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殁红莲》雪衣鸢尾

42、四十、牛蒙，柳暗花明

　　阴云密布。被困城中，若盘桓久些，定然十分容易被发现。一向精明干练的司魂立在那里，一时愁眉不展。默痕更是静静不语。
　　天佑传来的消息也对我颇为不利。除去崇帝对我的不满，我的失踪已在隐族中引起轩然大波。知道我为蒙潼所困的人并不多，可目睹我落入双隐阵的却大有人在。偏偏珈蓝随着我一道失踪，这司祭的位子便悬在那里，颇为尴尬。好在蓝月优暂代了我的职责，对那沉稳精干的女子，我很放心。
　　攻败垂成，自然没人会有好声气。只是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死气沉沉，便用双手围了喇叭，作笑颜道：“大家宽心些，车到山前必有路。”
　　碧岚回给我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一口气梗在嗓子险些岔了。罢了罢了，这里没人是傻子，都知道说来容易的。
　　倒是默痕深思了半天，道：“在白靖看来，我携着你们四人出逃，应是一男四女，加之荆姑娘与岳姑娘豆蔻华年，实在好认。这一路上你们躲在车里不曾露面，才蒙混过去，若遇了盘查，定然会露出马脚。汐儿，可曾想过分兵之计？”
　　我眼睛一亮。一叶障目，竟不曾想到这方法。战时物资流通攸关生死，他不可能将这些商旅永远困在这里。若我们分散混入那些商旅队伍中，逃脱便容易得多了。
　　默痕看我眼睛闪闪发亮，展颜一笑，转去问司魂：“不知道这城中是何人说了算？”
　　司魂只是略略一思索，回答：“小地方，仅得一个牛家，没落已久。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默痕略一思索，问道：“你可知如何投其所好？”
　　“牛家虽然没落，却仍有东山再起的野心。”
　　听了司魂的话，我心中一动，问道：“司魂，你可知何人会模仿白靖的笔迹？”
　　司魂垂着一双美目像看白痴一样地看我：“我就会。”
　　感叹，钦佩，驭魂出来的主儿，果然都不容小觑。
　　清癯笔锋重重一勾，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我细细看着那劲瘦有力的笔迹，叹道：“人才，人才啊。”
　　司魂脸不红心不跳，淡然道：“牛蒙虽然有些头脑，却好大喜功。我伪装公子的笔迹，告诉他我们一行正星夜赶往宁台，命他捉了我们等他亲自来提。牛蒙定然会派人在城外寻找，放松对城里的警惕。牛蒙有点小聪明，定然会怕城中异状吓得我们不敢进城，表面文章肯定会做。我们再打点一下，应该便能出城。”
　　默痕在一旁问：“若他不信这是白靖亲笔怎么办？”
　　司魂若无其事从身边掏出印信印泥，在密信落款处盖了。默痕惊叹道：“你竟把这靖王印也盗了出来！”
　　人才。我默默惊叹。

