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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赏兰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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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晨鸟的啾啾清鸣中,幽幽醒转,却不想睁眼。默默运行着体内真气,心底清明无物。感觉到外间绵长沉稳的呼吸,感觉到窗外春鸟出巢觅食,雏鸟窝中低哀,晨风拂过绿叶,早露俏依花上。《清心诀》的进境,让浑身轻若柳絮,随心飘摇。《清心诀》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学秘籍,不过是教人净心,凝气,呼吸,吐纳的一种心法,精髓就是自然之道,超脱外物。离尘谷中,四季如春,灵气汇聚,不为外界所扰,练习起《清心诀》可谓事半功倍。师父说,这《清心诀》乃是师公偶然得之,修习数年,进境颇慢,后来便弃之高阁,在洗心阁中一躺数十年。师父在阁中阅书时看到,初练之下,觉得神清气爽,便下了些功夫,可是后来,却再难精进,又加上不是什么高超武学,也便放弃不练了。转世穿越,带着前世的记忆,却失了这具小身体原本的记忆,只有零星的梦靥扰的夜夜惊醒,惧不成眠,师父便将此诀传授于我,十年间,却让我练至六重。师父总叹我是练武的奇才,除了这《清心诀》却不肯下功夫去练别的武学。叹虽叹,师父并不逼我学武。是以在谷中,每日不是研究花草药材,飞鸟鱼虫,就是看那些稀奇古怪的神仙志怪,旁门杂书。雅歌又是宠我,我想研究玉石,他便搜罗了天下美玉供我赏玩,我喜欢花草,各种奇花异草便植满幽谷。我爱医道,洗心阁中便多了许多绝世孤本的医书,我要学琴,名琴‘流泉’便成了我的礼物。做菜,吃的他腹泻三日,针灸,扎的他满身针孔。其间,多少恶作剧的一味胡闹,他却从不责我。若说今日的风心语,是被雅歌宠出来的,一点也不为过。往事悠悠,雅歌,终有一天,若离了你的羽翼。。。
“心语兄弟还未醒吗?”外间响起段老板的声音。
极不情愿的睁眼,入目是浅蓝色的锦缎薄被,掀开半透明的轻纱帷幔,快速下床着了外衫。雅歌在外间坐着,见我出来,便站了起来,起身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握了一下手臂。这人,定是在外间守了一夜。
“兄弟醒了啊,要不要喝点醒酒汤,昨晚你醉的可真是人事不省啊,亏了雅歌兄抱你回来,整夜照料”说完,竟然眨了眨眼,这人,初见时那般沉稳干练,怎么一转身却是这般的嬉皮笑脸。天仙化人的雅歌怎么会与此人相交莫逆。
双颊微烫,这段章,怎么总是喜欢看人出糗。右手抚额,借以掩饰“不用了,你那醉心,是真正的好酒,烂醉如斯,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头痛”
“那梳洗了便来前厅用早食吧。揽翠园离我这舒园不远,用了饭,我们步行前去即可。”
早餐简单,却很精致,一碗紫米清粥,四盘素菜,几样点心。清粥小菜,我之所爱啊。饥肠辘辘,食指大动。紫贡珍珠米,入口软香,这煮粥之水,定是现取的泉水。几样素菜,爽利顺口。点心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看似简单,却没有一样凡品。这段章,其实是个会享受的人呢。一顿早饭,吃的极是舒心。
远山群中,五彩霞光流溢而出。朝阳刺破清晨的薄雾,从东方展翼而起,金红色的光辉,洒落在鹭州的大街小巷,给这座风雅的古城增添了一袭流光神韵。
羽国多为山城,这鹭州依山傍水,建于山丘之中,街道地势,蜿蜒起伏。亭阁楼台,高低错落,倒更显别致。店铺门外高高悬着各式各样的幌子,早风吹过,飘飘作响。有些店铺的顶楼仅与街面平行,看上去,妙趣横生。早起的小贩已经开始沿街叫卖,一些卖花的花童,站在街边,花篮里,各式鲜花犹带着晨露。满城尽是醉人的花香。
“大哥哥,买花吗?我亲手摘的新花,都是刚开的花苞呢”一个卖花的女童,拦了去路,捧着花篮,脆生生的向我们兜售。
段章饶有兴致的看着女童,伸手拿了一朵含羞待放的粉桃“小妹妹,别家童子卖的花开的正艳呢,怎么你的花都是花苞呢?”
“娘亲说,盛极而颓,那些盛放的鲜花很快就败了,新开的花苞能够开的长久些”女孩一身白底蓝花的碎花短裙,看上去像个农家孩子,但这话里的见解却独特的很,不似一般农家人物能够说的出的。
“这样吧,你要是能背出一首咏花的诗来,你的花,我就全买下了。”段章对这女童似是格外的关注。
女童垂下了花篮,竟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小脸来,看了段章一眼,俏脸一红,活脱脱像个多汁的苹果,让人想咬一口“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背完了,大哥哥你说话要算话哦”
段章蹲下身子,给了女童一锭五两的银子,接了满满的花篮,却不放女童走“小妹妹,几岁了,叫什么名字,诗背的不错,谁教的?”
