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之剑影兰华》青狐也九尾

3、第二章

　　“所以这段时间你先住我那里，放心，我妹妹在家。”君不悔开着车，载着展昭飞驰在马路上，一边对他说道。

　　那件事后，君不悔应教授要求带展昭去做了个全身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又将他在时光穿越的过程及感受都详细地记录下来，又把展昭的官服和巨阙剑一并完好无损地交还给了他，然后就基本上没什么事了。

　　君无悔跟展昭保证一年内可以将他送回去，而且距离他在大宋消失的时间差不会超过三天。也就是说，展昭虽然在这里待了一年，但对于身在大宋的人（当然包括包大人他们和泽琰他们）来说，他不过是消失了最多三天。

　　这样的承诺令展昭很满意，也自然没有了那么多的担心。现在需要操心的就是这一年里，他要如何生活的问题了。

　　艾佛森教授是美国科学家而不是中国历史学家，所以对展昭所处的宋朝有哪些历史特色不感兴趣，在留下自己需要的资料之后，便将展昭交给了学生君不悔，并开出一张数额不算小的支票作为他这一年的生活费以及因为失误而给予的赔偿。

　　当然，这钱对展昭这个一千年前的古代人能有多大意义，艾佛森是懒得操心的。

　　君不悔是单身，又基本都住在实验室，一忙起来就是昏天黑地，当然没法分心照顾对这个世界完全懵懂甚至走丢了都有可能回不来的古代人。思来想去，他决定把展昭带回家里暂住。

　　当然，对外需要隐瞒展昭的身份，在这个地方他一没身份证二没出入境记录，一个搞不清楚就会被认为是偷渡。但如果将他的身份公开，那就更加要命。君不悔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些激动的历史学家医学家等等蜂拥而至，将展昭摸索解剖并且热切讨论的情形……

　　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君家少爷哎，你当这是外星人侵略地球呢？

　　君不悔摇摇头，将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抛开，对展昭认真道：“我妹妹这段时间都在家，我会叫她好好招待你的。”

　　“叨扰了，”展昭倒很痛快，只似另有担心，“就令妹一个人？”

　　“不然呢？”君不悔莫名其妙，随即反应过来，展昭的意思是，孤男寡女在一间房子里不合适。

　　君不悔笑道：“家里还有个佣人，我们都叫她林嫂。我妹妹忙起来经常忘了吃饭，有个人在家里照顾她，我也放心一点。不过说到这事，我顺便跟你提提，美国跟你们宋国不同。正所谓入乡随俗，虽然有些风俗你可能看不惯，但我希望你可以平静接受，不必一再质疑自苦，怎样？”

　　展昭点点头，若有所思。

　　君不悔笑道：“我妹妹叫君清如，大学刚毕业，现在是专职作家，新近写着一本关于二战时期的纪实……罢了，我知道你听不懂。没关系，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她。她比我懂得如何回答你。”

　　展昭点点头，一边听着，一边认真地看两边街景。他在研究所住了几天，也大概认识了这世界的一些基本东西，权作在这里短暂生活的开始。

　　坦白说，美国虽然和大宋不同，但展昭并不讨厌这里，他对这里更多地是抱着一种看客的态度，不以物喜，。街道宽阔，绿荫葱茏，色彩鲜明而干净。各色房屋高低耸立，而进入繁华街区，满街的各色招牌也让人眼花缭乱。

　　这是一个并不亚于大宋的繁荣世界，甚至自由更甚，只是那自由的程度让他有些吃不消。

　　身边不断地有其他小汽车经过他们，车上男男女女形形色色，有的怪异凌乱，有的一本正经，但更多的是跟他们一样普普通通的人。

　　这些人里，有金发碧眼，有银发灰眸，红发褐发，甚至还有人故意将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如一头花园，当然，也有像他这样的黑发黑眼，还有全身皆黑，笑起来却有着一口雪白得教人艳羡的贝齿黑人。

　　但不管外形如何千差万别，生活如何不同，他们和他都是同样的人，有着同样的喜怒哀乐。

　　展昭心中一阵感慨，忽然看到街边围着一群，好奇问道：“那里怎么了？”

