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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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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京城都知道酒香樓有個能打的趙四,沒人敢再去酒香樓鬧事。不像其他酒樓,酒香樓少了鬧事的流氓惡霸,胡式祖孫還是照常在酒香樓唱曲,有歌好聽,有美人好看,地方又安全,老百姓都往酒香樓跑。理應樂得笑呵呵的陳老闆,三個月後,漸漸地,笑不出來了。
走進趙四的包廂,陳老闆看到趙四的桌上擺了兩副碗筷,兩杯酒。
「趙兄,你還有客人呀?」
「什麼客人?那些龜孫子要來,是我能控制的嗎?」
也是,聽小二說,這三個月來的那些達官貴族,趙四根本沒給他們好臉色看,進去包廂還不給位子坐,更不可能有酒喝了。可是,酒香樓在這個月,三公就來了兩個,太傅秦貴、太保中山清,都是來找趙四的,還有已經從太僕射升官到司空,為全國最高監察長的何紳,不但不找趙四算前陣子愛子被痛毆的那筆帳,還派人送來一箱銀子,說是要彌補何盡裁砸爛酒香樓的損失以及支付趙四的酒錢。更不要說其他大大小小的官了,酒香樓簡直成了百官朝見的龍殿了。陳老闆每回一想到這裡就打哆嗦。每天泡在燒刀子裡的趙四到底是何方神聖?我千算萬算,千萬不要迎了個煞神回來才好。
陳老闆裝作與趙四閒聊,說:
「先前國王倒行逆施,民不聊生,現在換了個新王後,中山國內仍然亂成一團,上面的王族大官只顧彼此爭權,無視民間盜賊犯罪如麻。托趙兄的福,小店近日風平浪靜,沒人敢上門尋事,生意也好了不少。本來嘛,我們百姓要的不過一口飯吃,安安靜靜過日子,有個平靜的地方,自然大家都往這兒來了,是吧?不過,我聽說最近龍城的高官,十個有八個都跑來見趙兄,我早知趙兄不是個簡單人物,趙兄,你到底是什麼人呀?」
自顧自地喝酒的趙蕥夫,輕輕拋出一句:
「陳老闆,有句話說,知道的愈少,活的愈好,你知道嗎?」
「啊!我知道,不不,我不知道,…..」陳老闆嚇得語無倫次,這個趙四不笑時,有股懾人的氣勢,威脅起人來,也教人冷到骨子裡。
趙四喝了最後一杯酒,望著前方那杯始終沒人喝過的酒杯,低沈地說:
「放心,現在只剩一個人沒來,等到他來,我就走。」
半夜,龍城王宮
中山凌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回銀龍殿,雖然殿後就是她的寢宮,殊為宮,她卻不想回去。半年前,她的父王就是死在殊為宮。
回中山國已經近半年了,她還是覺得很陌生。每天上朝見個個大臣心懷鬼胎,每股勢力彼此勾心鬥角。她回來不久就弄清楚,中山朝中有兩大勢力,一是保王派,堅信君權神授,認為中山國王必須是血統純正的中山氏,極力保衛中山王座被外姓人染指,其中以太師嚴鑫及太保中山清為首。另一派是原先以太后、戈翎王為首的外戚派,在太后去世、戈翎王逃亡後,太傅秦貴、司空何紳儼然躍升為外戚派最大的領導者。外戚派勢力比保王派大上很多,大到外戚派還能分裂成秦派與何派,這兩派互相傾軋內鬥,就像一群跟隻快病死的黑豹關在一起的黃鼠狼,完全瞧不起黑豹,黃鼠狼決定先內部戰鬥,打贏的那隻再去跟黑豹廝殺。
所以正確來說,中山王朝現在有三股勢力,誰都怕誰拉攏了誰,消滅了誰,於是彼此制衡,僵持不下。這種簡單的事,實在不難弄清楚。
哼!一群只懂自相殘殺,渾然不知外面的世界多危險的蠢蛋。