“我叫灵鹊,八岁了。诗是娘亲教的。谢谢大哥哥买我的花,用不了这么多钱的”说完礼貌的冲段章鞠了个躬。
“灵鹊啊,名字倒别致,剩余的钱算哥哥的定金,以后你每天早上送一篮新花去街头的舒园”段章眉目含笑的冲女童指了指舒园的大门。女童又道了个谢,然后一蹦一跳的走了。没走多远,居然,又回过头来,红着小脸冲段章说了一句“大哥哥,你长的真好看,比我家阿姐还要漂亮”
看着段章红白交替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总是打趣别人,今日却被个小孩子打趣了。真真好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居然惹得心语兄弟当街大笑”街道转出一袭蓝衣和一抹月白。竟是鹏飞和拈花公子。鹏飞依然是那身浅蓝色锦袍,豪爽俊雅。拈花公子却换了一身月白僧衣,气质越发显得飘逸无尘。
抱腕行礼“鹏堡主,拈花公子。我们段大老板竟风采翩翩,竟把人家卖花的小姑娘都迷倒了呢”说完,又是忍不住的大笑出声。段章登时有些发窘。
鹏飞看着段章手里的花篮,眉目上扬。然后转眼看来,清亮的双目中,波光隐隐,看不真切。“心语兄弟见外了,我与雅歌兄乃生死之交,如若不弃,唤我‘风举’便好”
从善如流,拱手一礼“风举兄”。相交之人,珍之慎之,不交之人,弃如敝履。第一印象之于我,太过重要,说到底,不是个理智的人啊。
一行五人,个个姿采挺秀,很快吸引了大街上众人的目光。交头私语不时传入耳中。
“呀,莫不是我老眼昏花了,怎么看到神仙下凡,老婆子快掐我一把”
“咱们鹭州这是吹了什么风,刚过去一个紫衣美男,这一下又来了五个,莫不是我还在做梦吧”
“呀,那不是醉心楼的段大老板,他身边的和尚真俊啊,怎么就做了出家人了,好可惜呀”
“我的妈呀,眼睛不够用了,你别挡我呀,唉,靠边”
“唉,他看我呢,真的看我呢,哎呀,我的魂儿飞了”
“你别摇我好不好,那明明是看我呢”
“谁踩我的脚,我的鞋呢?”
。。。。。。
大胆的女子,直勾勾的抛媚眼过来,更有甚者,竟拿了花枝手帕的丢过来,这风雅的鹭州,竟真是火辣辣的风情啊。不都说古代女子连绣楼都不下吗,偶穿越过来的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汗。
段章那小子,不闪不避,不时回姑娘们一个电眼,还拿了篮子里的花枝抛给那些姑娘,引起一阵阵哄抢。
好容易挨到揽翠园,已过了辰时。老远,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飘飘袅袅的钻入口鼻,直让人心旷神怡。进了门,但见占地极广的一座庭园,园中古树参天,郁郁葱葱,莫怪园名“揽翠”,似是揽尽了天下翠色,莽莽苍苍,伸向天际。这园子建在一坐山丘之上,入园树木,多是自然造化,并非后天栽种,好些已是百年老树。是以,进了园,倒似是进入一片翠色横流的密林之中。
再往前走,嘤嘤鸟鸣中夹杂着叮叮咚咚的流水之声,一条小巧的清溪围绕整园,溪水清澈见底,鱼儿逐流嬉戏。深褐色的长廊绕溪而建,高低起伏,蜿蜿蜒蜒,曲曲幽静。河道边沿,高低屈曲任其自然,园中亭台轩榭布局精巧,假山盘石错落有致,花草树木交相辉映。细看假山均是原石,丝毫未有斧凿痕迹,山上古树新枝,生机勃勃,翠竹摇影坐落其间,古老的藤萝垂挂其上,自有一番山林野趣。只赞深在翠园中,叶正茂,枝正浓。林暖枝头鸟雀语,水清溪面小鱼行。
更奇的是,园中并未摆放一张木质桌椅,水榭凉亭里,都是沁凉的天然石凳。玲珑盘石,台阶木栏上,均是铺着苇席,回廊里的长榻,小几无一不是原石打磨而成。早来的众人,已穿插园中。或一人独自欣赏园中美景,或三五围坐苇席之上,低声议论。这群粗犷的江湖汉子,平日里不拘小节,豪放不羁,来了这风景如画的园里,许是生出了风雅之意,竟都不自觉的收低声音,小声说话。
园子的正中央,一棵三丈余高的兰树,亭亭玉立。树皮灰白色,远看,竟然光滑如缎。走得近了,才发现,树枝竟全是紫褐色,整棵兰树没有一片叶子,只在枝顶开着一朵朵状如汤匙的紫花。那花,也并非通体紫色,花中部以下紫中带红,中部颜色则是淡紫红,越往花端,颜色越淡,到了最上部,花已是白色。一朵花,给开出了别样的妖娆,妖娆中又带着端庄贵气。晨风徐徐,花香袅袅,直此仙境,醉人心脾。
花开九瓣的百年兰树,在你那最高的枝头,会不会有一朵十瓣的别魂呢。向那树端仔细的望了一眼,心,笑了。雅歌啊,你总是知道,我想要什么。
选了一处人少的假山角落,坐于苇席之上,欣赏园林美景。这园中设计,可谓独具匠心。不以工巧取胜,而以自然为美,不矫揉造作,不盲加雕饰,不露斧凿痕迹。这诺大的园林,不知是谁家产业。正想问问段章,忽觉有视线飘过。竟是昨日醉心楼那个紫衣男子,身后还有那黄衫少女。他的目光,在雅歌身上稍定,虽只刹那,却似乎又看到了与昨日相似的那一抹愤恨。看看雅歌,他却装作未见。有意思。
园里有青衣小厮不时张望,其中一个走了过来,对鹏飞,雅歌,拈花各施一礼道“鹏堡主,妙音公子,拈花公子,叶盟主请您几位到台子上去坐。”好个精明的小厮。
雅歌峰眉微拢,与鹏飞,拈花对视一眼,然后低低的吩咐了一声“心儿,你与段章在此稍坐”又转头对段章道“段章,替我照顾心儿”话语中,竟有些深沉。
高台之上已坐了数人,正互相寒暄。
“心语兄弟,这台上之人你都认识么,要不要哥哥我给你介绍介绍”段章仍是一脸嬉笑,没个正形。白他一眼,却未搭话。
