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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郁仪楼太子偷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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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芜趁着重新分配座位各各忙乱的时候退出了大殿。
本想往后妃聚宴的后殿去,可出了门,青芜忽然生出了几分倦怠的心思;于是打发随侍的采苓去和何昭容说一声,自己却顺着莲花砖铺就的甬道,上了殿外的长廊。
麟德殿今儿是家宴,明儿还会有百官的冬至宴,太监宫女们各司其职,穿梭不停,倒没什么人注意她这个不受宠的小皇女,青芜四处转了几转,索性登上后殿侧面的郁仪楼。
郁仪楼位置比较偏。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恰恰可以将整个麟德殿金碧辉煌笙歌艳舞的节庆气氛全部纳入眼底。扶阑而立,青芜抬起头,看那冬日的星空在俗世灯火映照下显得模糊不清——明明身处嘈杂之中,却在此刻显出几分孤寂来。
于是青芜叹了口气。一面叹气,一面心里想起句词来: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想想殿中正赋新词的诸位,想想上层楼的自己,不由就又笑起来。
不过她还是不愿意回到殿中去。她知道今天那里正是一番诗词比斗,一场政治角逐。姑母永康长公主有备而来,少不了要举荐门下官员;不过借此东风,各方面未必没有应对之策,最后获胜的,却不知是她的哪位亲属了。
而这些东西,也正是她烦恼的根源。她马上就十二了。面对这政治的漩涡,再不能靠装呆装乖来躲避;那么能不能狠下心壮士断臂彻底脱离?还是索性纵身一跃入泥淖争个高低?她也在犹豫。
笙歌袅袅,夜风吹拂,青芜静坐高楼,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维持了一种思绪放空的状态。
正自出神,忽地“咔嚓”一声,好似树枝折断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几声低沉的人语。青芜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出来时间有些长了,采苓她们怕是该正四处寻找呢吧?于是连忙站起,往阑干那边走几步,向传来声音的楼下望去。
这一看却是立即大惊失色——阑干下面,有二人正在拥吻!
郁仪楼地处偏僻,属后殿的偏楼,今儿因为前面宴会人手不够,这楼里甚至没有留下几个宫女执勤。不过即使如此,麟德殿的夜宴,四处灯火辉煌,郁仪楼绝对到不了了无人踪的地步!这样的地方,哪里适合偷情?!
可从楼上看下去,很明显的,一男一女,男子头戴金冠身着绯裘,看身材及侧脸便可相见英武不凡,似乎喝了不少酒的模样,站都站不稳,却张开一张大氅将女子裹入怀中。而那女子微仰起头,闭着双眸,嘤咛婉转,和那男子吻得动情。
郁仪楼头大灯笼明晃晃地,照得下面这一片空地亮如白昼,即使是青芜在这么高的地方都能看清楚那女子头上的钗簪发式,应该是宫女一流的打扮。
青芜暗自皱眉,第一个反应是要尽快躲起来。宫闱重地,秘闻无算,很多事可大可小,真要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就算她有个公主身份,也未必逃得过个灭口的下场。
然而,她正要悄悄退去的时候,却忘记自己寒风中久坐,双腿已经有些僵麻,忽地一绊,撞上阑干,竟然也发出了“咚”地一声!
青芜心里无限尴尬,知道这时离去反而不好,索性转回头,果然对上楼下男子阴鸷的目光。不过这时青芜才发现,郁仪楼上的灯光是从她身后照过来的,一道大大的影子正大喇剌地投在楼下的空地上——原来,即使她不发出声音,仅仅是来到阑干边的时候,就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男子似乎并没有被发现偷情的惊慌不安,只是推开怀中美人,任凭那穿着单薄的女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自己却扶着一道石栏,抬头凝望青芜背光的剪影。青芜无奈和他对望,却见那一双眼眸虽然醉意迷离,可目光依旧凌厉之极,似乎要将她瞪穿一般。
不过,也只是片刻,那男子的视线却慢慢柔和下来,微微带上些疑惑。
青芜越来越尴尬,只得在楼上略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
“阿芜?”
