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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第四十五章
      马蹄飞快的踏过地面,旋动的车轮溅起一片泥泞。
      “舞儿,妳终于醒了!”
      喜悦的声音传入昏厥已久的意识深处,刑月舞一睁开眼所看见的就是那名熟悉女子关切的神情,如此真挚如此温暖,彷佛是在告诉她,昨晚所见所闻都只是一场残酷可笑的恶梦罢了。
      然而,被封住穴道动弹不得的身躯还有隐隐作痛的脖颈却又嘲弄般的证实了那场梦魇正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舞儿,妳还好吧…”
      看到刑月舞面无表情一语不发的模样,花夜语不禁有些害怕。
      “妳…就是花夜语?”
      刑月舞的语气平静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三年来连作梦都想杀死的那个人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但仇恨却没有激起任何一丝火花,反而像是一道幽深的玄影包覆住她的心头,杜绝了所有的光明,只留下深沉的黑暗…
      “…嗯。”
      别无选择,花夜语只能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分。
      她是花夜语,三年前杀害刑若天的凶手,刑月舞不共戴天的仇人。
      “呵呵…”
      刑月舞凄凉得笑了,眼神中看不见半丝感情的色彩。
      不久前她还是自己想与之长相左右的女子,现在她却是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
      弒父之仇、欺瞒之怨…刑月舞此刻连一丝怒气都无法提起,占据她心头的只有满满的绝望。
      为了这个命运所开的玩笑而绝望,三年来唯一能走进自己心房的人儿,就是那个杀死父亲的冷血杀手?
      苍天…你可真是待我“不薄”啊!
      “舞儿,妳还好吧…?”
      刑月舞扭曲的笑容让花夜语胸口一阵揪心的疼痛,她好想伸手紧紧抱住这个两眼无神的少女,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肉之中,永不分离。
      “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埋葬于绝望中的魂魄,因为这一声呼喊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她有甚么资格叫我的名字?
      她有凭什么还用这种关怀的态度来对待我?
      三年前,妳夺走了我的父亲;三年后,妳夺走了我的…心。
      将仇恨和被欺骗后的痛楚留给我的妳,究竟还有甚么脸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一声怒吼后便不再说话,千言万语比不上那如熊熊烈火般的双眸,她将所有的激昂与低沉的情绪一齐释放,不再压抑、不再刻意遗忘,用最炙热的眼神质问眼前的这个人──妳为何要如此对我?
      “舞儿…”
      花夜语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她第一次开始怀疑难道强行将舞儿带在身边的绝定真的错了吗?
      她想过,等刑月舞醒来后可能会对着自己破口大骂,嘲讽辱骂、冷言冷语这些她都早已做好了接受的准备。但她并没有想到,刑月舞会像这样不哭也不闹,只是沉默的看着自己,如今那双曾令她着迷不已的眼眸中,赤红的血丝书写着恨与痛的文字,灼烈的眼神在她的胸口烙下了愧疚的印痕,花夜语不敢直视那目光炯炯的眼,却又无法将视线从这个她挚爱又亏欠的人儿身上移开,只能以怯懦的姿态和刑月舞对望着,久久不能言语…
      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像这样硬是把形月舞带着身边,受伤最深的将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冷冽又隐忍的人儿。这一段漫长的沉默,究竟隐藏了她多少的怨憎与伤痛?
      刑月舞是个习惯把所有哀伤和委屈埋藏在心底的女子,昨日茶楼中,刑月舞曾对自己坦言过三年来缠缚着她的梦魇以及她所受到的苦楚,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事一把锐利的钢刀般刺在花夜语的心头,一字一句缓缓的凌迟着她的内疚。明明是她所爱上的女孩,明明是应该被她捧在手心、含在嘴中的宝贝,曾想过要用手中的长刀斩除所有危难、杀尽任何可能伤害到舞儿的人,但到头来伤她至深的──却是自己…
      这,该不会是你的报复吧?
      很罕见的,花夜语回想起了过去被她所杀死的人。
      三年前,那月黑风高的夜晚、那繁华落尽的惊天一枪、那于死斗边缘咽下最后一口气的老者…

      ──这件事和我的女儿无关。
      ──刑月舞,不是我的目标。

      原来,从那一刻起,妳我之间的牵绊早已深深的埋下。
      只是,这段牵绊,究竟是缘还是孽?