段章也不恼,指着台上的人一一介绍“鹏堡主,拈花公子我就不说了,兄弟都认识。中间那个坐着轮椅的,就是武林盟主叶知秋了。那一高一矮,高的是烟雨山庄的少主依水添情,矮的是水雾山庄的少主寒烟霁墨。所谓‘南烟北水,南添情,北霁墨’就是指这两个武林世家了。鹏堡主身边正说话的那人,是云汐山庄的家主云老爷子,‘东月西云’的云,说的就是这个云家,嘿嘿,他的女儿便是羽国二美之一的云菊颜,小名朵儿。不知道月家的少主明月公子来了没,暂时没看到。还有那个穿白衣拿拂尘的中年女人,是碧落宫的宫主柳无尘。‘一宫一堡’的一宫说的就是碧落宫了,一堡就是飞鹏堡。与拈花公子说话的那个光头和尚,就是拈花寺的主持无上大师,也是拈花公子的师叔。还有那个穿紫衣服的,就是四公子之一的赏花公子,嘿嘿,据说,他跟雅歌有过节,我看他纯属是嫉妒雅歌。好了,介绍完毕”这段章,倒是个江湖通。
忍不住的打趣他“连人家女儿的小名都知道,莫不是看上了人家姑娘?”段章的俊脸,竟是红了一红。然后扭头看景,不再搭话。不会是一语中的吧。
原来,那个紫衣公子,竟是与雅歌齐名的赏花公子。细细一看,果然也是个风神俊秀的人,尤其是那如瓷的脸庞,竟生的比女子还要细腻。人道,赏花多情,这赏花公子红颜知己遍天下,一身风流情债为江湖中人津津乐道。有人说他风流成性,阅美无数。也有人说他风流却不下流,与他相交的女子,俱是你情我愿,虽赏花天下,却没有一个女子埋怨于他,反倒是个个维护,日夜思念。
“依水明珠,还不给我出来”忽听有人出声低吼。众人齐目看向台上,原来是依水添情,他的目光,正含怒的看着一处假山。
假山后,那个黄衫少女,低头慢慢的踱了出来,两手紧张的搓着衣带。腕上的铃铛也不知是不是取下了,没再发出响动。依水添情见少女不动,大步下台,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腕。少女偷眼瞧了瞧,又低下了头,小声的说了句“哥,我错了。对不起吗。”声音嗫嚅,竟还带了些许鼻音。
依水添情见此,脸上的怒气消了,口气也渐缓“过来跟各位前辈见礼,然后好好呆着去,等大会结束了,我再跟你算账”
依水添情携了依水明珠上台,跟叶知秋见礼“叶世伯,这是舍妹明珠。”“明珠,还不快给世伯行礼”
依水明珠矮身一拜“叶世伯好”
叶知秋看了看依水明珠,满脸笑意“原来是明珠丫头啊,上次世伯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呢,一转眼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既然来了,一会叫人带你去见见你兰儿姐姐。”
依水明珠走到寒烟霁墨面前,低头唤了一声“表哥”。这南北两大世家,居然是姻亲。
寒烟霁墨很是宠溺的看了看眼前娇俏的表妹,低声温柔的说了句“没事就好,急坏了表弟和我,以后切不可再独自离家。”明珠低声应了。
依水添情又与台上众人介绍,待说到赏花公子的时候,只见明珠脸色大变,惊疑出声“你你,你是赏花公子?”
赏花公子张口欲言,却碍于场合,终是没有出声。
依水添情目光如炬,狠厉的看了赏花公子一眼,却也终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是跟妹妹耳语几句,着人引了妹妹下台而去。
“原来是依水山庄的小姐啊,可惜啊,注定又是一个为赏花公子伤心落泪的傻姑娘。赏花公子这次胆子也够大了,居然敢招惹依水山庄的二小姐,依水添情爱妹成痴,且为人狠辣。寒烟霁墨也不是个善良之辈。花花公子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这依水添情看上去温文尔雅,一派谦和,居然得段章一句为人狠辣,看来也不是个易与的角色。不过他对这个妹妹倒真是疼爱。刚才明明是对妹妹说“明珠,是不是他欺负于你?你先下去歇歇,放心,稍后哥定给你出气。”
“各位武林同道,江湖俊彦,多谢大家来参加此次的赏兰之会,叶某在此谢过了”叶知秋出言,声音遍洒满园,浑厚有力。看来这赏兰会算是正式开始了。
“叶盟主客气了”台下一声大喊,众人都是一愣。齐齐的看去,原来是个一脸憨厚的粗壮汉子,背后斜斜背了一柄大剑。见大家看他,汉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俺马大魁是个粗人吗,憋了这么久不敢说话,一时情急,就忘了,嘿嘿”那模样,虽是粗鲁,却又让人觉得很是可爱,园里立时传出哄笑之声。
“笑什么笑吗,武林大会,还不许人大声说话了?”汉子这次声音倒是小了许多,众人还是听了去。不由得又是一阵哄笑,只觉此人憨直的很。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呵呵。马兄弟为人豪迈直爽,出道以来锄强扶弱,颇得武林同道赞誉,当是武林后辈学习的典范”叶知秋如长者般,笑的慈眉善目。
“叶盟主这么说,俺倒不好意思了”膀大腰圆的壮汉,却露出小女子般的忸怩神色,直惹得众人又是一通大笑。
叶知秋咳了两声,众人才收了声音。叶知秋扫视满园,面上已看不出喜怒。众人看他面色严正,也都不敢再调笑。刚才还十分热闹的庭园,顿时清寂下来。叶知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叶某不才,蒙各位武林同道推举,忝居武林盟主之位数年。却无建树,叶某惭愧。”
