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逝》萧澈

10、第十章 相见

　　墨云此刻困惑不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自己深深思念的人居然就在身边，而自己却不知道。
　　可是自己到底该不该去见她？
　　再见到她又会是怎样的局面？
　　她还是那个自己曾经深深爱着的人吗？
　　五年的光阴已如沙般从指间滑落，即便是彼此的容颜未曾改变，可那内心深处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得支离破碎？
　　虽然她曾经深深的伤害了他，
　　可是为什么在得知她被关在密室中时，他的内心会是那么的难受，恨不得马上就出现在她面前。
　　就在他内心纠结时，他已经来到那间密室的门前。
　　原本皎洁的明月已被一团黑云遮盖，夜色浓的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浸染着周围的一切，只有门前挂着的几盏灯笼将近处的黑暗驱散。
　　负责守卫的黑衣人看到墨云的身影，猛然一惊：“今晚是怎么了？西门护法刚走，东方护法怎么又来了？”随即上前迎接，恭声道：“东方护法，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墨云淡淡的道。
　　黑衣人眼光一凝，沉声道：“属，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里面关着什么人？”墨云面无表情地问道。
　　那黑衣人身躯一震，思索片刻，低声道:“西门护法抓来的人质。”
　　“哦？不知是何人？”墨云略微一惊，又问道。
　　“这，属下不知。”那人沉声道。
　　“把门打开。”墨云看着沉重的铁门淡漠地道。
　　“这...”黑衣人有些尴尬的道，“只是宫主交代过，除了西门护法以外，其他人不得进入。”
　　“少废话！” 墨云冷冷地道，眼中陡然弥漫着凌厉的杀气。
　　那黑衣人只觉浑身一凉，似坠冰渊，额上已沁出冷汗，颤声道：“是，属下明白。”接着慌忙将铁门打开，站到一边。
　　墨云眼中的杀气渐渐消散，他向四周看了一下没有发觉什么异常，随即走入了昏暗的石洞。
　　密室中正坐在床边的颜馨月此刻心灰意冷，面色苍白如死，有泪水不断的从脸颊上滑过，滴落到身前的衣襟上，有一片衣角已被浸湿。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似是特别的痛苦，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意。
　　忽然，她用颤抖的手从腰间拿出一把有着繁复花纹外壳的匕首，她轻轻的将短剑拔出。
　　雪亮刺目的剑脊上清晰地倒影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
　　既然心中的人已经离去，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一死了之。
　　只是，不知道这样自己是否就能安心？
　　在黄泉中再见到他时，他会原谅自己吗？
　　她已后悔曾经那样伤害他，尽管是出于好意，可是他却已经无法知道了。
　　算了，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就让往事随风消逝吧！
　　她看着手中的匕首，突然目光一凛，似是下了决心，猛然将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然而，她的手腕一震，似是被什么击中，匕首从手中蓦然滑落，“叮”的一声掉落在地。
　　她猛然抬头，却发现石门前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她的身躯突然顿住，眼中充满震骇之意，她呆呆的凝望着那个身影。
　　虽然光线有些昏暗，可是那英挺的眉毛，清澈的眼神，高耸的鼻梁，薄润的嘴唇，犹如刀刻般俊美的线条却早已深深的镂刻在她的心间。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这是一个幻影？
　　可是自己手中的匕首为何会掉落？自己的手分明被击中了。
　　他没死，他还活着！
　　她的心突然沉浸于喜悦之中，她激动的不知所措，只是凝望着他的眼睛。
　　看到她欲寻死路的举动，他的心却是莫名的一震，眼中流露出疼惜的神色。
　　然而他却没有上前，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伤心欲绝的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时间仿佛穿越了五年的光阴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夜晚，那个深深凝望彼此的夜晚！
