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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自梳不嫁 ...

  •   夜阑。
      秦隐珠在下榻处,桃红不知哪里去了,不过她倒乐得清静,这种时候,才得仔细将谋略得失捋上一遍。
      所谋之事有两处未达理想,一是国宴上那档事,可说“欲得一马,却射一獐”,本来想请那位九皇子入局——之所以是他,一则看他清秀少言,掂量不透,不如早早除去;二则因他与那位郡主关系似乎非同一般(他们可是没有血缘的),除去了他,为的是那郡主能死心嫁入项家。然而苍琴回报,手下人不能得手阿九,就弄了老八——真是自作聪明的安排,叶银那人,本来不足为虑,这一闹腾,反而急切不好对其他皇子动手。
      第二,则是与此相关的,那位郡主的走向。项毅知道项杰的事后,骂了两句,说让你去接触试探,谁让你去□□人家(当然,他说的时候,似乎应该没有想起自己跟当今皇后的事)。毕竟不算光彩,事情也就压下来了。
      至于其他部分,进展倒还顺利,连续几场惩奸除恶的大戏,对宁王的平反,水灾的治理,都给项毅挣得了一时无两的名誉。
      被遣出城的诸侯,虽说没有多卖力,但迫于皇命,还是合围了那位胆大包天的关内伯,在征讨中,他们会互相牵制,当战争结束,好歹也能找回传国玉玺,对这么大一个国家,玉玺长期丢失,显然也不是个事。
      至于东海王那边,也如同所料,叶彤没有回来庆祝新皇登基,所以朝廷已经发下明旨,准备征伐,项毅决定派出苏龙胆去打这一仗。打仗这方面她倒是不愁,苏龙胆对付那种毫无战争经验的皇子绰绰有余。稍有些担心的是后勤的问题,这个秋季欠收,前段日子又有多家军队驻扎在长乐,现在京城的米粮价格已经是往年三倍以上,如果再一筹备军粮,更要涨得出奇,到时恐生出不必要的暴乱,就算没有,也不利于项毅构建得来不易的声名。这要想个什么办法才好?
      秦隐珠一面思虑着,一面将男式的发髻打开,对着镜子,一个人梳通头发——她想事情的时候,惯喜欢梳头。
      对于女人,有个词叫“自梳不嫁”。
      她看着手里的梳子,突然想起这个词,竟不由得微微笑起来。过去的温情时光,短暂地插入冷酷的谋划。
      这只玳瑁梳,还是大姐送给她的。那个比她大十多岁的大姐,听说当初父亲得到时,由于是第一个孩子,尽管是女孩,还是尽多疼爱。
      大约也因享受到过短暂的阳光,大姐比其他几个姐姐,总是明亮许多,照顾多病的四姐,拘管淘气的小六,乃至送书和墨给当时几乎长在荒草里的自己。母亲之后,她曾经是很像母亲的人。
      然而,没几年,她就出阁了,嫁的也是小官之家。
      后来她还归省过一次,那一次,就已经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原本像珍珠一样的光泽黯淡了,剩下只有鱼眼般的灰暗。她的夫君今天纳一个小妾,明天通一个婢女,婆婆挑剔苛责,桌上掉了一个饭粒,都能扯开一大篇教训媳妇的话。
      而这样,在几个姐妹中,她婚后过的已经算不错的了,二姐嫁的天遥地远,三姐的丈夫喝醉后就踢人打人,四姐病弱的身子,没两年在夫家就香消玉殒,五姐沉默寡言,但一次竟哭着吐露出丈夫有不举之症,至于最后的那个姐姐,性子跟自己原是有些像的,有刚烈之气,但这点夫家忍受不了,以七出之名将其休弃,记得父亲当时脸都成了猪肝色。
      所以自那天起,自己便穿上男儿衣裳,告诉父亲,你只当第七个,是个儿子。
      自梳不嫁又怎样?难道还会比她们过的更糟吗?
      父亲开始只以为是她一时意气,但时间长了,真的仿佛自己坚信的事情别人也会被影响,待她有如半个男子。
      可惜啊,父亲,如今我不再是你的儿子,甚至也不再是你的女儿,我只是你的……路人。
      隐珠想起这些,看看镜子,唇上笑容不知何时已经干瘪下去。
      她叹口气,起了身,惶惶然转了一圈,最后从枕头下拿起一本剑谱,走到院子里去。
      是的,剑谱。
      项毅干这些事,早晚人都知道是她的主意,到时保不准有皇家宗室或者真心的忠臣又或者想剪除项毅臂膀的家伙,会期待她从□□上消灭,所以哪怕临时抱佛脚,能使两三招剑法,总好过一个彻底的软弱女子。
      可惜,人的天赋似乎总是有限定的,一本剑谱她都快背下来了,那柄木剑还是让她使得在第三招上就会砍了自己手背脚面。
      “秦先生?!”
      大好月亮下,这一声叫得秦隐珠一激灵。看过去,是夏无殇。
      在这里遇到他并不奇怪,因为他们的居所不是单独的府第,而是项毅安排的,大结构像四合院那样一个地方,苏龙胆也住在这里。
      隐珠把剑收在身后,颇有些敌意地看着他,她可不希望有人在这欣赏她最窝囊的一面。
      “哦,秦先生想练剑?”也许天黑,对方倒是没怎么发现她的情绪,“也是,以后行军,有些武艺傍身总是好的。这练武,第一就是下盘要稳,不然还没打了别人,自己先……”
      “啊————”
      秦隐珠跌坐在地上,懊恼这声惨叫动静太大,一面又羞又气,死命剜着那手足无措的人。
      但到后来,她也气不起来了,因为那人极度尴尬的表情说明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非常下意识地,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像平时他对士兵那样,在她小腿上踢了一脚而已——不,准确点说,他还是有分寸的,比对士兵轻多了,只是非常微力地一勾,不过由于她是他想象不到的不稳,结果还是被勾倒了。
      没辙,她拍拍灰自己站起来,恢复没事人的神情,像摔跤的小孩硬说不疼般。
      “将军不用那么不好意思,是我一点根基都没有的缘故,”顿了顿,又道,“其实我想学点招式倒不是为了随军,而是担心京城要是动荡起来,防备有人会针对我下手罢了。”
      “原来这样,”无殇退后一步,尴尬稍解,“先生想得很周密,不过只怕武学不是几天几月能通晓的。不如让项侯分派几队兵士,专门保护先生?”
      “不用了吧,”隐珠眉头扯动一下,道,“一来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多人说三道四,再专门要人保护,格外令人讨厌;二来项侯就算有人给我,也不过是普通军士,上阵厮杀可以,防范刺客,只怕就像用渔网阻挡蚊蝇。”
      “先生这一说,我倒想起来,我原先有张小弩,不用力气就能拉开,随身藏着也方便,我拿着没用,不如给先生吧。”
      隐珠以为他只是空口说说,没想到,夏无殇返去片刻,还真拿来一张墨玉色的小弩,长不过六七寸,牛筋弓弦,狼牙小箭,没有多余纹饰,但一拿就知道顺手实用。
      “这……多谢将军,在下就收下了,”隐珠抱拳,道。
      她看着夏无殇的脸,笑着,心里提醒自己:这个人,在北溪谷坑杀过上万降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自梳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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