“叶盟主自谦了”
“叶盟主正直无私,从不偏帮个别门派”
“叶盟主为人宽厚,对武林后辈,爱护有加,从不吝指点教导”
“叶盟主。。。。。”
园中登时一片赞誉之声。。
段章似笑非笑,看了看叶知秋,又看看群情激奋的众人,低声道“这叶知秋,为人虽然顽固了些,却很是正直,这几年来,调解江湖中大小纠纷,从不偏私。倒是笼络了不少人心。”
叶知秋耳听一片赞颂之声,脸上也有了笑意,似是宽慰,又似哀叹。“各位同道谬赞,叶某愧不敢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今的江湖,后辈迭起,才人倍出,不乏武功高强的佼佼者。我们这些老朽,也该退位让贤,让年轻人一展抱负了。这天下武林,该是年轻人的世界。叶某双腿瘫痪,不良于行,今天,就在此,选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来人啊,请弦缺令”
有人捧了一个金丝楠木的锦盒上来。叶知秋双手接过,打开锦盒,拿出一块墨黑的令牌来,在阳光下,闪着幽幽的寒光。待众人看过了,又放回锦盒,命人置于台前的桌案之上。
这就是传说中能号令江湖的弦缺令啊。不知今日花落谁家。
“各位,为盟主者,自然是要武功高强,能够领袖群伦。其德行也一定能要压服众人。今次,叶某与无上大师,云老家主,碧落宫主商议过后,拟出了几个人选以供参考。当然,未免有失偏颇,如有人不服,也可上台挑战。”说罢,拿出一份名单宣读。“飞鹏堡主鹏飞,妙音公子风雅歌,拈花公子非空,明月公子月无殇,赏花公子花渐别,烟雨山庄依水添情,水雾山庄寒烟霁墨,云汐山庄云映天,碧落宫圣女秋染霜,流云山庄叶兰儿”
话音刚落,园中立时议论纷纷。
“怎么这届盟主选举跟以往不同呢,不是比武竞技武功高者得之吗”
“这么一来,我们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想有机会,就上台挑战呗”
“那不是自己找揍,这几人哪个不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上台也是自取其辱”
“这武林盟主选举怎么还蹦出俩女人来。这女人,能当盟主吗?”
“我选飞鹏堡主,飞鹏堡主义薄云天,知交天下,为人豪爽”
“我选拈花公子,拈花寺德高望重”
“我选烟雨山庄依水公子”
。。。。。。。。一时间人声迭起,好不热闹。
“各位同道”叶知秋压下台下的人声“各位同道,明月公子月无殇,云汐山庄云映天因故缺席,算是自动退出。各位请稍作休息,听一曲琴音,借此机会想好心目中的盟主人选,如有不服者,可向胜出者挑战。”
不远处的凉亭,不知何时已摆下了一架瑶琴。行云流水一般的琴音,乍起满园。众人侧目。亭中少女竟然一手抚琴,一手作画。一曲《诉情》,弹的如泣如诉。可惜,太注重指法技巧,反而失了琴心。
音收,画满。少女走向高台。这才看清了她的样貌。眉如翠羽,眼若星辰,冰肌玉骨,琼姿花貌,盈盈走来,丰姿尽展。眉宇间,冷冷清清的神色,带了三分孤绝,三分清标,三分高傲还有一分艳丽。走到台上冲叶知秋飘飘一拜“爹”
原来这就是羽国二美之一的“兰息”叶兰儿,端的是瑰姿艳仪,清丽无双。震慑于叶兰儿的美丽,台下响起一阵阵抽气声。
“还不向各位前辈行礼”叶知秋应是很满意自己的女儿,虽是斥责之语,语气却极为宽容。
叶兰儿向无上大师,柳无尘,云老家主行了礼。然后捧了画来到拈花公子面前,微微矮身“拈花公子,丹青妙手,兰儿斗胆请公子品评此画。”双手一展,竟是一副空谷幽兰。
拈花公子看过后,赞道“书尽兰花孤傲高洁之态,姑娘画技精深。”这评价,算是中肯。叶兰儿的兰花,虽只寥寥数笔,却将兰花的风骨画的极其传神。许是听多了雅歌的琴音,只觉得这叶兰儿画技实比琴技要好的多。
叶兰儿又来到雅歌面前矮身一拜“妙音公子,琴曲无双,兰儿献丑了。”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雅歌。
雅歌峰眉微挑,转瞬舒开“姑娘一手抚琴,一手作画,风雅歌是学不来的。”心底不禁暗笑,适才一曲,分明入不了雅歌的耳,却又不好意思点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搪塞之语来。
叶兰儿却未听出,只当雅歌赞她,脸上忍不住溢出得意之色。这女子,也算是才艺双绝。心里却生不出好感,总觉有些矫揉造作,锋芒毕露,反不如莫非,聆雨那般来的亲切。
叶兰儿又走到鹏飞面前,面色竟然微赧,清浅一笑“兰儿斗胆,想向鹏堡主讨教几招,望鹏堡主不吝赐教”看这神色,莫不是。。。
鹏飞顿觉尴尬,拒绝不是,又不好应下。
“年轻人,切磋几招,点到为止,无伤大雅。鹏堡主,小女顽劣,望鹏堡主手下留情”叶知秋出面圆场,鹏飞怕是不好拒绝了。
果然,鹏飞无奈下场。叶兰儿宽了外衣,露出一身粉紫劲装,玲珑娇躯越发显得凹凸有致,台下群雄又是一阵抽气声。
段章笑的一脸幸灾乐祸“鹏堡主这次要交桃花运了。嘿嘿。就是不知这枝带刺的兰花,他有没有福气消受”
与这段章在一起,总是忍不住想打趣他。“你莫不是嫉妒人家了,你也可以上台挑战这叶大小姐吗。说不定美人眼光一差,就青睐于你了。”
段章装个苦脸“这种美人,我可无福消受,我还想留着小命多活几年,多认识几个红粉知己呢”