這幾個月,那群老人一直在為了誰的領地比較大,誰有封號誰沒有,在朝廷上吵成一團。想到保王派在這次王位之爭的功勞不小,她乾脆封中山清為齊林王,把中山瞿的一半領地給了他,另一半嘛,當然自己收回來,大家都歡喜。她順便幫中山清增加了實力,好讓三股勢力更平均些,教他們自己去鬥個過癮,別來煩她這個沒兵權也沒行政權的國王。
中山凌接過宮女遞來的毛巾,直接把毛巾蓋住自己的頭臉。不願繼續去想朝廷的狗屁倒灶,她的心思飛到數月前,慶鋒離開的那天。
在中山凌極力的挽留下,慶鋒在龍城多待了三天。慶鋒思國心切,中山凌再怎麼依依不捨,也只得同意慶鋒離去。
慶鋒離去當日,中山凌帶幾個親兵,一路送慶鋒直到城外十里楊家村處。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凌弟,就在此分別吧!」
中山凌有千言萬語想對慶鋒說,總覺說不夠。
「二哥,你心清似蘭,為人慈悲不記仇,又有絕世的聰明智慧,如果在治世,你會是個名傳千古的英明君主,但是在亂世,連手足都會互相殘殺,對親密朋友也會背叛欺騙,你絕不能太過相信別人,記住,必要時,心腸要硬下,手段要狠下,否則大業難成,殺身成仁。」
儘管中山凌說得嚴重,慶鋒卻不在意地反問:
「誰都不能信?那麼,你說,我能相信你嗎?」
中山凌面露決絕,說:
「不能!包括我,包括慶順,包括慶申,你都不能完全相信。答應我,絕對要有防人之心。」
慶鋒嘆了一口氣,說:
「凌弟,我何嘗不知呢?我不是做不到,是不願為也。大丈夫生於世,連個相信的人都沒有,豈不悲哀的很?何況,光是你的這番話,已經教我完全相信你了。我無法懷疑你會對我有何不利。就算你真拿刀向我,我也只相信是為了幫我。」
中山凌心裡一軟,柔聲說道:
「好吧!傻二哥,我答應你,我永不會傷害你,可你得答應我,你的傻,只能給我,不能對別人也一樣傻,好嗎?」
慶鋒笑著抓起中山凌的手,握拳為誓。
「你真當我傻呀?每個人都傻傻地去相信呀?傻凌兒!」
聽到小時候,她偷偷穿女孩兒衣服被發現時,母后才會叫她的小名。中山凌以為慶鋒已經知道自己的女兒身了,又驚又喜,她顫聲問:
「二哥,你……你叫我什麼?你終於知道了嗎?」
「知道什麼?你的小名不就叫凌兒嗎?難道我猜錯了?」慶鋒一頭霧水。
中山凌說不出的失望,明明想讓他知道的事,自己怎麼說不出口呢?
「再答應我一件事好嗎?二哥,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那個姑娘嗎?你先不要迎娶方茵茵,無論用什麼方法,半年後,我會去鵡國找你,我會帶那個姑娘去見你,如果,你的心意還是沒改變,再娶她也不遲,答應我,好吧?」
慶鋒懷疑地盯著她,中山凌不避不閃,回應他的探索的是她坦蕩熱切的眼神,終於,慶鋒回答:
「好,我等你半年。」
想到這裡,毛巾下的中山凌才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笑容。
隨侍的宮女說道:
「王上,毛巾涼了,請容小人為你拿下。」
拿掉毛巾,中山凌對那個宮女說:
「鍾妍,妳再玩主人小僕人那一套,我就叫妳夜夜隨侍,讓馮總管以為妳被我收了。」
想到那個愛慕中山凌到變態的馮總管,每個接觸到中山凌的侍女都被他審問過,包括王上的愛好、今天吃什麼、看了幾次天空,都要跟他報告。如果他以為中山凌跟自己發生了關係,明天吃的晚餐一定裝滿了砒霜。鍾妍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小聲說:
「人家只是對妳表達恭敬之意,如滔滔江水不絕嘛!」
鍾叔進來報說:
「陛下,齊林王要求晉見,說有極重要的事商量。」
中山凌無言地看向窗外,月亮已西斜,齊林王明明看起來弱不禁風,怎麼體力這麼好呀?