      如果那时,我并没有因为一念之仁而放过妳,对妳来说会不会反而是一种仁慈呢?
      舞儿,我对妳所造成的伤害,是不是真的已经无法弥补了?
      花夜语茫然的想着,刑月舞此刻就在自己的眼前,她的憔悴、她的泪光、她的痛苦…全都,历历在目。
      假使我的爱,真的只会加深妳的伤,那么放手会不会才是最佳答案?
      放手,然后让这段情不再延续…
      放手,然后从此想忘于江湖…
      放手,然后再见面时,妳我就是真正的敌人…
      我真的要就这样放手离开吗?让刑月舞就这么消失在我的生命之中?
      不…不要,我…不能接受!
      “我不能接受!”
      一想到要离开刑月舞,花夜语就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恐惧,比起伤害到她、比起加深她的痛苦,花夜语更害怕会从此失去她!
      花夜语吶喊着,用最自私的姿态将刑月舞拥入怀中,无视怀中人眼里所有的抵抗与憎恨,她现在只需要感受着舞儿身上的温暖来坚定自己的决心。
      “花夜语,妳放开我!”
      只发愣了一瞬间,刑月舞便立刻愤怒的大吼着。
      这人怎么还敢这样抱着我?她怎么可以这般霸道蛮横?她怎么可以这样完全不顾我的心?
      “放手!放手啊!妳马上给我放手!”
      被封住了穴道而无法挣扎,她只能以近乎哭泣的怒吼来斥骂这个一再践踏自己的骄傲,夺去了自己一切的仇敌。
      “花夜语,妳无耻!妳泯灭人性!妳…妳…妳放开我!!”
      “不放。”
      花夜语的回答非常冷静,闻着来自刑月舞身上那股药材的气味,她不再犹豫。就在将刑月舞紧紧抱住的那一刻,花夜语立即明了了──这一生,她是无法放手了。
      所以,舞儿拜托妳,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全心全意的证明我对妳的爱,以及想要补偿妳的决心。过往种种我只能说声抱歉,而未来我可能还是只能说声抱歉,因为我已下定决心,要独占妳直到永远!
      “妳…妳到底想要怎么样?妳到底还想要怎么样!?”
      泪水,随着崩溃的意志无助的落下,刑月舞张开嘴狠狠的朝着花夜语的锁骨处用力咬下,像是要发泄心中满溢的悲愤一般,她隔着衣裳将贝齿嵌入了花夜语的血肉,那玉石俱焚的气势彷佛恨不得要食其骨肉、饮其鲜血,将之生吞活剥。
      泪,打湿衣衫
      痛,深入骨髓
      花夜语咬着牙,感受着刑月舞啃咬自己身躯的剧痛。
      这个劫,她是过定了!只要刑月舞还在自己身,花夜语愿意承受一切她所给予的痛苦和伤害,用毫无尊严的忍让去乞求她的同情、用毫无保留的爱去治疗她的伤痕…
      舞儿,这就是我所能给妳的了,我的人、我的爱、还有,我的一切…
      这时,刑月舞忽然松开了嘴,瞪大双眼强行运起全身的真气。
      “舞儿,妳在干甚么?”
      注意到怀里女子的异动,花夜语吓得连忙低下头查看,但却已经太迟了。
      刑月舞不顾自身安危,强行冲破了穴道。五脏六腑以及全身经脉具损,但她完全不放在心上,现在的她全心全意的只想带着这人踏上黄泉之路…
      这个人,让她尝到了丧父之痛,却又让她体会了被人所爱的感觉。
      这个人,给了她持续三年的哀伤,却又让她重新展开笑颜。
      这个人,令她冰封了自己的心灵,却又用关怀融化了这层冻狱。
      曾以为,若是这个人的话,即使是一名女子或许也能带给自己幸福。
      谁知转眼间,她竟已成为不共戴天的仇敌。
      那天真率直得笑容、那豪迈朴实的言语、那温柔至情的拥抱…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刑月舞已无力去思考这些了,现在的她只想获得解脱。
      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鲜血从她的唇边渗出,低落在花夜语苍白的脸孔之上。
      现在,刑月舞将花夜语压制在自己身下,左手紧紧的扣住了她的咽喉,杀气不胫而走。
      “呵呵…舞儿,妳…妳这可是在报复…我当时在客栈把妳压在身下的…仇?”
