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ue Love》苹果超人

4、3

　　一人孤身在外最头疼的事情莫过于生病了。身体健康的时候，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生病的时候，像是喝口热水这样的小事都成了问题。这场病来得很突然，起初藤真只是以为自己被蚊子叮了一个包，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正为被虫子咬了一个包，直到有些影响走路才开始留了心。什么淋巴结压迫什么的医学名词他听不懂，结论倒是听得清楚明白，要开刀，虽然是小手术但是一周之内不能走路。不走路的话，生活要怎么自理呢？
　　好在大学对于出勤要求并不是那么严格。晚饭之后他简单地对流川说明了状况，他要回日本开刀，历时一周左右，这段期间放由流川自生自灭，反正在遇到流川并捡他回来之前，流川自己一个人不也活得光鲜亮丽么？
　　小孩子黑色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然后摇头。他说：“我照顾你。”
　　藤真用怀疑的眼神上下左右地打量流川，也摇头，你搞不定的，你连自己都搞不定还谈什么照顾别人呢。
　　“我照顾你。”流川很坚定。
　　流川枫执着起来就像一头红了眼睛的牛，横冲直撞地往前冲，根本拉不回来。藤真躺在手术台上望着头上的无影灯还是忐忑不安，他安慰自己，事情总有解决的方案的，即便流川解决不了，他还是可以根据情况再想办法，况且只有一周的时间而已。
　　半身麻醉，没有痛感，但是头脑清楚地知道手术刀正在划开皮肤。十几分钟就结束了，结束的时候，麻药的药效还没过去。流川走进来把他抱到借来的轮椅上再抱进出租车，从出租车里抱出来再抱回房间，动作相当轻柔。藤真坐在床上看着忙进忙出的流川枫，感觉很不真实。无论如何，宠物和饲主的地位暂时逆转了过来。
　　刚开始无论是照顾人的人还是被照顾的人都有些尴尬，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意外地发现流川枫居然也有温柔的一面。每天都要去医院吊点滴。虽然流川是运动员，身体强壮臂力惊人，藤真好歹也是一米八几的成年男子，这样往返医院一次，流川枫倒开水时胳膊都在颤抖，但他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藤真突然想起以前从仙道那里听来的有关流川枫的一些八卦。当年三井寿带人滋事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不是樱木花道而是流川枫。然后他又想起来流川与富秋中学的学弟关系很好。藤真想流川枫一定是一个很单纯的孩子，如果他将你当做可信任的朋友，那么他会全心全意倾其所有地帮助你。原以为他是猫，你可以喂养它但永远不必指望它会依赖你回报你，实际上流川更像狗，你喂养它它回报你忠诚。
　　短短的一周，一种双方面的依赖关系悄无声息地建立起来。或许是觉得亏欠又或许真的被打动了，藤真开始关心流川的事情，他就读的大学他打的比赛他和队友的配合他和教练的关系等等。他会很认真地分析流川周遭的人际状况，设身处地地提出自己的意见，不管流川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如果偶尔碰到流川身边的朋友，他会和善地微笑与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流川在心里的地位由高中时代的学弟晋升为住在一起的弟弟。但这些都不是爱。流川枫的爱人是仙道彰。藤真对自己说。
　　圣诞假期藤真和同学约了去周边旅游，于是没有订票回家。流川也没有回家的打算，他没说原因。来美国之后的第一个圣诞节，藤真和几个留学生一起去附近一家有名的酒吧狂欢，没想到居然碰到了流川和他的几个队友。一米九的大个子即使是人潮涌动的酒吧仍然非常惹眼。藤真一进门就看到了流川，很自然地两伙人凑到了一起。酒喝了不少，藤真中途去了趟厕所，出来时在狭窄的走廊里碰到流川的一个队友。微笑着打了招呼，便侧过身让对方先通过。胸膛和胸膛接触的那一瞬间，对方突然将他压在墙壁上霸道地吻他，口腔里都是酒的臭气，藤真右拳紧握正准备招呼上去，那人已经被流川一拳打得趔趄。借着酒劲两人由争吵变成拳脚相向。藤真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自己的同学惊慌疑惑的眼神，按了按太阳穴，酒吧浑浊的空气容易腐化人的思维。流川压在队友身上已经制服了对方，藤真冲上前拉着流川的胳膊将他拽开，一路往回走，回到家才放开他。
　　没有开灯，窗帘是敞开的，外面的街灯透过玻璃照射在客厅里，流川嘴角和眼角有些黑色的污迹。藤真又心疼又生气，冲流川发脾气：“那个人只是喝醉了你看不出来么？”
　　流川喘着粗气吼：“只要是喝醉了，谁都可以吻你么？！”
　　“这是什么鬼话？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这里，你这样做让我很难堪。。。”藤真的话还没说完，流川已经吻了上来，一阵天旋地转。

