢对千翠指手画脚,只好转过身将怒气撒在我与温朱身上,“你们等着,今天准保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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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扫把站在山坡上,我深刻地领会了陆元宝邪恶的笑容。判谷并不是座山谷,而是几座山峰的合称。紫迢宫上下几千名弟子,分由四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教导。据说紫迢宫甄选弟子十分严格。洛家送来的女孩儿大多资质平平,却空降在新晋弟子中。陆元宝是这辈弟子中的佼佼者,但她的风头却被我们抢去,也难怪她会处处作对。
而此时我的任务便是打扫眼前这座小山坡的石板路。此处大约也曾是练武场,只是不知何故荒废了,坡顶野草丛生,烂木桩上几只松鼠鬼鬼祟祟地窜来窜去。丢下扫把,我眯起眼远远望去,夕阳中紫迢宫的弟子们三三两两说笑着,新弟子们围在师兄、师姐身边正兴致勃勃询问着什么。有两位女弟子显然有意显示一下二人的武艺,竟抽出剑来,明晃晃的闪着白光。这下所有人,包括我,都被这场小小的比武吸引住。毕竟新弟子们整日被逼着练习基本功,还没真正见识过紫迢宫的武艺。
两个女弟子的动作优美而缓慢,与其说是比武,倒不如是比舞。正当众人窃窃私语时,一个女弟子突然发狠、奋力一挥,另一个女弟子立时正面扑地,鲜血慢慢从她身体下面流出,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尖叫,人群顿时慌乱起来。
我站在山坡上,却看得清楚,尖叫的、乱跑的都是新晋弟子,若无其事的则是如同戴师姐一般的老弟子。拾起扫把,心中百转千回,终究是我妄自尊大,以为紫迢宫不过是普通的江湖门派。它既能被洛家选中,想必不简单。可即便知道胜者为王,我又能如何呢?
我握紧扫把,拼命在脑中搜索白日戴师姐教给的姿势。练了一会儿,只觉得如同一个傻瓜。颓然蹲在地上,抱头叹道:“给我一部葵花宝典吧!”
“新晋弟子?”疑惑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我咽了口唾沫,默默祈祷道:我还要活着去找傅柘,千万别让我在山顶洞中花费十年习武!抬起头,看清他的脸,冷汗从背上冒出来,压住心神,嗫嚅道:“是,师兄。”
来人是宿业白。
宿业白看清了我的面容,眉头一动,却微微颔首,道:“起来吧。”
我低下头,慢慢站起,脸上飞起一朵彩霞,心中却苦笑,每次与宿业白交锋,我都在演一位不谙世事、春心初动的少女,真是考验脸皮。
宿业白打量了一番,问道:“怎么不在下面玩耍?”
玩耍?我忍不住瞥了一眼下面混乱的场面,颤巍巍抱紧扫把,小声道:“今日练武时被罚了……”
他了然地点点头,“刚刚见你舞剑,”宿业白摇摇头,“舞扫把,确实毫无章法可言。”说罢,挥挥衣袖道:“此处之景胜在清幽,往后莫要再来此打扰。”
我有些惊异,洛西湖的面容竟还不能够打动他吗?见了方才自相残杀的景象,此时我倒希望能傍上哪位高人,以确保自己小命无恙。可惜宿业白面上已经开始浮现出不耐之色,我犹豫着施礼,慢慢后退。
“你是哪家的弟子?”宿业白忽然开口,他解下佩剑,放在木桩上,“应钟门的纪长老择弟子最为严格,以你此时的功力,断不能进入判谷。”他抬起眼睛看过来,双目如寒星,美则美矣,遥不可及。
“洛家,师兄,”我垂下眼帘,双手交握,怯怯道:“我叫洛西湖。”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我不安地抬起头,却不敢直视宿业白,只落在他的佩剑上,轻声道:“师兄,我……可以走了吗?”
“去吧。”宿业白的声音低沉下来,“西湖……”
我小跑着下了山坡,忍不住回头望向宿业白。逆着阳光的他只是一尊漆黑的影子,我停顿了几秒便继续跑开。
看来小洛将军的魔爪还没有伸向宿业白,只是不知木芙如今在何处。最好不要让她见到洛家的赝品,否则以她的性子非要闹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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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听说了没?纪长老准备破格提拔几名新晋的弟子、收为关门弟子!”
“真的真的?什么时候?”
“你听错了!是纪长老的关门弟子要收弟子!据说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呐!”
“你听什么?”陆元宝斜了温朱一眼,“关你什么事吗?就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吗?”她歪着脖子笑了,“听说这次是要靠比武的,你们准备怎么办?唱小曲儿、跳个舞吗?”说罢,她自己倒是乐不可支。
“西湖,”温朱攥紧了手指,“咱们这些女孩儿……”她没了下文,我和千翠却心知肚明。洛家送来的女孩儿如新晋弟子一同训练,没有丝毫特殊待遇。可若是按照紫迢宫的进度,我们最短要在这里呆上七年,而七年过后,这些女孩儿都已是嫁为人妇的年纪,又岂能有所施展?再者,加上我与温朱,一共十二个女孩儿。
紫迢宫四个门派:应钟、夷则、南宫、属阳,每派各有三名女孩儿,若小洛将军打的算盘真是以假乱真,那一名女孩儿就够了。那么,剩下的十一个人又当如何?紫迢宫看在洛氏的面子上收留、训练这些女孩儿。当洛氏目的达到,紫迢宫必不会继续容那十一人留在判谷。洛氏也必不容那十一人流入市井、坏了自己的计划,所以,只有一条路可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