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皇后志》苏甄

6、还朝

　　德辉二年，四皇子澹台清迟率军驱南函流寇于境外，南函国王迫于压力，上表与西元交好，表示将派兵清剿流寇，并派使者和乐平公主来朝，希望两国联姻，世代交好。

　　虽然大家都清楚那些流寇其实有一部分是南函国军队假扮，目的是为了抢夺财物，但是南函国如此姿态，目前也不好追究。

　　这场胜利是西元国初年最大的一场胜利。这以后，其余几个趁火打劫的国家纷纷派使来西元，表示了友好，虽然没有提返还侵占的国土，但在西元刚刚稳定的时候，无疑使皇帝和各大臣松了一口气。

　　如今的西元，遭逢十几年的内乱，国力已大不如前，如果真要和这些国家各个较真，显然不明智。暂时先让百姓们休养生息，待国力强大了，再慢慢讨还也不迟。

　　澹台清迟大军得胜以后，派将军钟斯驻守边境，自己则领了大军，回朝复命。

　　殷都的城墙已远远在眼前，澹台清迟策马而立，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父皇，孩儿终于不辱使命，扬我西元国威，将敌寇尽数驱逐，如今，终于要到家了。

　　马背上的少年虽面目还留有几年前的稚嫩，但那眼中，闪耀着的杀伐果断，和冰冷的气质，无不彰显着这个少年的坚韧勇毅。

　　澹台清迟进城的时候，受到了百姓们的夹道欢迎。

　　西元国现在，太需要这一场重大的胜利了。

　　之前，百姓们还担心这个新登基的皇帝，能不能在内忧外患的时候，让老百姓重新过上安定的生活。现在，四皇子这一场胜利，无疑彰显了西元国兵力的强大，那些窥视着西元的外敌，再不敢轻举妄动。

　　而马背上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年纪轻轻，却已经是一军统帅，更令得南函国闻风丧胆，主动交出公主来和亲。百姓们对这位神话般的四殿下，报以了极大的热情。

　　当然，人们也对后面跟随的，南函国乐平公主的车驾，报以了极大的好奇。

　　澹台清迟在百姓的热情欢迎下，也在少女们含情脉脉的目光中，策马进了皇城。

　　皇帝早带着文武百官在殿外候着了。澹台清迟有点吃惊，自古将士还朝，皇帝能在殿外亲迎，本身就是极大的荣耀了。

　　他不知道，皇帝太需要这一场胜利了，他这番姿态，就是做给其余的国家看的。

　　私心里，他当然也想快点见到自己的儿子。

　　澹台清迟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拜倒在地：“儿臣拜见父皇，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忙上前来扶起他：“我儿不必多礼，此番我儿扬我国威，驱逐蛮虏，大大长了我西元的志气，正是该好好嘉奖一番的。”

　　清迟谦让道：“此乃我皇庇佑，儿臣才得以得此大捷。”

　　皇帝呵呵笑道：“我儿辛苦，快来见过你几位皇兄。”

　　皇帝身边站着的，正是大皇子澹台清羽，二皇子澹台清风，五皇子澹台清尘，九皇子澹台清涯与十一皇子澹台清浊。

　　弟兄几人见了礼，皇帝道：“我儿一路辛苦，先下去见过你母后，晚间宫内大宴，到时候再与我儿叙话。”

　　清迟道：“父皇，随儿臣一同前来的，还有南函的使者和乐平公主，目前正在驿馆之中等候召见。”

　　皇帝摆摆手：“不急，晚间朕宴会上再召见不迟。”

　　清迟方告退。

　　来到凤仪宫时，文皇后和一干妃嫔们早已等得有些焦急。清迟进去以后，只下跪说了声“母后……”文皇后早上前拉着他的手哭了起来。

　　佟贵妃赶紧劝道：“皇后娘娘，四殿下打了胜仗，此刻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正是该高兴的事情，你怎么反倒哭了起来。”

　　周围人都上前劝阻，文皇后方止了泪，拉着清迟的手，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说道：“我儿有些清瘦了……”眼泪又有止不住的趋势。

　　清迟苦笑道：“母后，儿臣在外打仗，又不是在外享福。加上行军打仗自然要随时运动，瘦了一些是自然的。不过，虽然看起来瘦了一些，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儿臣的身体倒是壮了许多，不信，母后摸摸看，儿臣身上的肉，都是结结实实的。”

　　说着，便拉着文皇后的手在身上摸。

　　文皇后忍不住破涕为笑：“你这孩子，出去了这么些年，这调皮的性子倒是丝毫不改。”

　　众人忙附和着笑了起来，如此殿中的气氛活跃起来。

　　清迟坐在文皇后的下首，说了些行军打仗的趣事和南边的风情，一干人等听得滋滋有味。又将自己带回来的礼物分给众人，众人免不了夸奖一番。到了中午，文皇后干脆留了他和妃嫔们在凤仪宫用午膳。饭后，见得清迟有些疲劳，才放他回去。

　　清迟走出凤仪宫的时候，疲累的扭了扭头。这一个多月的奔波，的确是有些疲累了，加上又要费心的讨好母后。而今，到了这以前从未来过的皇宫，若不是有太监引路，还真是两眼一抹黑，路都不认得。

