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浮生3》苏挽言

31、第三十一章 是 与 非

　　第四天。
　　颜以枫的唇色越来越白，手脚散发着冰冷的寒意，颜以尘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微弱到快要断气了。
　　体内的血液一度在流逝。
　　真的能撑到走出这里的那天吗？颜以枫。
　　经过连日来的努力，墙壁上已经被颜以尘砸出了一个很大的洞，能容得下一个人的身子钻出那里。
　　只是，不能再等了......
　　扶起颜以枫的身子，将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弯下腰，颜以尘步履蹒跚地带着他向出口走去。
　　第一步，第二步，稍作停顿，艰难地迈出了第三步，颜以尘的神色愈发坚毅。
　　即使，他的体力早已消耗殆尽。
　　即使，他根本再也承受不起任何重量。
　　即使，他们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他也......无法放下颜以枫不管。
　　原来，心底对他的珍惜早已胜过了自己的生命。不是因为兰幽的嘱托，也不是因为血与血之间的羁绊，而是......不知不觉地想要守护他，想要他活着，那种不顾一切却又义无反顾的坚持！
　　每走一步都像是刀子从脚底刮过，痛，却必须走到底。
　　当他背着颜以枫走出山洞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世界瞬间崩塌。
　　他四肢发凉地倒在地上，眼睛里却是淡淡的喜悦。强烈刺目的阳光照射过来，投在他身上，笼罩了一层虽淡却耀眼的光芒。
　　“......颜以枫，我没骗你。”他转头去看身边同样虚弱到极点的颜以枫，淡淡地说道。
　　颜以枫仰面躺在一堆花草之中，微睁开双眼，刺眼的阳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只是透过双眼的缝隙，他看到了一双洁净无尘的白色靴子，像仙人一般，再然后......他就昏过去了。
　　“师傅，是以尘，是他们！”
　　一个男子的声音夹杂着几分狂喜，颜以尘费力地抬起头，声音的来源是从上而下，来自他头顶。
　　白衣男子转移视线，全身透出飘逸如仙的气质，只是一双眸子刻骨的冰冷。
　　段倾城望向颜以尘他们身后那个山洞，微微打量起来，唇角居然露出了几分笑意，“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师......师傅......”努力地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视线迎上段倾城的目光，颜以尘的力气已然耗尽。
　　“师傅，以尘他好像伤得不轻，您快救救他吧！”勉遥适时地插上一句，只希望师傅能顾念几分师徒之情。
　　“伤得不轻？哼，那是他活该！笑话！要我一次次救他，简直是妄想！”
　　耳膜轰轰地发疼，颜以尘根本没听清段倾城在说什么，只是倔强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清晰地说道，“请师傅......救颜以枫。”
　　话出口，段倾城和勉遥的眼中都有些微的诧异之色。
　　“师弟，你疯了吗？！”勉遥紧握双拳，大声斥道。看情况，明明是他比颜以枫伤得更重，他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段倾城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发怒，只是凝视他的目光，冷声问道，“要我救他，凭什么？就凭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吗？哼，好啊，就看你能做到哪种地步。”
　　十指猛地紧缩，颜以尘的眼中掠过浅浅的痛意，“......弟子，求师傅了。”
　　“求我？你现在这样子算求我吗？”
　　听到这句话，颜以尘的浑身一震，半晌，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没坚持多久又滚到了地上，一颗尖锐的小石子恰好擦过他受伤的手腕。
　　他强忍着没吭声，借着最后一点力量又站了起来，只是双腿软得根本站不住。
　　“噗通！”。
　　颜以尘的双膝坠了下去。
　　他跪倒在段倾城面前，脸色近乎透明的苍白。
　　颜以尘把头抬得很高，明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执拗地不肯放弃，偏生倔强如斯。
　　额头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颜以尘几乎克制不住体内如浪涛般翻滚的燥热，喉头的血腥味却被他硬生生地逼了下去。
　　“师傅......弟子求您，救救颜以枫。”他足足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下都像灌注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砸在铺满小石子的地面上。
　　他的额头，隐隐有一丝血迹滑过。
　　“师傅，不要再逼师弟了，您答应他吧！”勉遥的眼眶中溢满了泪水，他几乎不忍再看下去。
　　“这没你说话的份！”段倾城冷冷地瞪了勉遥一眼，转回头，慢慢地踱到了颜以尘身边。
　　他重重地按住了颜以尘的肩膀，阻止了他的第四次磕头，眼神近乎冷凝。
　　“你应我一件事，我便救他。反之，我现在就让他死个彻底。”那声音就在他脑后，如同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颜以尘的肩膀僵了一下，段倾城明显感觉到了，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可以。”
　　“你既然不问我什么事，自有你的道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不过，你得给我牢牢记住一件事......”段倾城的声音压得很低，“那就是......”
　　听完段倾城的要求，颜以尘的眼神一怔，然而依旧没有犹豫，“是。”
　　说完这句话，颜以尘的神色一松，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把他们俩带回去。”段倾城摇了摇腕间的小金铃，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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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以尘，你到底还有几次命可以给他？”
　　破旧的小木屋里，白衣男子伫立窗前，视线穿过闭目躺在床榻上的颜以尘，落到了木桌上那块发出灼热红光的玉佩上。
　　纳兰玉，雪依教圣女曾拼死守护的东西，却一次次被他拿来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如果换做是江傲紫，绝不会做这种傻事，可为什么总能在江以尘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呢？
　　同样的执着又同样的绝决，更同样的淡然。
　　惊人的相似......
　　可......明明......不那么像的。
　　“咳咳。”
　　榻上之人发出的低咳声打断了段倾城的思绪，他敛起脸上的表情，向颜以尘走近。
　　“醒了？”
　　颜以尘缓缓睁开双眼，望向窗外的阳光，淡淡地应了声，“是。”
　　“你睡了十天十夜。”说完这句话，段倾城面无表情地等着他的反应。
　　“......十天十夜......”颜以尘的眼神一紧，转瞬却又变得平淡漠然，“颜以枫怎么样了？”
　　“有你这般三番两次不要命地救他，能有什么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段倾城轻轻哼了一声，话锋一转，“你有空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十天十夜，你也知道这是原因，再有下次，说不定就是一百天一百夜，甚至更久。”
　　“......我知道。”
　　颜以尘看了他一眼，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撑着虚弱的身子向门口走去。
　　“想去找他？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说你是个死人，也没有人会不相信的。”
　　“师傅错了。”颜以尘突然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继续说道，“既然他的伤势好了，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我会让他离开。”
　　没等段倾城回答，他就走出了门外。
　　“呵，呵呵。”段倾城冷冷地笑着，神色不动。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生气，真是个淡到骨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