　　君不悔开着车看了一眼，笑道：“那是斗舞。是一群以跳舞为乐的人，经常聚在一起比比看谁跳的舞更好。挺有意思的。”

　　“斗舞……”展昭沉吟着望着他们，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那群人里，肤色发色瞳色各异，边上的音响放出欢快且节奏性极强的曲子，场地中间数人轮番跳出各种怪异的舞蹈，暗中果然有着较量的意味。

　　那舞蹈在展昭眼里，虽然动作怪异且各不相同，甚至有人的衣服都胡乱破烂——按照君不悔的说法是，那是他们故意的——但其中所流露出的豁达天性和乐观幽默也一样能让他有真切体会。

　　大宋的社会生活也是同样丰富精彩，斗舞斗武斗鸡斗牛斗蛐蛐，也同样不一而足。不过他们那里的斗舞基本都是青楼女子为争夺花魁之名而斗，同这里的斗舞自是截然不同。

　　实际上，展昭甚至觉得这斗舞跟他与江湖朋友舞剑吟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想到这里，他又不免念起了家乡的人和事，叹了一口气，问君不悔：“你们真能将我送回失踪之后第三天那一日么？”

　　“差不多啦！”君不悔开着车转过一个弯，“不是三天就是五天。”

　　“不能送回至当日么？”展昭又问。

　　君不悔很无奈：“展大人，这样的精确度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你也体谅体谅我们嘛！何况……”他本想说，何况三五天的精确度他也不能保证，但转念一想，这余下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这丫武功很高啊，惹不起啊！万一说漏嘴了惹毛了他，那捏死自己还不跟捏死一头蚂蚁似地？

　　“何况什么？”展昭追问。

　　君不悔摇摇头：“没什么，好了，别打扰我开车。”

　　过了斗舞的街道，车子来到一处相对繁华的所在，但前面的路被一大群形形色色的人给堵住了，那些人举着写满展昭看不懂的条幅或者牌子，神情激动地大喊大叫，堵在马路中间缓缓前进，边上还有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在维持秩序——君不悔说那是警察，也就是他们那个时代的衙役。

　　换句话说，展昭的工作职能搁在现代，差不多就是个警长——黑猫警长。

　　君不悔这么跟他开玩笑。

　　展昭学着当地人的样子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君不悔看得一怔，随即大笑。

　　车子缓缓地开过人群，展昭随手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才放下就忽然在人群前面看到了一个惊人场面。

　　游行的人群缓缓推着三辆精钢打造的囚车，这还没什么，关键是囚车里蜷缩躺着三个女子，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身上还淋着鲜红的宛若血迹的东西……

　　噗——展昭一口水喷了出来。

　　“怎么了？”君不悔开着车，听到旁边有异动，转过头就见展昭向他别过脸，满脸涨得通红，显然又激愤又羞恼。他的视线稍一偏移就看到了游行人群前头的三辆囚车，登时明白了。

　　“这是一群什么人？！”展昭怒喝，砰地一下捏爆了手中的矿泉水瓶，水花四溅，“那些女子是犯了什么罪？！竟要遭此对待？！”

　　他倒是聪明理性的，并不急着动手，先问清楚再说。这要换成白玉堂，早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拆笼子了。

　　君不悔擦去眉眼上的水滴，笑着安抚他：“别急别急，她们没有犯罪，也没有人伤害她们，现在这样完全是她们自愿的。”

　　“什么？！”展昭大惊。

　　“你听我慢慢解释。”车子又转过一个弯，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一条街道，君不悔笑道，“这群人是动物保护组织的，所谓动物保护组织，也就是以保护和善待动物为宗旨，抗议人们为了满足私欲而虐待伤害动物的行为。比如说，只是为了满足杀戮的欲望或为了穿上华丽的皮草而残杀动物，剥下它们的皮毛等等。”

　　“这一期的游行内容就是抗议皮草商为了取得皮草杀死动物，号召人们不要购买动物皮草。那标语上写的就是今天的主题：穿皮草不如□□。而那几个女子是在用这种方式引起人们的注意，提醒他们动物跟人一样都是生命，也会痛苦流血，为了满足私欲而虐杀动物是不对的。你别紧张，那笼子门都没上锁，只要她们想，随时可以出来穿上衣服离开。”