段章脸上的表情总是很生动。其实,自己心里是有些羡慕的吧。所以才总喜欢逗他,看他变换不同的神色。羡慕他,活的如此鲜活。
台上一声娇喝,叶兰儿举剑便刺,剑势如风,直奔鹏飞胸口,鹏飞移步闪身避过。叶兰儿手腕翻转,随手挥出,拦腰横扫,鹏飞移步闪身避过。剑势再变,反手斜划,鹏飞移步闪身避过。只此三剑,气势如虹。这叶兰儿,竟也练了一身不俗的剑术。鹏飞堪堪退让,叶兰儿步步紧逼。只听嘶的一声,鹏飞的衣袖,竟是给叶兰儿斩去一截。叶兰儿收剑,灿然一笑“鹏堡主看我是个女子,不肯还手,这是让着我呢,倒是斩了堡主的衣袖,兰儿鲁莽了。”
鹏飞倒似是舒了一口气,抱拳道“叶姑娘武艺不俗,鹏某是甘拜下风”然后转身回了座。
台下响起小声的议论“这鹏飞怕是看上了人家姑娘吧,只是闪避,不肯进招”
“这么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你舍得拿剑招呼吗?这叫怜香惜玉你懂不懂”
“我看倒是这叶姑娘看上了那姓鹏的了,不然干嘛找他挑战,这么个大美人,便宜了他了。”
台上,叶兰儿捧了自己所画的兰花图,走到鹏飞面前“刚才划了鹏堡主的衣服,兰儿心里过意不去,便将这幅兰花图送给鹏堡主,聊表歉意”赠兰?赠兰!这叶兰儿居然当了这么多人的面赠兰花图,有意思。偷眼看看叶知秋,看他面上一紧,应是也没想到自己女儿有此一举吧。
鹏飞顿时僵在那里,面色难看。不知是接受还是要拒绝。台下也变得鸦雀无声,都盯着鹏飞,看他如何动作。
“咯咯咯咯,这武林大会应该改名叫招亲大会了,真是好笑。姓叶的姑娘,倒真是有胆色啊,在这么多人面前选男人。这做派,我真喜欢啊,不如你跟我回迷离幻境吧”随着一阵咯咯的媚笑,院内飞跃进来七个面罩轻纱的女子。
这七个女子,各穿了不同色的纱衣,轻飘飘落入院中,就像一条旖旎彩虹落了凡间。每人持一条与衣服同色的菱纱,待落了地,只见彩纱飞舞,竟在空中交织成网。一袭艳红纱衣的女子,从天而降,落于网上。这女子面罩红纱,看不清楚容颜,只露出眸含秋波的一双媚眼,眉目轻扫,眼波流盼,带着说不出的魅惑。松松斜斜的半躺在彩纱网上,鬓云乱洒,□□半掩,媚态天成,撩人心骨。台下很多人,已经看直了二目,忘记了呼吸。
“心语兄弟小心,这是迷离幻境的七彩迷阵,最是摄人心魂。”段章轻轻出言提醒,眉目很是凝重。
迷离幻境吗?那天下无解的顶级春药“眼儿媚”就是出于迷离幻境。三年前啊,妄自己出身“医剑双绝”的离尘谷,却解不了那“眼儿媚”。每想起此,便生生的呕,想起小米,心便生生的疼。后来回谷,没日没夜的研究医书,终于配出这媚药的解药,却听说,两年前,武林盟主叶知秋带领数百正道人士一举捣毁了那毒害无数江湖少年的销魂窟,江湖中,人人称快。时隔两年,怎么迷离幻境又死灰复燃了?
“阿弥陀佛”一声清亮的佛号刺破半空。众人心神不由一紧,那已有些迷乱的眼睛,顿时清明过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中了人家的媚术。
“咯咯咯咯,大和尚好深厚的功力呢。”又是一阵媚笑,直笑得花枝乱颤,□□上一朵朱红的曼珠沙华随波起伏,似露未露,似开未开。这一笑,不知又撩拨了多少人的心神。
此时,园内忽然响起了一阵琵琶声,声贯满园,却听不出弹奏者身在何方。
那红纱少女忽滴从七彩纱网上跳了下来,媚眼含着腻死人的笑意,扫视全园。“听我一曲迷离音,看我一支销魂舞。这么热闹的武林大会,没有节目助兴怎么行呢?”话音刚落,琵琶忽然变调。那七彩少女随着乐声,扭动起腰肢来。只是简单的动作,却风骚露骨,勾人双目。
“屏息,凝神,闭目”段章急急说完,赶紧闭目运气。众人里也已有先觉之人运功相抗。
琵琶声声,直刺耳鼓,忽急忽徐,扣着人的心扉,引着人的心跳,一声声砸在新房上,让人沉迷。媚舞翩翩,迷人魂魄。那红纱少女也加入舞群之中。媚眼如丝,细腰曼扭,薄纱飘动,雪白的玉体若隐若现,带着无尽的诱惑,直勾起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不少人已经眼光迷离,面目痴醉。好一曲迷离音,好一支销魂舞。不着痕迹的打量众人。雅歌双目轻闭,未见异常。拈花双掌合什,低头垂目,口中不知念着什么。只有鹏飞剑眉微皱,张着双目,眼底清明一片,只是那紧握的双拳上,青筋隐现。
段章的额头已经汗水隐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一时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琵琶声停,一阵娇笑“哈哈,什么武林大会,不过是闹剧一场。诸位,可还喜欢我们的助兴歌舞。迷离幻境有的是美酒佳人,莺歌燕舞,雪樱携众位姐妹扫榻以待。”说完又是一阵媚笑。
先清醒过来的人,想要上前,才发现四肢麻痹,动弹不得。多数人已经昏死过去。只能看着那自称雪樱的红纱少女携了七女飘飘而去。
“怎么好像中毒了一样,浑身酸麻,提不起气”段章正试着运功,浑身却颤的厉害。
阵风徐徐,玉兰花香越发的浓郁。心里某处豁然清明,就是这玉兰花香啊。好巧的手段。
拿出一粒药丸给段章“服下片刻便好,去多取些清水来”说完也不等他说话,一个飞身掠上高台。
又拿出三粒药丸给雅歌,鹏飞,拈花公子服下。看他们三人面色渐渐转红,该是无碍了。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声“雅歌,还好?”
