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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无心人 ...

  •   回到城堡中的房间,晓紫跟上嘉木,红着眼睛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姐,你明明是可以逃走的,为什么那么傻?”
      “我不能为了我自己而害了你。”嘉木不以为然地笑笑,试图安抚这个小姑娘。
      “可是你的心上人还在等着你,而晓紫的阿南哥哥……”
      小姑娘总是爱情至上,嘉木不知道该为她这种单纯感动,还是为她的不谙世事叹息。罢了,她不得不有些违心地道:“晓紫,没事的,我一定会没事的,蛮蛮都出现了,它们怎么会让我这么容易死去。”
      还未离开的城主,显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只冷冷走近两人,睥睨着哭泣的小姑娘:“晓紫,你犯了这么大错,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什么样的处罚,你应该是知道吧?”
      “晓紫知道,晓紫甘愿受罚。”说着,她已经转身跪地,唯唯诺诺应着。

      嘉木着实看不过去,一个小姑娘出生在这座孤城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受到这莫名的惩罚。便一把拉起晓紫:“城主,我说过,这与晓紫无关。既然我已经被你抓了回来,不如什么处罚一并算在我头上。”
      “小姐——”晓紫急急拉住她摇头。
      嘉木淡淡看她一眼,将她轻轻推开,极为不屑地对着他:“反正我是将死之人,要怎么惩罚随你。”
      “既然你要替她受罚,我当然可以成全你。”他面无表情地说完,便转身离开。

      等到身上的鞭子响起第一百下时,嘉木的意识终于渐渐模糊。
      她之前也有想过这诡异之城的惩罚,会有如何残酷血腥,没想到这惩罚也其实不太有创意,不过是普通鞭刑而已。
      鞭刑自然是普通的,可痛疼却不怎么普通。
      算来这几个月,她也是饱经风霜,身体上的痛早就应该不怎么在乎。可终究是肉眼凡胎,一鞭一鞭下来,只觉得噬心又噬骨。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很不济地昏死了过去。
      看来,她骨子里终究只是个娇小姐。昏死之前,嘉木如此想到。

      意识再次清醒时,嘉木发觉自己正躺在雾气缭绕之中,背后是钻心疼痛,耳边有嘤嘤低泣。
      “晓紫,我还活着吗?”或者是实在是太疼,不免问了一句很傻气的话。
      晓紫刚抹了把眼睛,泪水又滚了出来:“小姐,你还疼吗?”
      嘉木强忍着疼,笑出声:“晓紫,不是说小孤城的人不哭的吗?你怎么这么爱哭?”
      “晓紫也不想哭,可是看到小姐这样,我……”后面的话,她已经无法完整说出来。
      “别说了,晓紫。”嘉木艰难地动了动身子,“你这是给我泡的什么?味道好奇怪?”
      “是疗伤的草药,泡一泡就不会那么疼了。”
      “哦。”嘉木了然地点点头,吸吸鼻子。她识得不少药草,只觉得这味道奇特,却闻不出是什么。

      静默的空挡,有人推门而入,晓紫吓得弹跳起身,挡住了嘉木的身子,却发觉是她的城主大人,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城主大人,居高临下睥睨看了两人一眼,淡淡开口道:“晓紫,你出去罢。”
      “城主。”不知是不是因为担忧嘉木的贞洁,小姑娘似乎是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因为她为了挡了那一百下鞭子,便连我的话也敢忤逆了。”
      “晓紫不敢。只是……”晓紫吞吞吐吐,却仍旧挡住嘉木的身子。
      “只是什么?我让你出去!”他声色俱厉地打断她。
      晓紫被这声怒喝,吓得哆嗦一下,怯怯看了看他,终究还是挪动步子走了出去。

      待到晓紫出门,他才缓缓走过来蹲下身,手指抚在嘉木伤痕累累的背上,声音却冷得没有半点情绪:“很疼?”
      她背对着他,或许是因为那晚的遭遇,她此刻倒不觉得有多难堪。加上,她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他并非一个真正的人——就算是,年岁也足以做了她爷爷的爷爷。男女之别,自然没了多大意义,面上也就坦然了许多。不过心中总还是有些不甘:“城主,我想你不是来关心我的伤势的吧?”
      “别人都说疼痛难以忍受,你竟然会为个与你无关的丫头忍受,我有些想不透你。”他说的很慢,仿佛真的在思索。
      她冷笑了笑,刚想转头,却牵着背上的伤口剧烈疼痛。强忍着这疼痛,抓起他放在自己背上的手,狠狠一口咬下去,齿间立刻有血腥味涌上来,而后她抬头愤愤地问:“不疼吗?真的不疼吗?”
      他抬手,看了看上面的血印,可只须臾间,那上面又恢复如原来的样子。
      虽然有过之前的亲眼所见,也相信了他却是不死之身,可这种奇异时刻再次出现在眼前,嘉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禁抚摸了自己的唇,明明自己唇上还残留着血腥,可他手上现下却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隔着雾绕,她只觉得自己脑子混乱,不禁吃吃笑起来,看着他。
      不知是因为背上的伤,还是这些鬼魅的经历,她笑着笑着,重重咳了两声,又不济地晕了过去。

      朦胧中,嘉木感觉他扶住了她,大致是怕她跌入浴桶,而后那冰冷的手指又抚上她微湿的脸颊,轻轻摩挲。
      水雾缭绕的时刻,如此场景,他竟然觉得分外旖旎。
      只是,他的表情仍旧平静如常,没有丝毫波澜,除了那双清冷眸子里微不可寻的跳动。