　　展昭脸上的表情变化很丰富，先是震怒，而后吃惊、若有所思，再然后敬佩，再然后的然后，又是惋惜：“倒是一群好人。但即便如此用上这等手段也未免极端。纵然你们这里并无风化之说，在大街上赤*身*裸*体，怕也不雅。”

　　君不悔笑道：“这种方式在你看来的确很极端，但一路上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个时代信息量非常丰富，长久以来人们早已被各种各样的信息充斥得麻木了脑筋，有时候的确需要一些极端表现来激起关注。说实在，我们这里动不动就会来场游行，内容目标五花八门，为什么的都有。你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展昭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他。

　　君不悔知道他又被雷到了，连忙提醒他：“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展昭于是闭上嘴不再说话——看来他的确很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这些东西。

　　两人于是不再说话，车子又走了好一阵，渐渐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区，这时才终于停下：“我们到了。”

　　展昭转头看去，看到附近毗连着数座二三层高的独栋小楼，楼与楼之间都有着一定的距离，形态色彩也不大相同。自己边上的这一座，灰砖白线整整齐齐，砌得干净利落，屋顶铺着朱瓦，落着附近飘来的枯叶，给这小楼平添了几分自然闲适的意味。

　　二楼的落地窗外伸出一小块阳台，不知名的小花细细碎碎地自装饰着美丽花纹的栏杆内伸出枝条，垂落而下，白纷纷蓝盈盈地挂在栏杆外，开得热闹快活。

　　间隔处各挂着一个大而鲜红的方胜结，清晰精致，给这满是西洋风格的小楼平添了一股特别的东方意境。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又别具一格。

　　花园里草坪青翠齐整，当中留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红砖小路，草地的一角种着花，展昭只认出一种是红玫瑰，弯弯曲曲爬满了围栏，朵朵鲜红开得骄傲活泼，盈润可人。

　　庭院里修着一座小小的房子，小小的门口还摆着一个空碗，边上画着一只小狗的侧影。

　　“不错吧？”君不悔下了车，跟小狮子打了个招呼，回过头见展昭望着房子一脸欣然，便笑道，“这房子当初我们兄妹可动手装修了一年多呢！”

　　“装修？”展昭一怔，“这房子是你们自己盖的？”

　　“虽然没有，但也差不多。”君不悔笑道，“这房子之前没人住，空置了十几年。里头早就破烂得不成样了，几乎卖不出去。那时候我们兄妹都才刚开始，没什么钱，而这房子价格便宜，环境又好，我们就共同贷款买下来。”

　　“了不起！”展昭由衷赞叹，这要换成是他也未必能做到如此。

　　君不悔笑着掏出钥匙，开了门，带着展昭走进庭院：“那段时间比较闲，有精力照顾这里，家人和朋友也过来帮了很多忙，再加上我妹妹对这房子也很上心，所以一点一点也就有了现在的样子。回想起来其实那段日子挺有意思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花园，君不悔指着翠绿草坪的一处笑道：“我跟清如说好了，等有空我们想在那里砌一个烧烤台，你那时要还在这里，就一起来帮忙吧。”

　　“烧烤台？”展昭一怔，“是烤肉的？”

　　“是啊，”君不悔笑道，“我们老早想要一个烧烤台了，念叨两年，可惜一直没空。这里夏夜特别美，我们有空就在这里吃烧烤，喝果汁，聊天赏月看星星，怎样？”

　　“好！”展昭一口答应下来，兴致勃勃，“展某鲁钝，到时少不得两位指点一二。”

　　君不悔哈哈大笑，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声：“二哥？”

　　展昭与君不悔同时回过头，就看到庭院门外站着一个女子，一把长发扎成马尾甩在身后，穿着一套湖蓝色的运动衫，容貌秀丽，身形苗条，牵着身边一头雪白的小狮子。

　　展昭听到一声低吼，这吼声低沉而威严，令他不免心惊了一下，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那女子身边的小白狮目光凶狠地死死盯着他。

　　尽管隔着围墙，他仍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小白狮向他咧嘴露出了森然锋利的牙刀，不由打了个寒战。

