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女儿》沛桑

9、前奏

　　舞会过后，我成为了贵客被慇勤招待，我要求要最大，最舒适的房间，重点是采光要绝佳。

　　被封印困在绝境海沟里好几百年的我，发现自己对于阳光这种明亮的象征竟然是如此的渴求，我不想再失去。

　　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要不是有宝宝和贝贝的陪伴；还有以前希尔教过我的冥界术法可以运用，让我不至于真的完全软弱无力，偶尔还能透过水镜或是弄沉几艘船看看人世间的变化——我一定会在漫长深沈的黑暗之中发疯。

　　克托也知道我没有完全彻底失去力量，但是他也无可奈何，他杀不了我，我毕竟是海神之女。所以他最大限度的压制也不过是将我困在绝境海沟。

　　何况，我猜想，我时不时地派宝宝跟贝贝造出海难，其实是称了他的心意。他可以借此表现出仁厚，增加人类对他的敬意。毕竟他对人类说那都是海巫女所为，他则是宽大慈爱的统治者。他乐得有人帮他扮黑脸。

　　我呸！多么伪善！他伪称我父的名，还以为自己真的是大海的主宰。海洋的本质本就不可能对人类全然友善，否则就失去了海的尊严。他却一心妄想要仁和宽厚的虚名。父亲醒来要是知道自己的莫测威吓的名声给搞成这样不知道要发多大的雷霆之怒呢。

　　但在那之前，还有我用岁月酝酿出的毒酒要他品尝。

　　无论如何，我已经完成了复仇的前奏曲，美好的戏幕正要开场。

　　我理所当然的在城堡最好的客房之内居住下来。莫妮卡公主殿下，以强势的出场方式，打败了纯洁秀美的罗蕾莱小姐，成为这宏伟城堡最耀眼的娇客。

　　尤其是艾瑞克王子的父母，他们殷切地不可思议。

　　我当然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当初设定我的假身份时，就想到了这一点。我为自己的灵光一闪而钦佩，为自己的恶劣而叹服。

　　还有什么比现实的残酷更能压榨掉爱情？他国的公主，无依的哑女，孰重孰轻？

　　即便没了身份地位这层优势，在男人的争夺上，我从来未曾败北，勾引追逐本就是我玩得熟练已极的把戏。除了罗蕾莱的母亲曾经给予我最大地挫败——这场子，怎么也得找回来。

　　当然，如果使用魔法或是神力逼迫艾瑞克爱我娶我，我可以马上看到我想要的结果。但是那未免太过无趣，这可是我重获自由之后，最期待的游戏，所以我选择慢慢的逗引。

　　与无暇单纯的罗蕾莱不同，我身上的色彩太过浓重，令人看不透。偏偏，男人的劣根性总会使他们跃跃欲试地去追逐后者。

　　艾瑞克被他的父王母后要求着招待我，陪伴我，但即使是因为被这样吩咐，他自己心里也未尝不愿意。我知道我早就勾挑起他的兴趣和好奇，他一定迫不极待地想一探究竟，就算罗蕾莱在一定程度上还是牵扯着他的心。

　　当我正与艾瑞克在他舒适典雅的书房之中，愉快的谈论著文学时——艾瑞克的确是个吸引人的男性，至少在人类男子之中绝对是拔尖。他有丰富深厚的涵养，以他的年龄而言——金发的小罗蕾莱静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我和艾瑞克相谈甚欢。

　　她从小生长在海中，未曾学过人类的文字，当然也未曾浏览过人类的典籍。而她会说的人类语言现在无法派上用场。她只能用她漂亮的浅灰色眼睛——和她父亲的一模一样——静静看着一切。

　　这个时候，书房门被敲响。而后一个披着暗色披风的身影像迅猛的风暴席卷那样强势地跨步进入房间。

　　艾瑞克在看到来人时，惊喜地站起身，向着来人张开臂膀。「欢迎归来，我的兄弟。」

　　对方给了他一个同样热情地拥抱。两个挺拔的男子互相抱着，同时用力地捶对方的背表示开心。

　　啧，这种男人之间的欢迎仪式我大概永远无法理解。

　　我拿起折扇遮住了唇鼻，毕竟来人身上有种浓重的铁锈味——我知道那是血的味道。还混杂了尘土、青草和男子轻微的汗味，就跟这个人走路一样强势的味道入侵我的嗅觉。

　　艾瑞克欢喜地介绍着来人给我和罗蕾莱认识。于是彼此在行过礼后，客套问候。

　　来人叫梅勒迪思，是艾瑞克自小一起长大的伴读跟第一侍卫。但显然在王子的心目中，这个男人不只是个伴读跟仆人——因为王子用「奥斯塔尔王国的第一勇士」这样充满赞颂的称呼。从艾瑞克的神情，看得出他是真心地喜爱这个属下。

　　我看到这个男人的长相，很——

　　这么形容吧，如果说艾瑞克王子的面容，是受到爱与美之神阿芙罗狄忒的亲吻，那么梅勒迪思就是悲惨地被美神丑陋的丈夫火神赫菲斯托斯给了祝愿。

　　当然，也不至于说是极度丑陋恶心——客观地说，其实梅勒迪思五官偏于粗犷阳刚，但他左颊那道深长而横贯过面容，延伸至右颚之下的疤痕毁了一切。加上他的气息不是像王子那般的优雅，而是带有些许的野蛮。站在风度翩翩的王子身边，对比一衬，就显得骇人。

　　小人鱼早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我猜她一定没见过这样恶形恶状的人物，毕竟她从小生在美丽的海底世界、豪华的宫殿里头。对她来说，也许去向我求药，游到黑暗恶心的绝境海沟已经是她最勇敢的一次冒险。

　　注意到我直盯着他的脸容看，梅勒迪思微微低下头。

　　他说，「尊贵的公主殿下。请原谅我的可怕面容对您造成的惊吓。」

　　「不，疤痕是勇士最傲人地勳章。或许有什么骄傲的事迹在背后？」

　　艾瑞克王子则是带着感激，混合着骄傲，将手搭在梅勒迪思的肩头，述说着小时候一次惊险的暗杀。是梅勒迪思救了他——也因此在其脸上留下那道疤。

　　对王子有着救命之恩的梅勒迪思，只是低声说那本是他的职责所在。

　　而后他向我和艾瑞克表示，适才他归来后先面见了国王王后。两位给他的新职责，是负责护卫奥斯塔尔王国重要的客人——自然是我，莫妮卡公主殿下无疑。

　　一旁的小人鱼，依然天真地望着这一切，不知道国王和王后此举背后的意涵。

　　而我拿着折扇，遮着得意的唇角。呵呵，这么快，就以实质行动表现出对我的支持了吗？

　　我特意伪装的公主头衔，即将成为罗蕾莱梦寐以求的美好情感，最大的讽刺。

作者有话说

　　注1：阿芙罗狄忒是希腊神话中的爱神与美丽之神，但她的丈夫是既丑陋又瘸腿的火神赫菲斯托斯。也因此她
与战神阿瑞斯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