雅歌睁开双目,微微点头“心儿,给众人解毒吧。”“恩,药丸不够,需要大量清水,已让段章去取了。我去取解药”
纵身一个起落,跃上那棵百年兰树,在花间仔细寻找。果然如此啊。摘了几朵已快要败落的玉兰花,一跃而下。段章也已取了两桶清水过来。留了一朵玉兰在手里,将其它的丢入清水中,吩咐段章“段大老板,给众人喝下吧”
段章有些瞠目结舌“就这样?”白他一眼,无视。
鹏飞与拈花公子已取了水先分给台上的众人喝下。然后又下台分给园里的人。
把玩着手里的那朵玉兰花,放在鼻下嗅嗅,又摘下一瓣放入口中尝尝。雅歌轻轻的皱眉,伸手夺过了那朵玉兰,一个投射,已稳稳的落入了水桶中。不自觉的吐了吐舌头。雅歌,总是那么紧张。其实,这味道,还挺不错的。这话如果说出来,定又会惹来雅歌一头黑线。
叶知秋也已恢复了过来,看着满园狼狈,脸色一阵发白,却终没说出话来。
不知是谁一声高喝“呀,弦缺令怎么不见了。”苏醒过来的众人齐目向放弦缺令的桌案看去,桌上空空如也,那放着弦缺令的锦盒,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
叶知秋啊的一声“这。。。这。。。唉”一声长叹,似是包含了无尽的挫败与沧桑。
“定是给刚才的那群妖女拿去了。”
“对,这迷离幻境怎么又死灰复燃了,这群妖女为害武林,人人得而诛之”
一时间,满园切切之声,比选盟主那会可要热闹。没人提起刚才的失态,一个个大声的出言声讨,仿若刚才那血脉喷张的一幕根本不曾存在。心底不禁有些冷笑。
叶知秋平复了情绪,向群雄摆了摆手“各位同道,叶某愧对武林啊。如今弦缺令丢失,叶某再无面目立足于江湖之中。这武林盟主尚未选出,叶某大胆提议,日后,谁能寻回弦缺令,就奉谁为尊,不知各位是否同意”
“好,就这么办,以后寻回弦缺令者,即为武林盟主,我们‘飞鲨帮’没意见”
“那群妖女应该尚未走远,说不定还能追的上,叶盟主,王某告辞了”
“对啊对啊,赶快去追,晚了就给别人抢先了”
一时间,满园告辞之声,有些连拜别的话都不说一句,施展轻功,急急的飞了出去。这就是所谓的江湖正道啊。但凡遇到了利益冲突之事。呵呵,呵呵。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一座庄园,转眼间,人去园空。还是那般怡人的景色,却多了几分肃杀萧条。这,就是人心吗?这,就是人心吧!
“这位兄弟,刚才是你帮俺解的毒吧,俺谢谢你,以后有用得着俺马大魁的地方,兄弟尽管开口啊”。满园看似正派清标的高手,没一人说声谢谢便一哄而散,唯一一个道谢的,竟是这面目憨厚,出言粗俗的马大魁。只觉得这看似粗鲁的汉子,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君子,真是可爱的多。
伸手入怀,丢给他一个青色瓷瓶“我配的解毒丸,送你了”迷离幻境最善使毒,寻常的毒物,迷药。这解毒丸足能应付了。
“这咋好意思”马大魁手里握着瓷瓶,呆呆的楞在那里。“说了送你,收着吧”
“那再谢谢你了小兄弟”说完深深的鞠了个躬。倒是被他吓了一跳。然后马大魁又冲叶知秋等人抱了抱拳“那个,叶盟主,各位前辈,我也走了,你要节哀顺变,唉,不对,好像不是这么说,反正就是盟主你别难过。。”这呆子,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等马大魁转身离去。叶知秋“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旋即昏了过去。叶兰儿冲过来摇着叶知秋“爹,爹,你怎么了”这老头子怕是一时急火攻心了。也是,一世英名化为乌有,这武林大会,最后如此惨淡收场,叶知秋也算是晚节不保了。
无上大师出手点了叶知秋几处穴道。“阿弥陀佛,叶施主无碍,多多休息便可。”
柳无尘直到此时才从石凳上站起,冲无上大师打了个招呼“大师,我随小徒尚有事,先行告辞了”不等叶知秋醒来。柳无尘带着身后的少女急急离去。
无上大师又为叶知秋推拿片刻,叶知秋醒了过来。短短一刻,这人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已近午时,各位如果方便,留下来吃顿便饭吧”叶知秋的声音沉的有些垂暮凄凉。真不喜欢这种气氛,但见雅歌不语,也只好跟上。
“心语兄弟,我们又没有吃过这园里的东西,连茶水都没喝,怎么就中毒了呢”席间,最先出口问的,是段章。看他几次出语又都忍下,怕是早想问了吧。
鹏飞低目沉思,片刻,眸中清光一闪。看来已是想通了什么。这人,豁达中又不失精明。拈花公子眉目清明,也定是已知其中缘由。
“这毒叫做‘玉兰酥酥’,气味与玉兰花香极为相似。初闻此香,并不会被察觉,但是如果行功运气,便会浑身酸软无力,神智昏迷。有人将此毒洒入了玉兰花苞中,香气随风而散。此毒本身就是解药,和水服下便解。”这‘玉兰酥酥’炼制极为不易,千金难求。是谁,下这么大本钱,难道就只是为了搅扰这次武林大会,得到那块弦缺令?还有那神秘的迷离幻境,经过那么沉重的打击,却又死灰复燃,还以如此高调的姿态现世,为了什么?
