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新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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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元年十月，在入冬的那一日，阿娇在漪兰殿中等了刘彻一日，新冬未雪，天色却沉郁，漪兰后殿依旧是秋色萧萧。阿娇却安闲地靠在软榻上等待。怀抱着熊熊志愿的少年君主在宣室殿中与近臣交谈的一日，直到乌金将落，放方人离开。在一日的交谈问策中，如同前几日一般，一步步地勾勒出目标的细节，一步步定下新政的细则。所以在臣子离开后的，刘彻依旧是兴致高昂，想要向谁倾述自己的雄心壮志。
当近侍告诉他陈翁主等了他一日后，他便是飞奔向漪兰殿而去。
阿娇倒是没有多少不耐，数十年前的这个日子里，她也曾经等了同一个男人将近一日，祭天礼地告祖，然后她被册为皇后。那对于曾经的她是劳累而幸福一日。她的名字将镌刻在他的名字之侧，同享后嗣的祭祀。选择这个时间与少年的君主深谈绝对是偶然。在整理完陈家商行所有的账目以及土地的问题后，在楚服的来信中，她才发觉有些事情再不说可能就来不及了。所以阿娇立刻入了宫，却正巧遇到刘彻与群臣详谈甚欢的一日。也许因为刘彻才即位他的宏志才刚刚开启，立后之事完全被抛离在了脑后，所以至今后宫依旧空荡。
可是宫人们对陈阿娇的恭谨却不会仅仅因为堂邑侯翁主的身份，毕竟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最有可能入住椒房的女子依旧是今上的表姐馆陶长公主的女儿。
虽然阿娇明白事情的迫切，可是唯有此事她绝对不可心急，只能徐徐图之。所以她吩咐宫人：“若陛下与大臣议事，便等着结束再报。”年轻的帝王受不得太激烈的打压，她也不能太强势地调和。
思绪飘回多年前的那些日子，两头奔忙的阿娇却不得丈夫的心头好，明明为安抚却被看成嘲讽，明明是关心却被认作背离，明明是劝勉却被视为不理解。所以才会时不时在安抚不成后争吵，让那个无情的帝王常常拜访那位“贴心”的姐姐。一面是她的外婆，一面是她的丈夫，其间亲疏自有差，可是时人分不清。当年骄傲的她自然忍不了被挫夫君的气，毕竟素来她是被哄的那一个。越争执就越疏离，越疏离就越争执，最后越行越远。
阿娇阖上眼，不能想了，再想就要怨了。
所以刘彻到来的那一刻，看到便是这番景象，白衣素服的阿娇手执一卷淮南子合眼侧卧在榻上，未施粉黛的明艳面容带着淡淡的忧心。
刘彻轻声唤：“阿娇。”阿娇陡然睁开眼，面上的忧愁豁然散去露出甜美的笑容：“陛下，可曾用晚膳？”
天色已暗，漪兰殿早已燃起灯火，烛光交错地打在少女艳丽的颜面上抹去眉心的傲气柔和了线条显出一片温婉来。
刘彻步到她的身侧，无奈地道：“阿娇，别叫我陛下，依旧叫我彻儿吧。”一如当年玄衣从一片金红中迈步而来的帝君，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喜悦来到她的身侧。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是当年的少年握住了她的手，那句话后还有一句“我的好表姐。”然后便亲吻了上来。
阿娇起身说道：“那么我们就一起用膳吧。”刘彻托起她的手，把她扶了起来“好。”交叠的双影打在屏风上道是分外和谐，宫人看到如此景象自由思量。
便是传膳。
饮食之间，阿娇只对刘彻劝了这么一段：“我们许久未曾陪着外祖用膳了，外祖很想念你。我知道彻儿你忙于国事，但是骨肉情亲应相伴我们许久未曾与外祖谈心了，长乐寂寂，外祖很是寂寞，固然太后母亲常伴，但无儿孙绕膝到底还是少了什么。况且外祖年事已高，更是期盼了，我希望彻儿你同外祖谈一次，聊已尽孝。”刘彻停下箸，答道：“那便明日吧。”挑起眼看着阿娇，想要看透表姐心中所思。
