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殁红莲》雪衣鸢尾

16、十六、捕获之网

　　第二天一早就听见易瑶和岳行周商量去了。我和明非焰星炼闲着无事，便坐在正厅喝茶等候。我附耳问星炼：“你说的救岳青萝的法子，可有十分把握？”
　　“当然。”星炼神色自若地道。明非焰昨日被易瑶故意避着，并不清楚，也凑过来轻声问：“你们说什么救岳青萝的法子？”
　　我环顾了一眼，刚才把下人都屏退了，只有门口候着两个。我还是压低声音道：“非焰没有看出来吗？岳青萝身上有灵力，但是不懂控制，反累及身体。”
　　“这个我倒没有看出来。”明非焰沉吟了下，才道：“不过我看那小姐身体柔弱，看似是不好，却喜欢在外面跑。不过隐族向来不与外族通婚，平常人中怎么会出了一个有灵力的女子？”
　　“想必这事外人也不知道，只是偶然被星炼看出。我想我们可以查查族中有没有逃族的女子。要知道，岳行周膝下无子，那位小姐的背后，代表的可是四万归海军团。”我轻笑道。
　　“只是这救命恩人虽有分量，却远远不及一个姑爷的分量重啊。”少年有意无意地取笑道。
　　“这倒是。”明非焰露出深以为然的神情。“不如我们怂恿陈俊去娶了岳小姐吧。”
　　“陈俊虽说是个少年英雄，毕竟才是个随军校尉，岳将军怎么能看得起。”我瞪了明非焰一眼道。那小子我倒是认得的，整天有意无意往治愈族的姑娘那边凑。
　　“那可难办，有身份能让岳行周看得起的年轻俊杰或许有，可我们这军中却没有啊。”明非焰叹了口气。
　　怎么没有，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我和星炼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翻个白眼。
　　闲谈着，君易瑶与岳行周已经从内室出来。岳行周面色看不出喜怒，易瑶却看似神清气爽。我一看便知道有希望，暗自高兴。只见岳行周走到星炼面前，恭手就要大拜：“望星司祭对小女青萝施以援手，必当感激不尽！”
　　星炼不荒不忙地扶住岳行周下倾的身子：“岳将军太客气了，星炼必当全力以赴。只是，有个条件，望岳将军答应。”
　　“什么条件？”狐狸的警觉被挑起来了。
　　“岳小姐需得拜我为师，我自当授她法术助她调理，今后不但性命无忧，还能更上一层楼。”星炼淡然道。
　　果然高明。我心里叹道。这一着可是赚着了天大的人情，岳行周既能救女儿，又与隐族攀上了关系。同时，岳青萝也成为我们手上的棋子，用以钳制岳行周。最妙的是，他不得不答应，还得对我们感激涕零。
　　他的感情便是他的弱点。
　　岳行周显然也已经想通，没多犹豫便答应了，两方可谓是皆大欢喜。唤了岳青萝来，行了正式的拜师之礼，星炼就算是正式多了一名便宜弟子。
　　至此，事情可谓已经有了转机。只要岳青萝的身体有了起色，赚得岳行周这个人情，他对君易瑶的统帅身份就无法否认。归海军团这股战力，也才能真正被易瑶收入囊中。
　　自此过后的几天，星炼便一直在传授岳青萝驭魂的初级术法。只是受天姿所限，她只是对识心一门上手极快，其他方面则完全不得其门而入。
　　同时，来势汹汹的蒙潼大军则日渐趋近，松言的百姓们也终于有了一点恐慌。领军的白靖并非一名仁义之将，而是放任蒙潼大军肆意烧杀，劫掠百姓，无所不用其极，凶名已著。近来边境的百姓多有逃难到松言的，均是哭诉不已，将那蒙潼军队描述得好似魔神现世，以致人心惶惶。幸好易瑶及时发觉，派人扮做普通百姓，宣扬卫銮军和归海军团英武，才算安抚住人心。
　　只是这样安抚并非长久之计。幸而岳行周密切关注着岳青萝的身体状况，请附近名医再次会诊后，均言此女已脱油尽灯枯之相，虽短时间无法完全好转，却无性命之忧。岳行周闻言大喜，对星炼感激不已，表示要全心支持无涯公主与隐族。
　　又过几日，探子来报，蒙潼大军已向松言进发，至多十日便可到达。易瑶同时也开始了打算，早早便带人出去勘察。松言乃是坐落在山谷出口处，易守难攻。这一日上午，我便随着易瑶进了山谷布置陷阱。