　　第二天醒来，藤真浑身上下痛得像散了架一样。流川的胳膊搭在他的腰上睡得很满足。浑身布满了欢爱的痕迹，藤真冲澡的时候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错误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事后带来的麻烦。下面要怎么办？继续住在一起若无其事地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是毅然决然地跟床上那个白痴的小孩断地一干二净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前者过于拖泥带水不过是自欺欺人，显然后者更符合藤真雷厉风行的作风，但是脑袋里面突然浮现出小孩子亮晶晶的黑色眼睛，一丝不舍一丝心疼深深浅浅划过心脏，狠狠地关掉淋浴同时也暗自做了决定。
　　假期的学校很空旷，在校园里晃荡的不是因为各种活动留校的学生，就是舍不得买机票回家的留学生。藤真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选了靠窗户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来，心猿意马地捧着书，半天翻不了一页。他很少发生这样的情况，上一次做事情时浑浑噩噩心不在焉是比赛输给湘北的第二天。藤真一向冷静而镇定，这是因为他的思维细腻谨慎，很少有人或事能超出他的意料，当事情出其不意时，他和其他任何人一样手足无措。昨夜他们并没有开灯，但他还是能依靠窗外的灯光隐隐看到流川的脸和身体。那个家伙无论对过程还是对动作本身都表现得相当老道，根本不是单纯的愣头青，以至于自己被他牵着鼻子完全无力招架。开玩笑，那家伙的情人可是花名在外的仙道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糟糕，怎么又在想昨天的事，不是下定决心当做没有发生过彻底忘记的么。藤真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的另一个可怕后果，他想到流川就不由自主联想到昨晚那个疯狂的流川，联想到他瓷白的皮肤结实的身体，明明是将他当弟弟看待的，你绝对不会在想起弟弟的时候脸红心跳，一夜之间立场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提早做了晚饭放在桌上，想要留个纸条又觉得没这个必要，藤真急匆匆地又赶回学校，一路上都在担心会碰到流川，紧张地好像入室行窃的盗贼。回到学校也没有特别的事情要做，直接奔到图书馆，思想渐渐沉入书中的世界之后，时间就过得飞快了。回到家，流川已经在客厅睡着了，藤真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就这样就好了，先彼此冷静下来，再慢慢淡忘，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在一起。
　　但事情并没有按照藤真的意愿发展。第二天晚上当他磨磨蹭蹭回到家里时，流川已经离开了，房门钥匙放在玄关的木质架子上。像他来的时候那样毫无预兆，所有关于他的东西顷刻间都消失不见。藤真看着桌上没有动过的饭菜发了一会呆，然后将它们倒进了垃圾袋。这样最好，不是么？明明这样认为，但心里就是开心不起来。
　　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没有谁能左右你的生活，所以离开了谁，生活仍然能够继续。旅行的途中，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大家为了消磨时间漫无边际地闲谈，藤真会时不时想起流川，闷闷的有些发堵。很快的，陌生的国度带来与众不同的感官刺激，让他将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空荡的房间，藤真还是会想到和流川一起度过的生活，有些惆怅有些缅怀，心却不再疼痛。藤真洗完澡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听答录机的留言，一共三条，都是陌生的号码。声音却很熟悉。
　　藤真，你在家么？我明天早晨到你那里。
　　藤真，我现在住在流川那里，听到留言后打电话到流川家。
　　藤真，我明天回东京。
　　藤真的脸色由惊讶到遗憾，最后无奈地摇头。仙道好不容易跑来一趟，居然那么凑巧地错过了。反正仙道是来探流川的班，错过就错过了吧。就礼节方面来讲，是应该回电话解释自己不在家的原因表达若干遗憾最后假兮兮地邀请对方有空再来。抬头看了看时间，算着时差现在打过去应该是夜里十一点，以仙道的个性应该也还不至于就睡了。电话接通的时候，仙道那边很吵，为了压过噪声他只好对着电话吼，藤真也对着电话吼，但沟通还是很困难。本来只想寒暄两句就挂断的，但仙道拿起电话就说个没完，他的话断断续续的部分音节还被抹掉了，藤真听得很痛苦，找了个空荡打断了他。挂掉电话算是完成了一项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