　　旁边的小太监恭敬的低头站在一边侯着，清迟有些不太适应。以前忠亲王府的下人们虽然恭敬，却不像这宫里的太监一般唯唯诺诺。这偌大的皇宫，令他非常的陌生。

　　眼睛一瞟，却看到边上有一个熟悉的笑脸。

　　清迟心里一喜：“紫离。”

　　紫离在一边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四殿下。”

　　清迟心里一暖，紫离一直是清宁的贴身侍婢，性子和清宁一样，单纯又有些迷糊。清迟和清宁两兄妹是众多兄妹中感情最好的，如今，虽然清宁不在了，但是，见到紫离，清迟也很是高兴，看她那傻乎乎的笑容，这宫中，总算有一个人令他感到亲切。

　　心思一转，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紫离，怎么不见可心呢？”

　　紫离仍旧笑嘻嘻的：“可心么？现在是皇上身边的四品女侍了呢，平时都很忙的，也不经常回来看我。你晚上宴会便可以见到她了。”

　　在宫内，宫人们的最高品级便是从四品，除了六局的尚宫以外，也就是帝后身边的女侍和近身太监可以获得这个品级的封号。女侍和近身太监，不仅要照顾帝后的生活起居，更重要的是，还必须身怀武艺，关键时刻，起到护驾的作用。皇帝身边的女侍华倩，师出黎山剑派，总管太监袁不死，武功不知出自何处，却高深莫测。文皇后身边的司徒萱，更是碧波门下任门主，另一女侍仪真，则是出自藏花宫，藏花宫宫主去世，仪真已回去继承了宫主的位置。太监也是同样出自藏花宫的仪森，与仪真是师兄妹，仪真回去以后，才派了仪森前来。

　　如今可心居然也做了皇帝身边的女侍，以她的武功，比起前面几人，差了太多。不止如此，这几位前辈，年纪都大约在三十以上了，阅历丰富。而可心不过才十四，怎么会担当如此重要责任。

　　紫离见他的神色，便把皇帝遇刺，可心舍命救驾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清迟越听越是凝重，清宁的事情文皇后已在书信中向他详细诉说过始末。得知这个噩耗，清迟比谁都伤心难过，清宁可是他最为疼爱的妹妹，从一出生，他就一直陪伴她长大。没想到这次自己向父皇提出要到军中历练，两年不到，清宁就已经离开人世。

　　但是，清迟在军中经过了血的洗礼，看待死亡本就比一般人看得开。再加上当时在平定叶家寨的叛乱，虽然他只是个参军，但战事的紧迫却使他不得不收敛心思，把注意力集中在战事上，那里有多余的时间多想什么。

　　但是，他自然也能想到，这件事，受到打击最大的是可心。

　　一直亲如姐妹的清宁，为救她而死。可心的心里，一定比谁都无法接受吧。

　　只是，可心居然会甘愿做奴婢，侍奉帝后，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可心在王府，虽是寄居的身份，但王爷和王妃一直视若己出，跟清宁一直是一样的待遇，两人同吃同住，连进学和学武都是一样的。如今进了宫，皇帝肯定会给她一个郡主的封号，她自己却非要做奴婢。

　　想起那个如同空谷幽兰一般皎洁的面容，清迟有些心酸。

　　告别紫离，清迟回自己的寝宫兰翎苑，沐浴休息，等待晚间的宴会。

　　太阳渐渐隐于西山之后，骄阳的余毒也渐渐从地面上散去。此时，崇德殿前面的空地上，一场豪华的宫廷夜宴正在紧张的筹备着。

　　崇德殿前的广场，本就是平日皇帝大宴群臣的场地。此刻，太监宫女们提来大桶的水泼在地面上，待地面温度降下去以后，又用厚厚的铺在地面之上，免得贵人们被水弄湿了鞋子。

　　周围的高台上，早就挂上了一排排的风灯，只等夜幕降临，便可点燃。面南背北的金銮座左侧，悬着一道纱帘，那后面是各位后妃们的座位。而在群臣们的座位对面，也高悬着一道纱帘，那便是各位外命妇的座位。

　　此次宴会盛大，各位大臣可携带自己的家眷一同前来，因此，特地有了这样的安排。

　　夜色慢慢的降下，皇宫前面也开始渐渐的热闹起来。各位来赴宴的大臣们将车驾停在皇宫外面，下车后与同僚之间互相寒暄着，步行朝宫内走去。而臣工们的家眷则是在宫人们的带领下，纷纷朝后宫走去，在宴会开始之前，她们要先去凤仪宫拜见皇后娘娘，再行入座。其中免不了有熟识的人，大家互相寒暄着，议论着。一时间，宫门前车水马龙，衣香鬓影，一派繁华景象。

　　殷都的大街小巷，同样是热闹非凡。今日四皇子大军还朝，皇帝特下旨取消今日的宵禁，举国欢庆，与民同乐。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们像过年一样，欢欢喜喜的换上新衣服，携家带口走出家门。老百姓总是最朴实的，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的好日子，他们心里就感谢谁。如今西元得此大胜，好日子眼看就要来了，人们怎能心里不激动，不开心？

　　当夜色完全笼罩大地的时候，崇德殿前已是一片欢声笑语，各位臣工命妇们已按品级纷纷落座，只等帝后二人到来，这场豪华盛大的夜宴，就将正式的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