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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公 子 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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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尘
宿夜王朝初年。
四国一统,白凌帝失踪,析慈帝登位,定年号:玄霜。
定都西月城,其余三国不复存在。羽楌国、白枫国、邑日国分别沦为郡县。
邑日郡。
默延山庄。
潮湿的地下水牢里。
一个黑衣男子被钉死在墙上,双手双脚都戴着铮亮的铁环,动弹不得。周围有一股潮湿之气,还夹杂着微微的腐臭。
男子的长发很凌乱,遮住了他原本的面容,只隐约看见他皱了皱眉头,眼神有些浑浊,却又刻着异样的清晰。他紧闭的双唇透着一股深深的坚毅。
这个地方,昏暗又不见天日,他已经待了整整一个月了。
自从他输给那个人以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
“哐当!”
铁门打开了一点缝隙,外面的光线缓缓照了进来,黑衣男子有些不适应地闭起双眼。
脚步声一点点逼近他,男子的眼皮动了下,眼睛微睁开一条细细的缝。
“以枫,我好像梦见爹了。”一个低哑的男声在头顶上空响起,黑衣男子乍听到这个声音,眼中突然表露出强烈的憎恨之意,像是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人。
那是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只不过脸色有些过分的白,近乎病态。他身着冰蓝色的锦衣,衣襟上绣着黛色蝴蝶,腰间系着一枚色泽均匀的玉佩。
墨发用蓝色的丝带高高束起,他的眼睛狭长,鼻梁很挺,薄唇轻扬。
他在笑,可是却有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哥,今天是爹的忌日,我们不提那些不开心的,陪我说说话吧。”他的眼神,很落寞。
“颜以尘,我不用你假惺惺!你把我关在这里,还不如一刀杀了我!”男子手上青筋暴起,他试着挣扎,嘴里大骂着,可是那些铁环纹丝未动。
颜以尘?呵,不该是这样的。“以枫,他们都叫我少主,我只能听见你这么喊我了,咳咳......”他突然虚弱地咳了几声,面色有些潮红。
黑衣男子的眼中闪过一抹关心,随即冷哼一声,嘲讽地说道,“颜以尘,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少年?”
颜以尘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倒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在手心,然后含入口中。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隐隐可以听见几丝哮鸣声,过了很久,气息才渐渐平稳。
他收好瓶子,对着颜以枫淡声道,“活不了几年了,连神医子冀都束手无策,我恐怕得死在你前头。”
颜以枫看着这个被世人称作如玉公子的男子,突然觉得,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懂过他。
幼时,颜以尘便是个寂寞的孩子。他出生以后便知道自己的哮证难治,可是他依旧看书、依旧在院子里看夕阳,看别的孩子玩闹。
没有人敢接近他,因为接近他的人都会发现,颜以尘的世界太复杂,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心底在想什么。
他可能上一刻还目光温柔地对着你,下一刻就面无表情地捧起书。
这个孩子,淡然得过分。那个时候,每个人包括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爹死的那一年,山庄内的哭喊声震耳欲聋,只有他——颜以尘,还像往常一样看书、作画。他看着爹的灵柩,就像看路边的花草或石头,平淡得没有一丝表情。
这个人,太令人琢磨不透,要不然就是没有心。
......
这样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弟弟。
“颜以尘,除非你一辈子把我关在这里!如果有朝一日你放了我,我定会杀了你!”颜以枫瞪着他,头一抬,右脸上竟有一条淡淡的疤痕,却丝毫没有怪异的感觉,倒是显得邪冷了几分。
“是啊,你一定会杀了我。以枫,死在你手里倒是比死在他的剑下好。今天山庄有客人,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颜以尘又轻咳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地牢。
铁门再次被关上,这里又陷入了黑暗。
颜以枫的目光闪动,透着如恶狼一般致命的危险,赤红赤红的。
*******
“颜以尘,你这个缩头乌龟,给老子滚出来!”山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那人满脸的络腮胡子,言语间透着粗鄙,只见他一路横冲直撞,庄内的下人吓得纷纷往两旁避开。
“你是何人?居然敢乱闯我默延山庄,来人啊,把他抓起来,来人啊!”年过半百的管家从里屋跑了出来,大声呼喊道。
那络腮胡子几步走近他,一手将他提到半空中,粗声粗气地骂道,“别给老子废话,快叫那个小崽子出来!”
