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殁红莲》雪衣鸢尾

3、三、破刃，迷宫的钥匙

　　前往汇英阁的路上，沐风显然是在细细观察周围的环境。馨水庄园是治愈世代承袭，本族尚水，园中有一个占了庄园近小半面积的湖泊。此刻刚过正午，碧波粼粼，分外美丽。湖边见到几个嬉笑玩耍的少年，远远同我打了招呼。
　　我却有点气短。忙于祭礼，我到现在还未进食，此刻又被马不停蹄地呼来喝去，当真有点头晕眼花。
　　到了汇英阁，远远望去，我脸色却变了——哪里有二伯的影子？汇英阁是族内商议要事之地，平日绝少人到此，可高位坐着的人，分明有点眼熟。待我仔细一看，不禁愣神——这不是方才参加过我祭礼的破刃司祭么？
　　破刃，驭魂，治愈，同属天佑三隐族，人口不多，却是庇佑王权不可或缺的力量。若说治愈是帝王的盾，破刃便是一把锋锐无可匹敌的利剑。
　　祭礼之时我并未多观察，但也知道破刃司祭是位年纪尚青的男子。待我走进，抬头望去，正对上他酒红色的眸子。
　　似曾相识的颜色，连神情都分外相似——未经雕琢的锐利，强大无匹到仿佛切肤的气势，桀骜狂放，冷傲深邃，竟让我心头微微一寒！
　　红发黑衣，卓尔不群。面容刀刻般俊美，不输沐风半分——却丝毫不掩威慑千军之威势！
　　那一瞬我只想到，破刃之名，果不虚传。
　　未经转念，却感到身后一阵凝若实质的杀气，几乎刺痛我的肌肤。回头望去，那仙人一般俊美的男子，漆黑的眸子中仿佛多了一点猩红的杀意，以及一丝难以觉察的狂热。
　　那是棋逢对手，得觅劲敌的战意。
　　破刃司祭看不到沐风，却感受得到那无匹的战意，低哼一声：“好英灵，不知是哪位先贤？”
　　“英灵的真面目可是治愈不传之秘。”我挥挥手，暗示沐风无妨，莲步轻移，自行觅座于他对面。三族司祭地位相当，我虽初出茅庐，却也不必处处自甘人下。“况且…我家这位，我还没来得及盘问出来历，就被焰司祭匆匆骗到这里了呢。”
　　沐风也看出他不是敌人，收敛了战意，静立于我身旁，只是目光仍流连于那英挺男子身上。
　　若我没有记错，破刃司祭的名字是叫做…明非焰？
　　“哦？”剑眉一挑。“此任治愈司祭倒是满有意思。”
　　我嫣然一笑：“过奖。不知道焰司祭此番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明非焰细长双眸微眯，轻声道：“月司祭，三隐族一向同气连枝，你既已正式接任，有些事情也该说与你知晓了。今日你也见过主上了。你可觉得…他即是你命定之主？”
　　我一凛。明非焰这话直白明了，傻子也该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如何回答，我可是要仔细斟酌。
　　崇帝近年荒淫无道的传言我多有耳闻，但他也并非完全昏庸无能。天佑安定多年，虽是萌了先帝的福泽，却也是这崇帝安守至今的。
　　今天见到的那略微发福的中年帝王，依稀还能寻到一丝当年英武的痕迹。只是…空有君威，那复杂的目光却让我生不出忠君之心来。
　　“主上他…”我毕竟还涉世未深，一时间竟想不出该如何开口。
　　明非焰看出端倪，忽地一笑：“我太过直白，为难你了。你那表情…当真怪异得很啊…”
　　说完稍敛笑容，无视我微怒的目光：“月司祭的祭礼我也参加了。那句誓言可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啊…永绝战火。呵呵，永绝战火。”无视我愈冷一分的面色。“此事谈何容易。月司祭此话出口，可有过初步打算？”
　　“或是……你不会认为，主上主和，多年未起战火，就是圆了你的愿望吧？”
　　“当然不。”我侧目看看英灵，清俊的男子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目光早已收回，似对我们的对话完全不以为意。“先帝薨于沙场，为天佑换得短暂和平。如今蒙潼，封国等大国历经休养生息，恐怕早已虎视眈眈了。”
　　永绝战火…谈何容易。我平日在修习术法之余，对天佑的历史也多有涉猎。千年以前，天佑分裂为多个小国，陆上战火不断，天佑皇族一脉苟延残喘。直到三十年前，崇帝的兄长，绍帝君祈云，一呼百应，重聚天佑，并与兴盛多年的几个大国对抗，终究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然而在那一场决定战争格局的死战中，天佑惨胜，蒙潼与封势力全灭，绍帝薨。
　　一统天下的壮志，终究未能完成…在崇帝接手社稷之后，倒也励精图治，与民休养生息。只是到了如今…固步自封，终是目光狭隘之辈。
　　“永绝战火…”明非焰轻叹。“长久的和平，只能由统一而来。这世界已被战火毒害得太久，人心战战。若无明君，月司祭这一心愿，不过空谈而已。”
　　“哦？那焰司祭认为，谁可担此重任呢？”
　　俗套，俗套。看来破刃驭魂早已不知倒向哪支王族势力，今天是当说客来的。只是他这么自信我会倒向他们一方？
　　那固然是我的心愿…但我不喜欢有人以此试图左右我的方向。
　　明非焰看出我的不悦，淡淡道：“看来月司祭并不想过早做出判断。也罢，明日三隐族齐聚王城，宫宴上，想必你能认出那个人的。”
　　我颔首，有些不置可否。此时一阵不应景的奇怪声响突然传来。明非焰差异地望着我的肚子，我一愣，瞬间脸红至耳根。
　　这…这也未免太丢脸了吧！
　　破刃司祭的目光有些怪异，似乎隐忍许久，终于笑出声来，略嫌硬朗的五官线条终于有些许柔和：“原来如此…月司祭，听闻你十八年深居，不如今日我就做个向导，引你逛逛这幽都，顺便送你个人情，喂饱你这可怜的胃吧！？
　　这人天生就是为了让人羞愧而生的吗？
　　没办法。情势比人强，情势比人强啊…我抱着自欺欺人的想法。反正这家伙是秘密前来，我偷偷地出去…应该没人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