　　五年的时光没有在她绝世的容颜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她的脸依旧那么清纯，那么美丽，她的眼依旧那么温柔，那么明亮。
　　可是那白皙的脸庞上却有两道伤心的泪痕，如此的明显，他的心紧紧的抽痛着。
　　心疼了吗？
　　为什么不去安慰那受伤的心灵？为什么不去拥抱那娇弱的身躯？
　　是因为不敢跨越心底那道深深的沟壑还是因为没有抹平心中的伤痕？
　　可是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模样时，自己的心如何会如此的难受，如此的不忍？
　　他清澈冷漠的眼底忽然涌动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情意，如汹涌来袭的波涛将他瞬间包围，他深深的凝望着她，静默不语。
　　有似水的温柔在空气中渐渐弥散开来，悄悄的抚慰着那颗受伤的心灵。
　　是谁的目光如此的温柔，如此的深情
　　即便是遍体鳞伤，依然痴心的爱着，无怨无悔！
　　看到他冷漠的眼神中忽然弥漫着似水的柔情，她的心也是莫名的一动，她突然轻声道：“云，是你吗？”
　　他的嘴角微微一动，仿佛想说什么，可是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她的眼中闪现出一抹痛苦的神色，她又低声道：“云，你还好吗？”
　　“我很好。”他淡淡地道，眼神又恢复到往日清澈冷漠的样子。
　　她的心蓦然一痛，她低声抽泣道：“云，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他没有回答，昏暗的石室突然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为什么？为何当日你会那样对我！”
　　他要听她解释，这么多年来一直困扰他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他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是如果她是有苦衷的，她也是痛苦的，她也是深深爱着他的，他又该如何呢？
　　他慢慢的走近她，静静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听到他的询问，她纠结的心有些舒缓，是该把真相告诉他了。
　　她轻声道：“五年前，我和你分开后的那个夜晚，我去找我爹说理，可是我没想到他连一句话都不肯听，执意要拆散我们。我知道再争执下去也是无用，于是打算趁机溜出去和你私奔，可是每次逃跑都被他们发现，而且我爹还派了更多的人看守着我，我根本无法逃出去，你知道我是多么的无奈，多么的难受吗？”
　　他的心莫名的一动，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惜。
　　她又接着道：“我当时心想只有以死相逼，也许能让我爹改变心意，可是没想到我爹居然以你的生死来威胁我，他说如果我不同意这桩婚事而且不将你逼走的话，就会派人将你杀死，断了我的痴念。我，我不忍心看你受到任何的伤害，我只能对你说出那些绝情的话。”
　　她的眼中忽然涌出两行滚烫的热泪，她放声哭泣起来，她终于将这么多年来埋藏在心底的委屈向他倾诉了，她只希望他能原谅她。
　　他的身躯猛然一震，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握住，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在心底大声的呼喊着，“为什么会是这样！”
　　原来当一切都释然以后，自己的内心不仅没有得到抚慰，反而更加的痛苦。
　　为什么明明深爱的人会变成这样？到底是什么让彼此的距离变远？
　　是爱吗？
　　可是为什么不敢放弃一切去追寻他的脚步？
　　原来她真的是有苦衷的，若不是无法淡忘那份曾经的深情，他就会一直的错怪她。
　　爱的深，伤的也深，可那份深情却只会更加的刻骨铭心。
　　现在深爱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那么的伤心。
　　这么多年来，她又是怎样度过的？
　　她现在多么需要一个宽厚温暖的肩膀来依靠啊！
　　还等什么？
　　快将那个深深爱着的人拥抱啊！
　　他突然紧紧的抱住了伤心的她，那么用力，那么深情，恨不得一直这样拥抱下去，永远不再分离。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宽容和温暖，她也用力的抱着，抱住了那个她日夜思念的身影。
　　他们之间的芥蒂如烟般渐渐消散，只有更加浓烈的相思之情在彼此之间悄悄弥漫。
　　“月儿，这些年委屈你了。”他轻声安慰着她，他的眼中涌出似水的温情。
　　她只是低低的哭泣着，尽管有他温暖的怀抱，她的身躯却在微微的颤抖。
　　哭吧，哭吧！
　　也许只有在心爱的人怀中痛哭一场，才能让自己委屈已久的心得到安慰。
　　“月儿，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这般痛苦。”此刻，他的声音已有些哽咽了。