她無奈地說:
「傳!」
齊林王捧著一疊奏章走進銀龍殿。行禮說:
「陛下,這些都是彈劾秦太傅的奏摺。秦太傅主掌我國司法及獄政,行事刻薄殘忍,上個月他在蔚江河畔審理訴訟,被判梟首之刑者竟然逾半數,一天就殺了五百多人,屍首全丟進江中,湛藍的蔚江都被鮮血染紅,整整三天河水無法清澈。」
中山凌接過奏摺,一本翻過一本,都是各級官員參劾秦太傅的內容,看來秦太傅激起的民怨日深。
「王叔,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我都知道,我這個中山王做的挺虛弱的,什麼權力都沒有,你拿這些奏摺來,是要我怎麼做呢?」
齊林王沒想到中山凌會像個扶不起的阿斗,一點也不關心百姓,想不都想,就直接問他該怎麼做。他眼中滿載失望,盡量不失恭敬地說:
「據聞我國南部已有百姓自行成兵反官殺官,民怨沸騰,皆因秦太傅假借威權蹂躪百姓所致。臣認為,秦太傅之事不可不及早處置,依國法,應交由主掌監察官員的司空何紳調查。否則一旦激得民兵造反,會釀成大禍。」
中山凌心不在焉地說:
「那就交給何司空去辦吧!你趕快回去休息了!」
齊林王忍耐地回答:
「陛下應該知道,何司空與秦太傅多年來結黨營私,何司空怎可能願意接下這擔子,認真查辦秦太傅?」
忽然,中山凌面露狡黠,反問:
「王叔,你怎知道何紳不會認真查呢?我說,何紳絕對會搶著去做,而且還會認真查,比任何人還認真。」
那兩個人正愁沒地方發揮他們鬥爭的天分,何不讓他們去狗咬狗?被中山凌一點,齊林王才恍然大悟,他看這位年輕國王的眼神也多點尊敬了。
「陛下英明,洞察人心,臣不該多話。」
中山凌疲倦地擺了擺手,齊林王低頭正要告退,不料頭頂前方猛地射來中山凌清晰的語音:
「王叔,你前幾日去找了趙蕥夫,是為什麼事?」
直起身,齊林王神色如常,看到面前的年輕國王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顯然是想辨別他是否有心虛的反應。
明知道年輕的國王誰也不相信,但他連一直幫他的叔叔都防備,讓齊林王嘆了一聲,說:
「陛下,您當初放趙蕥夫回家,是要他每天到酒香樓報到,還是要他為你取來兵權?」
中山凌冷冷地說:
「親愛的王叔,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齊林王緩緩跪下去,說:
「我對陛下的心,皇天可鑒。我的確去找過趙蕥夫,我要他助陛下奪回大權。老臣無用,當場被拒絕了,他說,他恨死中山家的人了,怎麼也不可能幫中山…..陛下。」
中山凌冷笑,「恐怕他不是說陛下,而是中山狗賊吧!」
「不是,他還給微臣一點面子,畢竟微臣也姓中山。他說的是中山小兒。」
中山凌氣得臉孔扭曲,好個趙蕥夫,改天我一定讓你瞧瞧我的利害!
「他還說…..」
「他還說什麼?」中山凌大吼。
「他說,除非陛下親自過去求他,也許他會考慮。」其實趙蕥夫說的是,叫中山凌從王宮滾過來抱他的大腿,哭求他一夜,他大爺心情爽了,大家再來談。
中山凌從齒縫裡迸出聲音:
「就如他所願,我親自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