“这位壮士,有话好说,好说!你先放下我啊!少主子行踪飘忽,老朽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啊~”管家被他摇得头昏脑胀,差点没昏死过去。
络腮胡子满脸不信,脸色愈发狰狞,“少给老子打马虎眼,让他出来!”
几个下人站在不远处,神色中透着焦急,有几个丫鬟还跺起了脚。“少主啊少主,您在哪里,快点出来吧!”
“小年、小蛮,怎么不给客人上茶?”正在他们暗自祈求上苍时,那个如玉般的少主终于出现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颜以尘不急不慢地走近那个络腮胡,在离他一步之遥时收住了脚。
“吴伯,还不快下来?”右手轻抬,手指触到络腮胡的手,看似不经意的一碰,那个人却痛得松开了手,颜以尘趁机救下了管家。
“你,你使了什么妖法?!”络腮胡只觉那一瞬他的手忽然发麻,便控制不住放开了。
“众目睽睽之下,我如何使得妖法?”颜以尘轻轻拍了下管家的背,低声道:“吴伯,去给客人备茶吧。”
管家心有余悸地瞧了络腮胡一眼,“少主小心。”便转身退了下去。
“你这小崽子,快把我们教主放了!”络腮胡跺了跺脚,整个地面都被他踩出了裂缝。
“上月各派与你们雪依教决斗,你们教主不幸死于在下手中,这不是人所尽知的事吗?你要寻在下报仇可以,可为何说我抓了你们教主?”颜以尘神色不惊地回道。
“你胡说!分明是你趁教主受伤之际把他抓走了,我钱万衍今日就是来要人的!交出来,老子饶你一命!”
“钱、万、衍?”颜以尘似有所思地喃喃着,忽然抬头盯着他道,“你当我默延山庄是什么地方?任你来去自如?”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眼神攸的变冷,似是浸染在寒池中,让人不寒而栗。
钱万衍还想骂上几句,突然从颜以尘身后蹿出几条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了他的咽喉。一剑封喉,甚至没有流过多的血。
再抬头时,钱万衍已倒在了血泊中,变成一具死尸。而颜以尘的面前跪了几个黑衣杀手,都是蒙着面的,眼睛里隐约透射出凌厉的杀气。
“钱万衍......”颜以尘凝望着那具尸体,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少主,此人并非雪依教的人,而是武林盟主兰天沉派来的。”为首的黑衣男子恭敬地回禀道。
“知道了。”颜以尘风轻云淡地启唇,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圆腹细颈的白色小瓷瓶,瓶上绘着细致的青莲,但见他白皙的手指在瓶身轻轻划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倒出里面的液体。仅仅过了片刻,地上的尸体就化成了一滩黑色的尸水,散发出恶臭的味道。
“别留痕迹。”颜以尘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转身。
*******
是夜。
默延山庄静悄悄的,外面一片漆黑,只听见树上的蝉鸣声。夜很深了,也只有东厢房的烛火还亮着。那里是山庄主人的书房,一般的下人却也不敢过去。按理说,颜以尘当上庄主以后该换北厢房,可他还是坚持要住原来的屋子,还让下人们像从前一样唤他少主。
案上微弱的烛光摇曳着,在窗边投下几片剪影,深深的,好像融入了黑暗中。
“吱——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吴管家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走到近前,有些责怪地对伏在案上算帐本的男子道,“夜深露重,少主也真是的,怎么不多加件衣裳。”少主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别人只道少主寡情,却不知道少主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咳咳......”颜以尘放下手中账本,掩嘴低低地咳了几声,然后摆了摆手,轻声道,“无妨。倒是吴伯,你年纪也大了,以后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好。”
“习惯了,老奴也不放心交给他们啊。”吴管家笑了笑,脸上满是皱褶。他的目光很和蔼,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吴伯,这个月的账本有点不对,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颜以尘随手指了几家商号,却是多有问题的。
吴管家一惊,接过他递来的账本,翻了几页,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开口说道,“这账本确是有些不对劲,少主准备怎么办?”
颜以尘有些倦怠地揉了揉眉心,回道,“过几日我想去这几家商号查访一下。”
“可武林盟主的请柬......”
“把我的玉玲珑送过去。”
江湖传言,玉玲珑到,如玉公子必至。也就是说,颜以尘一定会去武林盟。
翌日。
颜以尘正准备出门,踏上马车前恍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去。正当家丁们不明就里时,吴管家突然告诉他们少主决定一个人去。
他,是去找颜以枫的。
本来也没有多少日子,总觉得这一走,或许再也见不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