      生死交关的当头,花夜语却还是漫不经心的开着玩笑,她这提起两人不久前亲密无间的时光的举动,触动了刑月舞内心最痛的一道伤口。
      “我,現在就要杀了妳!”
      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只要再狠一步,这个纠缠了自己三年的恶梦就会从此消失在人世之中了!
      但是,刑月舞却发现,自己居然下不了手....?
      始终,无法使出,那最后一分的力气、最后一步的杀招。
      俯视着花夜语的脸孔,她失去血色却仍面带微笑,毫无抵抗的态度甚至表现出一种顺从。
      这人的身体,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的冰冷呢…
      这紧要关头,刑月舞的脑海里竟闪过了这一点也不重要的想法。
      微弱的脉搏传来一股哀伤的律动,花夜语的眼神里带着三分宠溺、三分纵容、三分顺服…以及,一分的不舍。
      她举起手,轻轻抚摸着刑月舞的脸庞。这一刻,时间彷佛暂停了。
      杀人者,与被杀者。
      复仇者,与仇恨的原凶。
      她们之间就是这般势不两立的关系,但命运却在两心之间牵起了一条不该有的红线。
      她望着她,眼里除了仇恨外还有一丝的哀婉。
      她看着她,眼里除了不舍外还有满满的爱恋。
      凝望,成为了她们之间的桥梁;彼此,成为了对方眼中的唯一。
      所以当阎羽惜闯入车厢中时,不管是花夜语还是刑月舞都没有注意到这第三者的到来…

      “妳们这是在干甚么啊!?”
      阎羽惜再次用刀鞘敲昏了刑月舞,并封锁住了她全身的穴道。
      “她刚才强行冲穴,应该受了内伤,妳帮我瞧瞧。”
      花夜羽若无其事的坐起身,整理着自己零乱的衣服。
      “她受了内伤?妳还差点就死了咧!要不是我听见动静赶来,妳说不定已经死在她手中了!”
      “……”
      花夜语没有回答阎羽惜的话,只是转过身走出马车外,刚才在阎羽惜的命令下车夫已停下了马车,他们正在一条通往天绝城的快捷方式小路上。
      花夜语走下车,看着阴沉灰暗的天空,目光迷离。
      “妳给我等等!”
      阎羽惜差点没被花夜语的态度给气疯,跟在她身后追下了马车,质问道:“我问妳,那个女的跟妳之间到底有甚么仇?妳刚才该不会想要让她杀了妳吧?”
      “…阎羽惜,谢谢。”
      花夜语沉默了一会后突然向阎羽惜道谢,后者则是困惑的睁大了眼睛。
      “我刚才的确有一瞬间觉得就这样让她杀死或许也不错,但是那时我错了,用死亡来逃避是弱懦的行为,更何况我现在还不能死。所以,谢谢妳刚才救了我。”
      花夜语说完后,朝着前方信步走去。
      “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吧,我去前面探探路。妳帮我照顾一下舞儿。”
      “等等,妳还没有告诉我,妳和她之间究竟有甚么仇?”
      阎羽惜皱着眉头朝花夜语的背影叫道,那人闻声后并未回头,只是停下脚步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个女孩…是刑若天的女儿。”
      “什么?妳说她就是刑月舞?”
      阎羽惜不敢置信的看着花夜语。但对方的语气依然毫无起伏,甚至还有着些许的冷漠。
      “对,那又如何?”
      言毕,她又继续向前走去。只留下一脸烦躁的阎羽惜和不知所措的车夫。
      阎羽惜回过头望着车厢,眼神里带有着杀机的阴冷。
      原本以为带这个女孩回天绝城并没有甚么影响,但是现在知道她的身分后就不可如此轻率了。
      如果仅是和万剑楼关系密切的话倒还好,但她可是刑若天的女儿,别说是花夜语了,这女孩几乎和整个天绝城都有仇…这样的人,真能放心带回天绝城吗?
      “唉…”
      阎羽惜思索到最后郁闷的叹了口气,她很讨厌自己接下来所要采取的行动,但是身为一个杀手,一个忠于天绝城的杀手──她不得不如此。
      “花夜语,妳应该会恨死我吧?”
      握住腰际的弯刀刀柄,阎羽惜面无表情的踏入车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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