阿娇便回了刘彻一眼，把他喜爱的菜夹入他的碗中：“这几日我都在账房中用餐，感觉分外孤寂。不由联想到外祖，在偌大的长乐宫中，不是更加寂寞。”刘彻用箸扣住阿娇的筷子，说道：“那我又不是一般？”口吻中竟带着几丝撒娇。阿娇笑开，声音脆得如银铃：“你阿姐送了你那么多美人，你招一个来不就不寂寞了。”说话间抽开了自己的筷子。刘彻却意外地沉下了脸：“我忙得很，哪里可以顾忌。况且……”没有说下去，面前的笑眼让他不能启齿，他若要说：我在等你回心转意。必然是冷了话题。少年天子到底还不想抹去这片片温情。他亦是明白，明白他的姐姐心底谋算着什么，他不过初掌大权，便有人开始对他谋算，天子之威有几丝被触动，内心便是不悦。说到底少年人固然是看清人情世事，心底下还是渴望有人能够对他无私，不去算计得失满心只为他一人。他也明白表姐的疏离，却是不知为何明明是极盛却要韶光养晦隐忍不发，她所求让他不明。少年君王的心便惴惴不安。
“彻儿，楚服曾经对我说过一段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强极则辱，极刚易折。世事不如你我所测，故凡事须徐徐图之。’”刘彻挑眉看向阿娇：“表姐你不是素来谋定而后动，行事谨慎，楚服何故此言。” 近年来陈氏的行事谨慎几近韶光养晦，全然无得势的气盛。阿娇望向刘彻的眼眉，淡淡道来：“谁没有年少气盛时，故当年楚氏测命给了如此赠言。”她总不能说数十年前那个搅入长安这潭污水的女子问她：“翁主可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知‘慧极则伤，强极必辱情深不寿’。您已锋芒过盛君不能容。”而当年的少年君主亦是锋芒过盛。而今旧事复往，少年的锋芒微露，却注定被摧折，可是他能否明白那个阻他的人其实是在护他。
刘彻只能颔首，然后默默布菜。
次日，阿娇在窦太后的殿外候了一日，冬日暖暖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让人昏昏欲睡。阿娇毫无半分睡意，她不知道窦太后会与刘彻谈些什么，刘彻又会听近什么。她无法估计这次的深谈会在日后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她下了一部暗棋，这部棋对日后陈窦的存亡固然没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多少将影响君王的决断。她的外婆内里是骄傲强势的女子，固然曾经隐忍雌伏过到底也掌了多年后宫大权，再加上年纪恐怕内心有诸多考量却不屑于向小辈袒露。她可以提点，但是不愿解释。所以阿娇害怕新政失败后刘彻被压制的那几年只能生出怨却无法体谅其间的苦心。况且事实便是如此，那个薄情的君子从此对外戚压制忌惮。阿娇心底到底也不愿因为这般苦闷让那个贱奴上位，歌女也能当皇后的传奇她决心要彻底地斩断，绝不留一丝的可能。大汉的皇后纵然不是世家女也绝不能如此卑贱。
夕阳西下，刘彻方从长乐宫中走出，他犹未从窦太后的询问中走脱，他未曾想过自己会被如此逼问，现实、力量、制衡被如此摊开在他的眼前。许多问题他竟然无法应对，他曾经信心满满的计划里会有如此多的漏洞，他能够掌握的力量如此的弱小。在冉冉的香气中他最后被打击的一塌涂地。但是他的祖母在最后却叹息了一声，然后道：“按你想做的去做吧。”不是遏制，而且鼓励，少年君王的心意瞬间便暖了起来。，骤然间想到昨日阿娇说的一句话：“纵然是亲人也有亲疏，纵然是子孙也有差别，果然老母怜幼子，但是最疼爱的依旧是多年侍奉在眼前的人。”
阿娇看到刘彻后笑了笑，然后二人没有言语，错身而过，君王归宣室，王女入长乐。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新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