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皇后志》苏甄

7、夜宴

　　可心走进来的时候，她很快的扫视了一圈，便看到那个身着藏青色蟒袍的少年，正低声与自己身边的大皇子澹台清羽说着什么。

　　快两年没见了吧，清迟的身量更加的挺拔了，清润的脸上少了些稚嫩，多了些坚毅果敢。行事投足之间，也越来越有皇家的风范了。可心看着他，不由得露出微笑。

　　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清迟抬眼朝这边望过来，一眼便看见了可心。两年的时间，可心也长高了不少，眉眼完全长开了，纤细的身材如弱风扶柳一般婀娜多姿，莹白的脸，轻灵的眼，如同皎洁的月光一般，透着些冷傲，又带着玉兰花般的惊艳气质。

　　两人的眼光对视了一下，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微笑。

　　可心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过去朝着正在奏乐的乐工们摆了摆手。

　　音乐骤停，场内众人的喧哗声也止住了，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一阵纷杂有序的脚步声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出列下跪，眼见得那抹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和那大红色凤袍的人已出现在眼前，忙山呼万岁。

　　一时间，众人的声音响彻云霄，殷都城中也清晰可见。

　　皇帝见此情景龙心大悦，哈哈大笑，挥手道：“众位卿家平身。”

　　众人谢过，各自归位不提。

　　可心站在皇帝左侧，上前为皇帝倒了一杯水酒。皇帝举杯，说道：“众卿家，今有我儿清迟，勇猛果敢，胆色过人。以区区弱冠之年，率军将南函贼寇打得落花流水，大大长了我西元的志气。我西元得此龙儿，实乃苍天有幸。”

　　众大臣齐声道：“天佑西元，天佑我皇!”

　　清迟出列，高举酒杯，朝皇帝和众人鞠了一躬：“儿臣区区之才，能得此大捷，实乃父皇庇佑，儿臣不敢居功。”

　　皇后朗声道：“我儿不必惶恐，今日吾皇为我儿赐宴，我儿应当谨慎谦恭，牢记祖宗家训，殚精竭虑，为我西元，为吾皇，更添功绩。”

　　清迟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为父皇排忧解难，正是我等臣子们分内之事。我等各司其职，在其位谋其政，才能不愧对父皇对臣等的天恩。难为父皇为儿臣区区之功赐予此等豪华盛宴，儿臣心内不安，唯有肝脑涂地，方能报答之万一。”

　　皇帝宽慰道：“我儿说得有理，各位臣子们共同努力，各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我西元何愁不能强大。今日乃我国欢庆之日，朕与众卿共饮此杯。稍后有精彩歌舞，众卿可不必拘礼，随意玩乐。”

　　众人忙谢过，帝后与大臣们共饮。可心朝乐工们拍了拍手，一时间，靡靡之声响起，一阵香风袭来，身着五彩八宝广袖裙的舞姬们袅袅娜娜，翩然上场，在场中翩翩起舞。

　　皇帝饮了一杯酒以后，文皇后便朝他说道：“皇上，你身子不好，还是少饮一些为妙。”

　　皇帝苦着脸说：“今日难得朕如此高兴，皇后就不要扫兴了吧。”

　　可心见文皇后担忧的神色，便道：“皇后娘娘不必忧心，奴婢已在太医那里讨得解酒药，熬好了，再加了蜂蜜，最是能护身护肝的，一会奴婢便吩咐人拿了来给皇上。”

　　皇后欣慰道：“幸好有可心这个丫头在皇上身边，如此哀家倒是放心了不少。”

　　皇上说：“可心这丫头，每日里比皇后还唠叨，要朕一会吃这个药，一会喝那个汤的。有她这个奸细在朕身边，皇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后撅着嘴说：“皇上这是在变着法儿的骂臣妾唠叨呢，可心这丫头贴心，也不是我教出来的，现在可好了，可心做了好事，便是她自己的功劳。皇上有了一点不耐烦，便都是臣妾的错处了。”