“唉,这才平顺了几年的江湖,恐怕又要动荡不安了。叶某难辞其咎。”叶知秋惨白如纸的脸,一脸愧色。
“叶老弟,无需如此自责。这事,透着古怪”云老家主双眉紧锁,不知思索什么“这迷离幻境,两年前便被我们一举捣毁,幻境的境主玉狐妖姬身中数剑身亡,这绝对不会有错,如今,怎么又会出来祸乱江湖。那阵势又确是迷离幻境的七彩迷阵,别人假冒不来的”
“今日那少女,比玉狐妖姬要年轻的多,难道,是玉狐妖姬的传人,当年,没有斩草除根?云兄,可否问问。。。”说到此,叶知秋却忽然打住不言。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埋头吃菜。一桌子素菜,入口清淡。这叶家的厨子,做菜水平真是一流。那棵菜心,长的真水灵啊,我看,我看,我够不着唉。忽滴,碗里多了棵青菜。埋头解决,不用看也知是雅歌,他总是笑我,前世应该是只兔子,那么喜欢青菜。其实,我不是素食主义者,只是偏爱青菜,青菜又漂亮又有营养,嘿。
“这位小施主何人?好奇异的面相”无上大师,慧眼如炬?低头吃菜都能看透面相?
雅歌对这大师极为尊敬,拉着我站起身来,冲大师深施一礼,我的青菜唉。“大师,这是吾弟,风心语。心语,快给大师施礼”雅歌轻轻扯了扯我的衣服。
“无上大师好”这大和尚何许人也,为什么觉得如此面善呢。可是怎么想,也与记忆重叠不到一起。
大和尚倒是面露惊奇,然后竟笑了起来,一个和尚,笑的如此诡异,为何?何为?“原来是你啊,十年过去,都长这么大了。”
“心儿,你七岁那年患了怪病,多亏大师出手相救。还不谢过大师”原来,是真的见过这个大和尚啊。七岁,那不就是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可是明明对这大和尚没有印象,难道是这个身体之前的记忆?最近,梦境越发的繁乱了。
“谢谢大师”心里有些沉闷,太多的问题理不清楚,心口的大石压的呼吸都有些疼痛。不过冥冥中,有种感觉,快了,一切,应该都快了。恐难永寿,恐难永寿。
“春来花自清,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小施主,切莫自苦,一切随心。”大和尚的禅机,字字扣心。想起师父那六个字“莫强求,且随心”。只要随心而行吗?倘若,连心音都听不到了呢?自苦吗?缘何来哉?
“一切随缘吧,阿弥陀佛”。是了,随心,随缘,随性。如此,就好。心底放宽,冲无上大师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多谢大师指点,心语受教了。”大和尚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却看出了他隐含的慈爱笑意。连那身金红色的袈裟,看起来也多了些骄阳似的暖意。
除去席间沉闷的气氛,这顿素斋,吃的很是爽利。撤了残席,奉上香茗。叶知秋的眉目锁的越发深沉,端起茶杯,却又放下。沉吟良久,才对鹏飞说道“鹏堡主,叶某有个不情之请”。这赏兰会,那朵孤傲的兰花,可是还没送出去呢。
鹏飞大概也知叶知秋意图,俊美的面容,竟是有些纠结“叶盟主,有何吩咐,请说”
叶知秋深深的叹了口气“唉,叶某妻子早逝,膝下只有兰儿这么一个女儿,因怜她自幼亡母,便娇惯了些。养到如今,已快要年过十八了。上门提亲的人虽然众多,无奈她皆不喜,一直拖到如今。今日,见她倾心于鹏堡主。叶某也就厚颜开口,不知道能否与鹏堡主结翁婿之宜。”
鹏飞的脸色,越发显得难看,起身深施一礼“鹏某多谢叶盟主垂青,可是鹏某早已成家,只能辜负叶盟主美意了”
叶知秋楞了一愣,又是一声长叹“唉,也罢,是叶某无状了。只能怪兰儿没这个缘分。”
晚春午后的暖阳,熏的人昏昏欲睡。不欲听他们商讨那些所谓的武林大事,借故来这园中欣赏景色。才进了园,便觉得睡意上涌,左右无人,闲来无事。拨开假山脚下的一丛蔷薇木香,倚着冰凉的假山坐下,打着瞌睡,不知何时,竟睡着了。
“月亮光光,抬头望乡,家乡水儿清,家乡景如画,望乡不见乡,两眼泪汪汪”四五岁的女孩,手里拿着纸风车,嘴里念着童谣,一蹦一跳的在百花盛放的园里赶蝴蝶。小脸上,隐隐的汗珠,清风徐徐,风车呼呼的转动起来,女孩圆髻上的绸带随风起舞。一只修长的雪白玉手,忽地扯过女孩手中的纸风车,狠狠的摔在地上“以后不许再念这种歌谣”。女孩抬眼,看到一双凌厉的美目正狠狠的瞪着自己。吓的一下坐在地上,哭泣起来。一双温暖的大手,抱过女孩,轻轻的拍着女孩的背“果儿乖,果儿乖啊,不哭不哭,阿爹抱抱”。“果儿还是个孩子,你何苦冲她发火”。还是那双美目啊,居然泪光盈盈,满目痛苦凄楚“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是想要回你的家乡”。“唉。。。”大手的主人,有着温暖人心的声音,拾起地上的纸风车,抱着女孩走了。
女孩与那美目酷似的一双眼睛,直直望来,望进心里,望的心微微的颤动。直觉的,她看的到。“你别走,你是谁,你是不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那女孩眼波轻转,竟笑了。那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眼神,也不是四五岁的女孩,该有的笑容。满园琼花,显得那么的诡秘。
“明珠,以后不许你再跟那个花花公子来往”被凌厉的男声惊醒。身上冷汗淋淋。梦里那双诡异的眼睛,还清晰的在眼前晃动,目光好似还停在身上。
“哥,他没欺负我。我的钱袋丢了,昨日不是他帮忙,我连饭钱都付不出,也没有地方住了。他。。他。。他是个好人”依水明珠辩驳着,声音却越来越轻。