　　君不悔拍拍展昭的肩膀，道：“她是我妹妹，她身边的是我们家从西藏带回来的雪獒，名字叫雪娃。凶是凶了一点，但聪明通人性！别怕，有我们在呢。”言罢对妹妹笑道，“他就是我跟你说的展昭。”

　　君清如点点头，抚慰性地摸摸雪娃的头，拉着它开门走了进来。

　　一走近，展昭才发现这君清如看起来有些憔悴，脸色发青，双颊有些不健康的红晕，但神情笑容却是轻松愉快，多少冲淡了她的虚弱。

　　她看了看展昭，眼底掠过一丝浅浅的诧异，随即笑了笑，大方地对展昭道，“你好，我叫君清如。”

　　许是知道展昭的来历，猜想他可能对握手有些尴尬，也只是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而已。

　　君家是书香世家，君老爷子当过国军团长，打过日本鬼子。抗战胜利后，因预见到国内仍不太平，便急流勇退，带着夫人和孩子移居美国。如今四代同堂，其乐融融。

　　君家三个孩子，老大君如海是个出版社编辑，三年前结婚生子，娇妻是个白种人，生下个混血娃娃今年才两岁，玉雪聪明，漂亮可爱得不行。老二君不悔搞科研，“整天捣鼓些莫名其妙的实验”（君老爷子语），老三君清如在文学上颇有天赋，至今已出版了三本书，“挣俩稿费活得还算可以”（也是君老爷子语）。

　　君家仍是保持了家长制的家风，君父君母和君老爷子一起住，长子君如海则住在附近，既能保证夫妻俩的生活空间，又方便照顾家人。而君不悔和君清如则不像话地当起了甩手掌柜（还是君老爷子语），自己跑到外头买房子住。

　　按君不悔的说法，这也只是暂时的。他自己在研究所有一套公寓，里头衣食住行样样齐全，如今早已成了他的常住之所，反倒这里的房子一年也来不了三五回。

　　所以他准备将来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把这房子整个送给妹妹。

　　展昭看得出，这对兄妹的感情非常好。

　　君不悔心疼地看着妹妹，摇摇头：“你又瘦了。一忙起来就不顾身体。回头让大哥看见了，一转头再告诉爹娘爷爷可有我受的。林嫂怎么搞的，也不懂得给你补充营养？”

　　君清如笑道：“别怪林嫂，她很好。是我自己的原因。雪娃，别老这么盯着人家，会吓着人的。”

　　雪娃似乎对展昭有些敌意，但因为主人的关系，对展昭也并无太多威胁举动，只是死死盯着他，仿佛只要他有半点异动就会立刻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展昭不敢动。

　　御猫也许不怕耗子，但着实有点怕狗。何况这么大个子，鬃毛凛冽，杀气腾腾，看着跟头小狮子似地，如何不令他心惊？

　　君不悔笑着过来，蹲在雪娃面前挠挠它的下巴，指着展昭对它道：“雪娃，记住：这个人是我们的朋友，这段时间他都要住在这里。你不可以没礼貌，知道吗？”

　　雪娃似乎听懂了，寻思地看了展昭一眼，低声呜了一下。

　　君清如笑道：“它还有点不放心。”言罢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狗粮，在雪娃面前递给展昭，笑道，“喂给它吃。”

　　展昭心头有点发虚，但仍是接过狗粮，慢慢地送到雪娃面前。

　　雪娃歪歪头，寻思地看了看他，抬起头征询地看着君清如。

　　君清如点点头，蹲下来摸摸它的下巴：“吃吧。”

　　于是雪娃不再犹豫，将那大嘴凑到展昭手里，那一瞬间展昭全身一凛，汗毛刷地就竖起来，但仍是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动弹。

　　雪娃似乎对他的表现很满意，看了他一眼，舌头一卷，将他手心里的狗粮都卷进了嘴里美美地吃着，一边警惕地瞪了展昭一眼，仿佛在说：别以为这样就行了啊！你要是敢对我主人不利，我照样对你不客气！

　　这一眼之后倒也没了其他举动，转头跟着君清如走到一边。

　　君清如笑道：“你们先进去吧，林嫂在里面。我给雪娃洗个澡。”

　　“好，”君不悔转而对展昭笑道，“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