　　可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帝后二人恩爱无比，经常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说些亲密的话，这本是常事，如今又扯上自己，她便有些不安。

　　抬眼看到袁不死和仪公公，还有一边的司徒萱和华倩，都是眼睛斜视望着天，一脸不关己事的样子，可心干脆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呆呆的愣着数自己的蚂蚁，由得皇帝他两个为老不尊的在一边胡闹。

　　酒至半酣，音乐停顿之际，有太监厉声道：“南函国使者到！”

　　众人纷纷停止说话，只见从广场外，缓缓走来一男子。男子头发挽成椎髻于顶，用一块彩虹条纹布缠起来，上插一根锦鸡羽，身穿大襟齐膝百褶裙，银色五毒对襟小褂，胸前一个银项圈。

　　这番装扮正是南函国的服饰，只是，在场众人有些并没有见过这样的装扮，一时间好奇的目光纷纷落在男子身上。

　　男子对周围的目光浑然不觉，走到中间，将右手放至胸前，鞠躬道：“南函国王第八子罗皆见过西元皇帝，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函国居然派出八王子出使西元？

　　可心心里十分诧异，按理说，一直以来，南函都是以盗匪的名义对西元进行掠夺，就算澹台清迟将南方边境的盗匪肃清，南函也不至于就低三下四到要将公主送来和亲。而且，来的使者，居然是八王子，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一般和亲，都会选取皇族宗室的女儿，封个公主，再嫁出去，很少有皇帝愿意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到异国他乡去的。而乐平公主，却是名副其实的南函国王的亲生女儿。而这八王子罗皆，在南函的王位继承人中，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恐怕，此次这两人来西元，另有隐情。

　　一时间，众人也忍不住议论纷纷。

　　皇帝见此情景，干咳了两声，声音虽不大，场内众人却很快安静下来，毕竟，在外国使者面前交头接耳，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原来是尊贵的八王子殿下！此番八王子来殷都，朕欢迎之至！”

　　罗皆仍然谦恭的说：“小王代表我南函国而来，乃是为我国王带来南函与西元交好的诚意，为此，我南函国王特备一份薄礼。”

　　说话间，已有人陆续将罗皆带来的东西抬上来，罗皆介绍道：“这是东珠一百二十颗，每颗皆有鸽蛋大小；珊瑚十根，每根长约百尺；猫眼石十觚；金丝红翡雕观世音象一座；活天山雪莲花十二朵；千年灵芝二十支……”

　　随着罗皆的话，众人的嘴巴越张越大。可心也纳闷，这罗皆，该不会是把整个南函国的国库都搬空了，且不说那金丝红翡的雕像了，看那品相，整个通透润泽，纯净无暇，明显价值连城。就说那东珠，一般东珠虽然昂贵但也还是很常见的，但是鸽蛋大小的东珠，那不多见了。还有那活的雪莲花，雪莲花生长在昆仑山的悬崖峭壁上，常年冰雪肆虐，一般人想要采一朵都有丢掉性命的可能。而活的雪莲花，那是要将雪莲花连根一起挖出，再一年四季放在冰室中，用冰雪养着，方可常开不败。活的雪莲花，自然药效是最好的，传说有医死人药白骨的神奇功效，比干花，价值可高了好几十甚至上百倍。

　　可心一边想着，一边朝清迟看去。清迟的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还是兀自端着酒杯，缓缓转动着，目光看着杯中的液体。感觉到可心的目光，清迟抬起头来，朝她促狭的一笑。

　　看来清迟大概早就知道了的，他心里一定有数，所以才会如此淡定吧。

　　想到这，可心也回以一个微笑。

　　这一幕，却被帝后二人悉数看在眼里，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有一丝旁人看不懂的含义。

　　待到罗皆将带来的礼物一一介绍完毕，众人炙热的目光还纠缠在那些宝物上面。皇帝云淡清风的一笑，高声道：“南函国王太客气了，八王子请入座，朕聊备薄酒为八王子接风洗尘，王子请不必拘礼。”

