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蝉记》icemanmusic

3、三

　　三
　　二十年前，淤河平原上一场战火烧了三个月，血与火焚尽了那一春的稼草，白骨震天，哀鸿遍野。徽军以伤亡三十万的代价重挫渡江而来的百万蛮师。副将荣羿年方廿三，主帅李俾赞他“少有远量，善机变。”淤河战役屡献奇策，又只身潜入敌军主营，悄无声息的暗杀了蛮兵三名副将，都说他只等班师回朝，功名利禄，翘首可待。
　　谁料徽帝论功行赏之时，荣羿竟拒绝了封赐，只讨要了一个战俘。皇帝却以他居功而不自傲更加刮目相看。其后平步青云，成为徽室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至于他讨要的那个战俘，据说是个女子，似乎是随军的营妓。荣副将年轻，见色兴起也在常理之中，倒没有人在意。
　　只是荣羿行事太过出人意表——因他少年有为，前途又一片大好，朝中文武多有想揽他为婿的，他都一概婉拒。就在众人都以为他暂无成家立室的打算之时，他又大张旗鼓地办起了婚事，新娘赫然是当日他讨要的那个营妓。
　　这一举令众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荣羿拒绝他们竟然是为了立一个营妓为正房夫人，岂不是变着法抽他们脸皮么——这些将臣之女，竟比不得一个妓女？
　　此事在民间经评弹艺人一番传唱，说他少年英才，征战途中与一个俘虏的营妓相恋，又不计女子出身，不拘世俗礼法，娶其为妻。其中自有后来者自己凭空想象的段子。但上到天启名门闺秀,下到宛州秦楼楚馆，烟花巷陌，纷纷将荣羿作了良人的模板。
　　一年后，荣府里传来消息说荣夫人诞下一个女儿，取名娉婷，自己却难产而死。又有风声说那接生的婆子也死在产房里，死因不明。荣羿自是悲痛万分，告假三日，便带着初生的女儿不知去向。三日之后却只见他一人归来，只说自己哀恸亡妻，亦无续弦之念，恐对女儿照料不周，将女儿暂时寄养在老家。及至七年后，忽有一老头带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造访荣府，说是来找她爹爹荣羿的。小女娃自然就是荣娉婷。
　　这荣娉婷聪明伶俐百倍于同岁孩童，加之年幼丧母，直到七岁方回到其父身边，荣羿自然是百般溺爱。只是随着年龄渐长，她突然爱做起男装打扮，偷溜出门混迹于街坊酒肆。经常数日不归，荣羿也不怪责他。丫鬟小厮们总有些爱嚼舌根的，拿她生母的出身做文章，无非是些有其母必有其女之类的风言风语。他父女二人并不理会。
　　过了些时日，荣娉婷忽地又换回女儿打扮，并告知府中上下，她要嫁与太傅沈重均的儿子。
　　真倒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倘若荣娉婷没有失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