青芜下了楼,把太子身边的美人打发走,又扶着醉鬼到楼上吹风醒酒。
“阿芜,怎么不在前殿坐着?那么热闹,你不喜欢么?”太子明明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一身的酒气,却还是语调清明,还能出言关心他的这个小妹妹。
“太子殿下不是也出来了吗?”青芜抬起头,略带责怪地看他,现在前殿哪里开始行酒令才不过一小段时间,怎么就能喝了这么多的酒?“父皇他们不会在意席间少了青芜,可太子殿下位置那么显眼,怎么也偷偷溜出来?被人发现可不是小事。”“阿芜是在担心我吗?”太子低声笑着,任由青芜扶着他靠坐在阑干旁的石椅上,微闭着眼,却一伸手握住了青芜的手:“阿芜,陪我坐坐。”
青芜也不收回手,任他握着,叹口气,打量这个哥哥。
太子李青沅,青芜的同父同母嫡亲兄长;比青芜大了足有十四岁,正是大好青年时节,继承了他们父母两个人优秀的样貌,生得姿容俊美,仪表非凡。且李青沅从出生就是世子身份,建明帝登基之后又被立为太子,养尊处优,周身上下自有一种贵气光华在……只是,若不说话还好,一开口,一举手投足,便显得戾气十足;且面色发白,眼角泛青,明显是纵欲过多的样子。竟是平白浪费好人品,染上了几分浪荡浮夸。
“太子殿下……”
“阿芜,别这样称呼我。”太子还是没有睁开眼,脸上却带上了一种戚容。“你知道的,虽然碍于形势不能和你常常见面,可是我的身边只有你了。不要这么叫我叫得生分了。”青芜抚额叹气,这话说的……真暧昧。什么叫只有她了?太子身边还有太子妃,还有父皇,还有众多兄弟姐妹,她只是和太子殿下生于同一个母腹中而已。从生下来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她却被送给何昭容抚养,见都没见过几次,难道仅仅是血缘关系,便足以支持他将她当作什么特别的存在么?皇族里,又哪里有什么兄妹亲情?
不过,话说回来,青芜不得不承认,太子李青沅这样的话,还是在她的心里激起一点暖意。这是她的嫡亲哥哥呢。血浓于水,的确也是她世上最亲的人了。
“青沅哥哥。”青芜到底挤出了这么一句。
“嗯。阿芜妹妹。”太子终于满意了,靠在椅背上眯眼打量青芜。“真难得能遇到你。母亲当年托付我照顾你,我却一直没能做到,这么一晃儿小阿芜就长大了,过了年就十二了,快成大丫头了呢!”
这已经是今晚上第二个人提醒青芜的年纪了。十二岁,在皇族里的确已经不小了。很多事,该做的,该选的,都要开始考虑了。比如,她的站队问题。虽然不过十二岁,可大周皇室向来对公主很是优柔宽待,很快她也可以交游一些名流,嫁一个好驸马,甚或是自己掌握一些小权利,以这样的身份,自然成了朝堂党争争夺的对象。
只是青芜还没有对哪个派别表示过倾向。
朝中太子、长公主、朔王各为一党,长公主党来势汹汹,二皇子朔王最得皇帝宠爱,太子名分正统,三党分庭抗礼,还真不好说最后谁胜谁负。
而从理论上来说,她和太子李青沅同母所出,天然应该是一党,可谁不知,李青沅是已故陈皇后爱子,嫡长身份也曾在朝中占尽荣光。而她李青芜,却是命中带着霉星,出生就被母后嫌弃,丢给宫女喂养(就是如今的何昭容),自此到陈皇后去世也不曾得生母看上一眼,亲生兄妹也是形同陌路。今日里李青沅来说已故皇后曾托付他照顾她?却不知几分真几分假了。
而长公主党,宴饮邀请、淞清观的设计,很明显是有心要把她拉到那一边的,只是她不愿意就这么卖了自己罢了。
至于朔王……这个二哥她也见得不多,但六姐河清公主和他应该走得很近,方才麟德殿中河清公主那般试探、示好,却不知是为了朔王,还是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