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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府衙闹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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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黑云如墨,将墨蓝的苍穹掩得不见半点星光。
知远县大街上空无一人,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肆舞半空中。白日的暑气,和着夜间突起的狂风,将整个城厢的夜色笼罩在一片湿腻幽沉的迷雾之中。
紧接着,一道惊闪划过天际,银龙呼啸而来,顿时大半个知远县明亮若白昼,随即而来的轰轰闷雷声,恍若千军万马奔腾咆哮在知远上空。
这一切,都预示着一场暴雨的即将到来。
府衙,后院。
幽幽的灯光从厢房内透出来,将里面木讷的人影映在窗纸上。
张大民举目有点无措的看着这间厢房的布置,心头惶惶。
这几日,他在府衙,无意中听到府衙了的人在谈论,说府衙这两天闹鬼,半夜经常能听到女子抚琴和哭泣的声响,有个衙吏半夜起夜,恍惚中瞥见了一个披头散发浑身鲜血淋淋女子身影在府衙后院飘荡,吓的当即昏倒在地,第二天重兵不起回家休养;
还有人说,他们也听到了,不过他们听到的不是女子的抚琴声,而是几个小女童的哭喊声,有个胆大的衙吏凝神细听,听到有个小孩哭嚷着要去找爹娘,然后另一个就说要先找到自己的头才能去见爹娘,不然会吓坏爹娘的……再接着另外几个就说那就先找自己的头,可是头在哪里呢?最后一个孩子说,那个割她们头的人肯定知道,去找他要就行了……
凡此种种,一经在府衙传开,便传的沸沸扬扬,弄得整个府衙人心惶惶。
县令方云蘅知道后,勃然大怒:“荒唐!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冤鬼索债,再有造谣的,责打五十大板!”
众人得令后,再不敢将闹鬼一事言语半分,都只能憋藏在心中,兀自惶惶。
其实,他们说的一切,张大民也只是耳闻,并不确详。
下午之时,鬼无言再次给他把脉,见他疯癫如常,环视了一下房间,便道:“此地阴潮昏暗,不适于病患长居,给他换个干净亮堂的房间。”
这一换,却不想将他换到了这间房……
空荡荡的房间,中央桌子上只点着一根垂泪的白烛,靠墙角安放着一张大床,大床外整个遮了一幅艳红床帘,床脚另一头叠放着几只红漆木箱,惨白的墙头一看就是刚刷漆不久,地上斑斑黑迹,疑是早就凝合的血迹——此处正是扈秋娘遇刺时的那间房。
张大民惶恐地闭上眼睛,眼前却不断闪现出脚下血流成河,扈秋娘拖着满身的鲜血一步一步爬过来向他哀鸣的画面,眼角凄然垂下一滴泪。
突然,一阵幽沉的琴音慢慢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袅袅回响。
张大民猛然张开眼睛,惶恐的环顾四周,房间内,却依旧只他一人。
那是谁在抚琴?
琴音落落,幽沉深远,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细听之下,还有女子的低泣声——
秋叶兮
煌煌,
寥落兮
深深。
逝者如斯兮
哀怨何求?
一点相思兮
眉间心头。
碧落兮
茫茫,
黄泉兮
幽幽。
离人相思兮,
惟愿相守——
曲魅声涩,如泣如诉,摄人心魂,像是要将人也勾到地府。
张大民瑟瑟的听着这女子的轻声吟唱,越听到后面头皮越发麻,身上寒毛通通战栗。
这,这不正是秋娘的声音?!
莫非秋娘没死?
张大民正兀自揣测见,突然,屋外一道惊闪,随即响雷滚滚,吓得张大民惊然大叫。
窗外狂风四起,一下子便吹灭了桌上白烛,待明白是电闪雷鸣后,张大民微微舒出一口气,安定心神,忙去关闭窗格。
转身,正打算重新燃起白烛,张大民找寻火折子,不经意抬头,却瞥见折门边的角落里,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身影。
张大民立时毛骨悚然,惊的连连后跳,全身痉挛一般的抽搐着,颤抖着嘴唇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借着惊闪的白光,张大民看的分明,那女子长发盖面,胸前赫赫然一把匕首直没胸脏,白色的长衫上不断有血迹滴下来,长裙及地,根本分不清她是站着还是悬浮着。
“你你你你是谁?”张大民背靠着墙壁,惊恐的盯着那女子,说话结巴带着颤音。
那女子慢慢移近,声音凄厉:“大明,我是秋娘啊——你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吗?”