　　站在山丘上，远远看着士兵在山谷里忙碌着挖坑，星炼站在中间，淡然指挥布阵。不由问站在我身侧的易瑶：“星炼布的阵，不知能控住多少敌军呢？”
　　“恐怕一个也控不住。”君易瑶淡淡地回答。“这些事先的布置，不过是幌子而已。”
　　“为何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布个幌子？”我心里疑惑。不仅谷中有星炼布下的阵，两侧山上也有许多人在布置落石滚木。如果只是为了障眼，未免也太大费周章。
　　“领军的白靖既是运筹帷幄的奇才，岂会想不到我们会在这必经之路上做些手脚。”君易瑶淡淡一笑。今日她并未戴着战盔，如墨长发在谷口逸出的山风中飞扬。“况且，月汐忘记蒙潼还有巫女了吗？我倒是想知道那巫女能不能活到这战争结束呢。”
　　我默然。巫女以生命为代价换取天机，我们布置好的一切，在蒙潼人眼中无疑都是透明的。
　　只是，不知道那想夺取我性命的少女，下次再见时，如玉的长发会不会如一捧夕草般枯萎呢？
　　“不过巫女虽会转生，却要隔上二十年之久，我料白靖不舍得随便用这枚棋子。”红发的男子凝重道。“我们这些布置，未必全然无效。”
　　易瑶这次并没有接明非焰的话，目光定在山谷中衣袂翩飞的少年脸上，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少年精致完美的脸上，露出那样认真的神情。大约阵形初成，他闭上淡紫眼瞳，长长的眼睫覆盖着，静默站立。
　　少年脚下，狂风渐起。隐隐觉得大地都在震动，只看见星炼的身子一颤，我心里一惊，正想开口呼唤，眼睛却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掌捂住。
　　沐风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虽然轻浅，但吹在耳边暖暖的，暧昧如情人的私语：“双隐之阵初成，不要看，会伤眼睛。”
　　他的手心柔软干燥，覆着我的双眼。仿佛应了他的话，即使闭着眼睛，也感到有白光在眼幕底亮起。
　　感到光芒渐次退去，那双手却还覆着我的眼睛，似是眷恋不去。我淡淡道：“沐风，可以了。”
　　眼前重复光明。未去看身后，却看到星炼软软地倒在明非焰的臂弯里，眼睛紧闭，竟似已经昏倒。我急忙自山丘上跃下，背后似有一声叹息，一双手臂揽住了我，止住下坠之势，带着我轻轻落在地上。我放开他的手臂，奔到那少年面前。
　　明非焰扶着昏迷的少年，让他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叹道：“看来以他现在的灵力，布此阵还是太过勉强。只是有梦惑狸帮忙应该会好些，不知他怎么不召唤那只狐狸呢？”
　　我把住他的脉，确认他只是灵力耗尽，不由松了口气。上次我帮沐风凝出冰剑也几乎耗尽灵力，恢复了十余天才得好转。这阵竟吸取星炼的灵力至此，看来绝不简单。
　　“月汐不用担心，我送他回去，这几日我需帮助易瑶布置，还要麻烦你多照顾他。”明非焰望着我叹道。
　　我看着少年紧闭的眼睛，心中却突然浮现出那霸道而冰冷的眼神。
　　如果...他...又出来了怎么办？
　　男子似看出我有顾虑，酒红色的眸子中竟浮现了少见的温和：“如果你有事，那我拜托一下岳姑娘也可。”
　　岳青萝？我咬了下唇。倾昕的事情，虽然我不欲深究，却不想让它传到更多人耳里去。“非焰，没关系，我没有私事，不必麻烦青萝。”
　　明非焰点点头，便将星炼扶上了马车。我简单告诉易瑶，打算带着星炼一起离开。上车前瞟了一下青草覆盖的地面，竟隐隐看到银色密密的丝纹蔓延，如同龟裂的痕迹。
　　彼时我还不知，若我站在山上看，便会看到一双巨大的蝶翅绽放在地面上，经络密布，如同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