“好人?赏花公子在江湖中花名漫天,谁不知道他风流成性。相交的女子如过江之鲫。这种人,哥不许你跟他来往。”依水添情的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决绝。
“他规矩守礼,对我没有丝毫越矩之处。哥你怎么能那么说他”依水明珠明显的底气有些不足。
“唉,明珠,平时都是哥太宠你,总想将你护的滴水不露,让你远离江湖险恶。听哥的话,跟哥回家吧。你也不小了,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纵然哥百般不愿,也不能留你一辈子,你跟表哥的亲事是自幼定下的,等过了夏,你便准备完婚吧。”
“哥。。”依水明珠呜咽着说不下去,竟轻轻的啜泣起来。
“表弟,明珠她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就别苛责她了。既然明珠不愿,那婚事就延后再说吧”寒烟霁墨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声息微弱,几不可闻。“明珠,可是在家里呆的太闷了,要不要到水雾山庄小住一段,大娘她很是挂念你。表哥也可以带你四处走走,长长见识。至于婚事,明珠若不愿,表哥绝不迫你,可好?”寒烟霁墨的声音,如一阵和煦的暖风吹过心头。
“表哥,你也太溺着她了。算了,走吧。回去再说。”三个人的脚步渐行渐远。
“听够了没?”雅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揉了揉略有些酸麻的小腿,扶石站起。“我又不是故意的,是我先在这小睡,他们平白来扰人清梦”
雅歌伸手拂来,带起发上的一片青叶“都一个下午了,你这也是小睡?走吧,风举他们已在园门那里等着了”抬目望天,一抹胭脂色的光晕伴着红轮,已经西斜入远处山头,几朵火烧云将揽翠园映的绮丽多姿。“嘿嘿,小睡一下,没想到已这般光景了”拍了拍衣服,随着雅歌往园门走去。
园门口的参天古树,和着暗色的天际,竟低沉的让人有些心悸。不由加快了脚步。段章三人正翘首望来,见我与雅歌出来,段章打趣道“心语兄弟是跑去哪里做贼了?让人好找”
不好意思的笑笑“在园里睡着了”
还是来时的一行五人,刚要步出园门,身后传来女子的低唤“鹏堡主,且先等等,兰儿有话对堡主说”。叶兰儿在不远处一株高大桦树边,正看着鹏飞。天色暗淡,叶兰儿倚在树影里,看不清楚表情。
段章一脸看好戏的邪恶样子“鹏堡主,桃花运赶来了,还不快过去。”
鹏飞饱满的天庭,都快挤成一堆了,无奈的走到叶兰儿身前。不等叶兰儿开口,抢先说到“鹏某已与令尊大人说过了,鹏某早已成婚,叶姑娘的青睐,鹏某只能说声抱歉了。”
叶兰儿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兰儿知道,兰儿愿意。。。愿意给鹏堡主做。。做妾。。”呀,这叶兰儿凭着身家,容貌,嫁个什么样的好人家都绰绰有余,却对这鹏飞一片痴心,甚至甘做妾室。
鹏飞额头的“川”字越来越深“鹏飞没有这等福分享齐人之福。姑娘貌比花娇,兰心蕙质,以后定能觅得如意郎君。不必为了鹏某如此委屈自己”
叶兰儿见鹏飞依然拒绝自己,有些急了“鹏堡主还记得两年前吗,迷离幻境一战,兰儿多亏堡主相救,自那时,兰儿就决定以身相许,以报堡主大恩。”
鹏飞状似思索,片刻后,摇头答道“鹏某实在记不得了。叶姑娘若是为此委身下嫁,就更不必了。江湖中救人于危难本是平常,姑娘无需放在心上。”
叶兰儿双目垂泪,呜咽出声“兰儿并非为了报恩,自两年前见了堡主一面,兰儿便对堡主。。对堡主一见倾心。无奈那时堡主并未留下姓名,两年来,兰儿不知推了多少提亲的人,只为了日后能够再见堡主。今日,总算给兰儿见着了,请堡主成全兰儿的一片真心。”语音幽咽,这一席话,饱含深情,听的人心生不忍。
鹏飞的语气也不禁软下来“鹏飞何德何能,得姑娘如此相待。然鹏飞与拙荆乃患难夫妻,情深不移。只能对叶姑娘说声对不起了。天色已晚,鹏飞告辞”说完,不等叶兰儿再说话,转身大步离去。
“鹏飞,我叶兰儿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子,今日放下女子的矜持,脸面,厚颜相求与你,你当真如此铁石心肠?”叶兰儿的声调,已变得有些尖利。
鹏飞的身形微顿,却终是没有回头。大步而出,不再停留。
“姓鹏的,今日之辱,我叶兰儿铭记于心,他日定报此恨。”已走出老远了,叶兰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刚才那幽幽软语,此刻听起来,已变得那么的尖锐愤恨。这个女人,太过极端。求不得便由爱生恨。心底,微微的,有些感触。
“醉心楼,今晚段某做东,众位别驳了段某的薄面啊。”咦,又吃,多么幸福的米虫生活啊,吃饭不花钱,睡觉自然醒。快走快走。
一行人,往醉心楼而去。渐行渐远。却未看到,身后,叶兰儿手里的兰花图,被撕得粉碎,那张本倾世的花貌,却因为愤怒,憎恨而扭曲的可怕,眼睛里,寒光闪闪,露骨的恨意。
“可怜啊,如此我见犹怜的佳人,却如此的被人作践。”阴暗的声音,彷佛来自地狱之下
“你是谁?”“我啊,我是你心里的魔鬼,来吧,欢迎你我的孩子”。。。。。。
阳光终于完全沉入山影中,暗黑的夜色里,夜枭桀桀的叫声,让人发怵。哗啦一声,随着树叶的响动,一只大鸟振翅飞入黯沉的夜空。无人知的角落里,廊檐上的一片青瓦,啪的落地,摔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