“秋秋娘?他他们不是说你你已经不是死了吗吗?”张大民想往后退,却发现后面是石墙,已经无路可退。
那女子道:“大明,我死的好惨,你可要为我报仇啊——”声音阴恻怨愤。
张大民道:“我我怎么去报报仇?”
那女子徘徊了一会儿,似是轻微叹息了一声,低低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县令大人,他们自会还我公道,那样我在地下也能瞑目了——”
张大民面色惨白,脱口道:“秋秋娘,我我不能说——”
“为什么?!”那女子声音陡然提高,“有什么是比我的命还重要的?”
“我要说了,我会比你死的更惨的!”张大民到最后几乎是哭着喊出声来的,“秋娘,我我还不想死啊——”
扈秋娘沉默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尖锐的笑声似要穿破人的耳膜,“张大民啊张大民,时至今日你心中还只惦记着你自己!你可知,你现在这个样子,跟死有什么区别?!”
张大民颓然倒在地上,抱着头哀求道:“秋娘,你饶过我吧,我真不想死,真不想死啊……”
屋外急雨雷鸣,树枝被风吹的咔嚓咔嚓作响,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噼里啪啦狠狠地抽打着窗格。
室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张大民红肿着眼睛抬头,发现扈秋娘已经不在,转身想起来,突然,右身侧响起一阵侧悉悉索索的声音,张大民忙看过,这一看又是倒跌后几步——
只见从那块大红的床帘下面,爬出一个细小的身影,似个小孩,却没脑袋,拖着一件宽大的短袍,血水从领口脖颈处不断往外涌,怵目惊心。
那小孩一边爬,一边厉声哭喊着:“还我头来!你害死我,你还我头来!”
张大民跌坐在地上,身体本能的不断往门口缩,神情比方才恐怖十倍,使劲拽了拽房门,却发现房门紧闭怎么都打不开,忙转身看着那越爬越近的鬼影,尖声吼道:“滚!滚!!你们一个个缠着老子作甚么,老子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滚!!”
那小孩爬到张大民的脚下,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扬起汩汩往外冒着血的脖颈,重复着:“还我头来!还我头来!”
张大民想一脚踢开那只手,却发现怎么都踢不开,只能拖着那个身躯不断后退,带着哭腔哀求道:“不是我想害你们的,你们放过我,放过我,是那个人,那个人让我做的,我也不想杀你们的——”
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屋外的狂风顿时涌进内室,方云蘅带着一众衙吏,目光森冷的站在外面。
张大民惊喜的看着方云蘅,一脚踢开那个小孩,连滚带爬跑到方云蘅脚下,哭喊道:“大大人,有鬼啊,有鬼——”
说着转头伸手指着刚才无头小孩,却发现那无头小孩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原本无头的衣领处噌一下钻出一个脑袋来,瘦小的身躯也慢慢变大,最后竟变成了一个八尺健儿。
张大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完全不知所措。
鬼面大郎脸上依旧贴着人皮面具,只有那双墨睑黑白有神,只见他从胸口出摸出一个小皮囊,“啪”一声扔在地上,一脸嫌恶道:“这狗血的腥味儿怎么这么重,害的本尊差点将晚饭悉数吐出来。”
“大郎兄辛苦了,我这身打扮也不轻松呢!”白青青被白亦飞挟着从房梁上落下。
张大民看清眼前的血衣女子,正是白青青,一下子瘫坐在地,口里喃喃不清。
众人见状,都哈哈大笑,看向张大民的眼神中多了份轻蔑和冷然。
方云蘅踏步进门,冷冷道:“张大民,饶你胡闹了这么久,也该够了。”
张大民抬头,看向众人,居然出奇的冷静:“我没打算再装,只是,你们要听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外面依旧暴雨疾驰,狂风肆舞,只不过雷声已经小了很多了。
白青青卸下一身血衣,对张大民笑道:“张大民,若说我们能将你身上的蛊毒解下,你还打算说与不说?”
闻言,张大民蓦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白青青目光惊喜发亮:“真的?你们有法子?”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沉,“你们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蛊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