　　众人方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看着宝物的痴样，不由有些赧然，纷纷端起酒杯，掩饰自己的窘态。

　　罗皆与皇帝客气了几句，饮了几杯酒以后，又说道：“皇帝陛下，我国王还送来南函最美艳的乐平公主，意在与西元联姻，两国一旦成为姻亲，必定世代交好，永息干戈。公主为皇帝陛下精心准备了舞蹈，还请陛下欣赏。”

　　说罢击掌三声，顿时，场中音乐停了下来，闻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铃音越来越近，走来一群身姿婀娜的少女。

　　众人一见，不免又是吃了一惊。

　　西元国风气开放，女子的着装本就不必太过拘束，到了盛夏时节，女儿家露出手臂，或是些许肩膀脖颈，也是可以的，但下身任何部位都不能露出来，裙子一定要将脚全部盖住。在西元国，未婚少女如果裸露出来的脚或腿有任何一点被家中以外男人看到，那么，那个男人就必须娶她，否则女子必须砍断双脚，表示保全自己的贞洁。

　　但这群南函少女，上身仅着一件对襟青色滚边绣花小褂，那胳膊和脖颈露在外面，而且，那小褂也只到胸部以下，整个纤腰竟是完□□露在外面。此外，下身也穿着紧身短裙，光洁的小腿和膝盖都露在外面。

　　如此装束，在西元，可说是大大的不妥。

　　少女们白皙的腰肢上用朱砂绘制着各种图案，看起来妖异妩媚。而少女们的手腕和脚踝上，戴着银铃串成的饰物，刚才那阵铃音，想必就是从她们身上发出来的。

　　一阵沉闷的鼓点响起，少女们则随着鼓点的节奏扭动起腰肢，每到一个鼓点的时候，都会微微抖动一下手腕或足踝，发出清脆的铃音。

　　这时，一个身着紧身长裙，头上插着根玉钗的女子突然出现。女子身上的衣服本无什么特色，但是，那衣服紧紧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让人血脉喷张。女子的容貌十分美艳，尤其是一双春水般的眸子，顾盼生辉，被她看一眼，都觉得仿佛大冬天喝了一杯热茶，每一个毛孔都妥帖无比。

　　女子随着音乐缓缓扭动，随着她的动作，那玲珑美好的身材更是显露无疑。而女子的动作中柔软却带着一点力度，充满着野性的美。那鼓点虽然单调，但是配上这绝美的舞蹈，却是相得益彰。

　　最后，女子忽然拔下头上的玉钗，长发如清泉般散落下来，随着她头部的摆动，那长发如旗帜一般，在场中飘扬。一时间，众人都看得如痴如醉。

　　可心看得津津有味。西元国的舞蹈多是广袖长裙，衣袂飘飘，何尝见过此等充满野性火热大胆的舞。她正兀自睁大眼睛看得有趣，却感觉一道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

　　可心四处扫视了一眼，并没有发现谁在看着自己，众人都是一副痴呆样，口水都快流出来一般。抬眼看看清迟，还是淡然的表情，甚至有些不耐。

　　这家伙，还是蛮有定力的嘛。乐平公主的舞，连身为女人的可心都有些痴了，他居然还能那么淡定。可心心里暗暗想道。

　　保持淡定的还有皇帝。

　　乐平公主一曲终了，右手放在胸前，向皇帝行了一礼：“纳娅见过西元国皇帝陛下。”

　　皇帝“啪啪”的鼓起掌来。

　　这一下，周围的人才回过神来。

　　连皇后，此刻都有些发呆了。

　　“乐平公主的舞，真是不同凡响，朕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回过神来的众人看到皇帝如此说，赶忙附和，以掩饰自己的呆样。

　　今晚，这是他们第二次失态了。

　　皇帝脸上稍微有些不悦，但很快一闪而过，吩咐宫女为乐平公主纳娅安排座位。

　　有了乐平公主的精彩演出，接下来的歌舞，便都有些失去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