　　是夜，司魂易容成缁衣卫之首，琴断的样子，进了一趟牛府。
　　见了司魂易容的琴断，我才晓得原来是误会了白靖。红衣的男子清雅而立，眼中带了司魂特有的明媚之色，活脱脱一个潇洒少年郎。据说琴断身为缁衣卫之首，常跟随白靖走动，算是有名人物，稍微有些头领的人都认得的。
　　司魂回来只道很顺利，我也松了一口气。
　　另一方面，默痕开始与那些商队搭线。蒙潼的物产并不丰富，却有几样硬通货，一是闻名遐迩的黑钢，是打造武器的绝好材料。另一便是特产骨雕。蒙潼境内颇多荒漠，往往转一圈，便能寻出许多动物的骨殖。经出色的匠人雕琢，便成了精美贵重堪比玉器的装饰，深受各国贵族的欢迎。两国关系紧张，黑钢自然不能再运。停滞城内的这几只商队，大多便是运了些骨雕去倒卖的。
　　从王宫出来时我们夹带的名贵首饰因为害怕招摇，不敢大摇大摆去当。默痕与商旅们接触时便声称这是他宫中的亲戚顺出来的私货，不敢明面上用。行走江湖的商界老油子们哪个不是胆大心细的货，猜也能猜着默痕是有些身份的人（虽是受了误导），拿了好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带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轻松便谈妥了。
　　于是，我让碧岚和青萝换上蒙潼平常妇女的服饰，早早混入了商旅队中。司魂自然是要护着她女儿的，我却又担心她对碧岚不管不顾，委屈了她，便硬要默痕也随着她们。默痕却不同意。
　　“说是分兵，到头却让我们抛下你，这种事我万万做不到的。”默痕难得地板起脸。
　　我和颜悦色地解释：“如果你不跟着，我怕司魂委屈了碧岚。再者，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什么？”
　　“司魂定然不会管荆碧岚的。我想托你，将司魂母女送到安全地方后，带着碧岚，回封国。”
　　“你……疯了么？”默痕诧异地望着我。
　　我露出笑容，道：“既然我已经逃出藩篱，自然用不着碧岚这个人质。但若带她回了天佑，到时易瑶他们怎么想，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碧岚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不应该被卷入这些事情。放她回了封国，也能让他转嫁怒气在白靖身上。”
　　“可是，无涯殿下一定会命令我们留住这个人质……”默痕一双漂亮的深蓝眸子望着我，有掩不住的忧心。
　　“易瑶说过想要我的真心帮助，而不是臣服。”我浅笑嫣然，并无忧虑。“我信她会原谅我任性这一回。”
　　默痕叹了口气。“我不会抛下你。”
　　这个默痕，倒真是如我一般的倔强啊。我摇摇头，道：“白靖的目标必然会放在我身上。留我一个，行动倒还方便些。再者，有沐风的保护，他的身手不亚于破刃司祭，只要我小心，会没事的。再者，我始终带着司魂的易容，不会被那么轻易认出的。”
　　我看默痕还是不说话，一只手放在他肩上，凝重道：“我拜托你，保护那些我真心看重的人。”
　　他定定看了我半晌，终于道：“好，我答应你。”
　　我这才又展露笑颜。却听得他轻轻道：“但是我也想保护我真心看重的人。”
　　“放心，这段日子我会代你保护她。”白衣清瘦的男子显现在默痕的面前，长发翩然，黑眸凝重。默痕瞅了他半晌，含笑点头。
　　消息送出去一日，牛家终于放出消息要开城门。我们均是雀跃了。司魂早给每个人都易了容，这次却是将碧岚扮成一个翩翩少年，倒是正符合她的胃口。他们四人潜藏的商队在我前头，眼看已经出了城门。我压下狂喜，静静与商队的人一同站着，等着出城。
　　戴着司魂给的那张容貌平平的女子假面，混在队伍中，自称是随商队的医师，倒也显得不引人注目。商队的人得了头领的嘱咐，对我见怪不怪，我与他们反而很快混熟了起来。
　　终于接近了城门，士兵在例行的盘查时，根本没多看我半眼。我兴奋得一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口，表面上却只装得安安静静的。眼看就要踏出城门，我攥着的掌心都渗出了冷汗。队伍缓缓移动，眼看我就要踏出这小城——
　　踢踏踢踏，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正是向着这里飞奔而来。我背心发冷，不敢向后看。马蹄声在身后咫尺处顿住，只听见一个粗豪的嗓门大声问道：“可见到一男四女的队伍进城？”是牛蒙的声音。
　　卫兵答道：“今日只放出去四支商队，并没见到有人进城。”
　　牛虻兄状似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扑通一声，似是下马时候跌了个趔趄，接着向我这边走来。我侧面看见牛虻兄走近了，连忙低着头装出沉着稳定的神情。牛蒙绕了一圈，淡淡在我脸上扫过一眼，咦了一声，似乎感觉眼熟。他是见过我这张易容的。又看了我几眼，见我沉沉稳稳，没看出什么来，溜了过去。我内心大松了口气。
　　牛虻兄走了几步，突然在背后又咦了一声。我一颗心又提了上来。他似乎反应出什么来，又绕到我面前，盯着我上看下看。沐风在我身后已经握剑对着他。我头皮发麻，任他看了半天，他又嘟囔一句：“原来是昨天在街上冲撞我的小娘子，怪不得这样眼熟。”知晓我底细的商队领头差点打跌。
　　牛蒙好不容易放过我，我呼了口气，安安稳稳出了城。前头的几支商队早就不见影子了。我心中大定，同商队一起，踏上了北归的路程。

作者有话说

　　终于考完试了~~考完试了~~考完试了~~~（回音飘荡）
可以专心码字~码字~码字~~~
如果日更再有断，不如自挂东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