　　他只觉得那冰封已久的内心正在被温暖渐渐消融，有阵阵微风拂过心田。
　　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心性已经变得如此陌生。
　　他们就这样彼此拥抱着，谁也不肯先放手，都害怕一放手对方就会消散在眼前。
　　可是这短暂的相守又怎能弥补了彼此之间那深深的思念呢。
　　片刻后，他又轻声问道：“月儿，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似是这片刻的拥抱满足了她渴求已久的温暖，她的内心渐渐平定，她柔声道：“云，他们可能想利用我对付我爹和其他正派中人，你要阻止他们！”
　　墨云眼光一凝，似是有些犹豫，他淡淡道：“咱们走吧，不要管这些事了。”
　　她突然一顿，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底弥漫着疲倦的神色，仿佛早已厌倦了这世俗的一切。
　　若不是他的心底永远无法淡忘她的身影，或许他此刻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他累了，他早已厌倦了这纷纷扰扰的世俗，他想要逃离这个世界却又无法摆脱命运的羁绊。
　　他只能屈心抑志，冷漠无情，用手中的剑斩断所有的阻碍，只为等待那个迷恋已久的身影。
　　现在他的愿望现在已经实现了，他终于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愿意？
　　“可是，我爹他们都是我的亲人，虽然他那样对我们，可是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云，求你帮帮他们吧。”她忽然哀声道，眼中又有如水的光芒在轻轻的闪动着。
　　看着茫然失措、神情痛苦的她，他的心又是一痛，似是被针扎一般，他犹豫片刻，淡淡地道：“好，我答应你。”
　　她的眼中忽然露出欣喜的神色，一扫刚才的痛苦和失落，她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口。
　　“不过，月儿，得先委屈你在这待一阵了，我要先调查清楚。”他低声安慰道。
　　“嗯。”似是明白他的意思，她柔声道。
　　“好，我该走了，你也该休息了。”他有些不忍的道。
　　“嗯。”她低声道。
　　他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放开了手，转身离去。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挽留，眼中流露出不舍的目光，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石门关闭后。
　　墨云刚一走到石洞门口，负责看守的黑衣人连忙上前道：“东方护法，您出来了,还有什么吩咐？”
　　“好好看守她，不准任何人伤害她一丝一毫。”他冷冷地道。
　　那黑衣人身躯猛然一震，颤声道：“是，是。”
　　墨云没有再说什么，正欲朝自己的住处走去，忽然感觉到近处的密林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他蓦然转头望去，眼中涌现出凌厉森寒的杀气，直射向那密林深处。
　　“咦！”一声极其低微的惊疑声从林中响起，然而却被墨云捕捉到了，他正欲出手。
　　忽然，从林中飞出一道黑影落在了他的面前。
　　来人正是天魔宫四大护法之一的南宫烈火。
　　那名黑衣守卫看到南宫烈火突然出现，又是一惊，心道：“今晚是怎么了？”随即连忙上前恭声道：“南宫护法，您回来了。”
　　“嗯。”南宫烈火只是低低的吐了一个字，目光依旧停留在墨云的眼睛上。
　　南宫烈火心道：“没想到几日不见，他的眼中居然有如此凌厉无比的杀气，真是不可小觑啊！”
　　墨云此刻也冷冷的注视着南宫烈火，空气中似有无形的杀气在两人间弥散开来。
　　突然，南宫烈火低声道：“不知东方护法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用不着你管。”墨云冷冷地道，眼神依旧凌厉的看着南宫烈火。
　　“你!”南宫烈火有些愤怒。
　　“你想怎样？”墨云又道。
　　“哼，别以为有宫主护着你，我就怕你了！”南宫烈火嘶声道。
　　“哦？莫非你想和我切磋一下？”墨云反问道，目光中有些不屑。
　　“好！”南宫烈火朗声道，“谁怕谁！”
　　似是察觉到空气中的火药味，那名黑衣守卫连忙劝道：“二位护法，莫要动武，万一惊扰了宫主那就不好了。”
　　南宫烈火心念一转似是想起了什么，只听他愤愤地道：“哼，算了。”随即转过身不再看墨云。
　　墨云也是冷哼一声，转身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柔和的月光投射到他原本所站立的地方，隐约可见有刺骨的寒气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