      “晓紫……”躺在床上的嘉木悠悠醒来,睁开眼本以为看到的是晓紫,却不料迎上的是还是那张让她郁卒的脸。
      显然,他对她显而易见的厌恶,完全视而不见。见她醒来,只淡淡开口:“我已经帮你检查过伤,没有大碍,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修养,修养,养好了再让你们杀掉!嘉木终于忍不住,恨恨开口:“反正我活不了几天,你难道就不能行行好,不要再这样侮辱我。即使我是你的俘虏,你也应该稍稍尊重我一下,你我男女有别,你这样随随便便看光我的身子,同拿刀杀我又有什么区别?!总归你们是要杀掉我的,又何必先凌迟我几遍。”
      他对她的话显然不以为然,淡淡开口回她:“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
      嘉木听了他话,只觉得更加讽刺,躺着的身体,都快要笑得微微颤抖起来。却不知道是因为背上背牵动的疼痛,还是心中涌上的巨大悲哀,不知觉,眼角竟然笑出了泪:“对,你是不会对我怎样。我不过是你用来祭祀你们那所谓的灵风玦。除此之外,我于你来说不过形如草芥,所以你可以随意羞辱我,反正……反正我根本就没有能力反抗。”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忽然饶有兴味地轻笑开来:“你这话说的似乎有些偏颇。你怎么会没有能力反抗呢?你不是差点就逃出这座城了么?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表现地像个烈女,除了看过你的身体,我根本就没有对你怎样。倘若你再有机会逃出去,回到留给你羊皮卷的那人身边,不用担心你们巫山云雨时,你不再是完璧之身。”
      他这话说得极为轻薄,嘉木真真觉得他不仅侮辱了她,更是侮辱了流云。有那么一刹。她恨不得用尽全力在他俊朗的脸上刮一耳光——倘若她能让他疼痛的话。
      但是当她狠狠瞪向他时,他脸上的笑容却让她有瞬间的恍然。这笑,与他之前冷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笑,全然不同。究竟有何不同,她也说不太上来,只隐隐觉得这笑似乎多了点温情般的人味,只是这人味淡的,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

      也许是因为这种突然发现,嘉木对他蓦地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悲悯。她嘲弄般笑了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他:“我又何必跟你计较,我根本连你是不是人都不确定。如果你是人,也一定是活了很长很长时间,长到忘记了你曾爱过什么人,甚至都已经忘记了最初的你自己。这样说来,你的心也是早就死了的吧。我实在没必要同一个没有心的人计较——因为他比我更可悲可怜。”
      他听了她的话,微微蹙眉看向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却,眸子的清冷变得有些奇怪,是她见过的那种迷茫。
      他为什么会迷茫?嘉木忽然想。

      过了许久,久到嘉木都已经快要忍不住打破这种对视间的诡异静默,他却开了口:“你说的没错。我在这座孤城活了很多年很多年,看过了人生,也目睹过人死,可我其实并不清楚什么是生死,我也体会不到什么是快乐,不知道何谓痛苦,每当我杀人时,看见那些人流露出的恐惧,我都很不理解,更加不知道你们所说的爱恨痴嗔。我所有的记忆都是关于这座城,直到看到你,我才开始想到一个问题,就如你所说的,我到底是谁?你看——”
      说完,他忽然抓起她的手,贴向自己。
      嘉木本以为他又要做什么轻薄她的举动,下意识地挣扎,但终究不敌他力大,被他紧紧抓住手,按在了他的左心口。
      她还想挣脱,却突然睁大眼睛,停止了动作,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她展开他心口上自己的手,整个手掌用力贴上,而后又像是喃喃自语般重复了句,“怎么可能!?”
      她早已接受他并非常人这个事实,比如不死之身,可没想到真正的事实,比她想象地更加难以置信。
      她刚刚所说,竟然一语成谶。
      他没有心。
      “我之前也以为自己和你现在所想一样,我是没有心的。但是我最近才知道,我其实是有心的,只是它沉睡了。”
      她愈加迷惑:“什么意思?”
      “我是说,自从你来之后,我很偶然的感觉到了我的心跳,虽然很短暂很微弱,但是它确确实实跳动过。”他盖住我的她贴在自己胸口山,虽然那里现下没有丝毫波动。
      她似懂非懂地皱了皱眉,忽然意识两人的动作十分暧昧,饶是他没有半点异样神色,她自己还是很不自在,心中竟然怦怦直跳,脸上止不住倏地窜起淡淡红霞,忙不迭抽回了手。
      她果然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妙龄姑娘。
      “放心。”他似乎看懂她心中所想,放下手:“我不会再对你怎样。坦白说,其实我并不想你死,因为我总觉得你能帮我唤醒我的心。只可惜,你是灵风玦选中的人,为了维持灵风玦的力量,我只能让你死。”
      嘉木犹自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俩,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这个月圆之夜,没有我祭祀灵风玦,你们会怎样?”
      “灵风玦的力量会减弱,小孤城便会有危险。直到等到下一个被选中的人来祭它,这种危险才会解除。”
      “所以说,我必死无疑。”
      “是的,从前被抓来祭祀的人,没有一个逃走或者幸存。”他说的很坚定,片刻却又道,“可是,我觉得你不一样,你差一点就靠着自己逃离小孤城。所以只要一刻未到,我都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必死无疑。万物皆有宿命,小孤城也一定会有他的宿命。说不定,这座城终结的宿命就是你。”
      说完,他皱眉,仿佛若有所思。
      嘉木听罢他的话,有些无奈地笑道:“你这样说,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他竟认真地摇摇头:“不,这只是我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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