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远古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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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部落的哨兵还在酣睡。
哨兵四周的蕨草和脚印被大卫弄得一片混乱。
大卫拧断长腿鸟的脖子，拖着它们朝相反的方向走去。鲜血滴到草叶上、沙土上，斑斑点点，给猎手们留下错误的指示。
女俘虏逃跑了……如果抓到，首领一定会烧死她们。大卫边走边想。
他拨开杂草，让长腿鸟的血沾满草茎，伪装成云熙和露露逃走的痕迹。血印断断续续，一直延续到海边。大卫这才仰头吮净了长腿鸟的血液，绕了个大圈子往回走。
薄雾散去，部落刚刚苏醒。首领还没吹号角，妇人们熟练地转动烤架，小孩子跳起来去抢第一块烤熟的肉。几个男人看见大卫，心照不宣地捶了他两拳，嫉妒他重新拥有了七个女人。大卫与众人嬉笑一会儿，把他带回来的猎物扔给巫医的女儿，独自走到火堆旁，坐进老人堆里。
干瘪矮瘦的老女人们呼噜呼噜喝着浓汤。
大卫低声询问最年老的那一位长者，如果欺骗了首领和部落，会遭受怎样的惩罚。
“喂鬣狗。”长者目光混浊，还带一点儿斜视。大约是因为大卫的提问激发了他往日的辉煌记忆，长者端着木碗，滔滔不绝说起旧事。
大卫一句也听不下去，垂着头，脚底不觉碾碎了好几块土坷垃。
他打算对云熙逃跑这件事保持永久的沉默。
早饭过后，各个领队站在空地上清点人数，准备出发干活。甘夫人最先发觉云熙和露露失踪了，她慌慌张张报告给首领，唯恐那两个女俘虏出什么意外。四处找不见云熙的人影，首领果断下令外出搜寻。
发现草叶上沾染的逃亡血迹后，首领认为那是女俘虏受伤后留下来的。
大卫瘸着腿跟在队伍里，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也是个野地里摸爬滚打长大的猎手，熟知部落追踪猎物的方式。足迹和血迹，他都精心布置过，足以隐瞒所有人。
搜寻队伍背道而驰，离云熙和露露的逃跑路线越来越远。
走到海边，大卫忽然很担心。
担心她们在路上真的受了伤，担心她们再遇到毒蛇毒果。那个方向……是野兽出没之地啊！从来没有狩过猎的云熙，能平安吗？
“萨——”大卫走上前，自告奋勇去勘探更远处的猎物群。
他回到部落，往脸上涂满兽血，灌一椰壳清水带着。又折起树叶，装了两大块烤肉，向巫医的女儿讲明大概需要在外面巡游几天才能回来，嘱咐她照顾好棚屋里的女人们。
大卫握紧长竿石镞，在族人的注视下离开部落，重返河滩。
云熙已经走出河谷了。
河流开始变的迂回曲折。主干道被崎岖地势分割成七八条河汊，在山地尽头骤然跌出一片小小的瀑布，落差约有十余米。水花溅绿了两旁岩石上的苔藓，雾气氤氲，十分清爽。
瀑布之下，又是另一番景象。
河水慢慢渗入黄褐色的沙土中，愈流愈浅，终于没了踪影。烈日烤熟了一望无际的荒野，黄尘弥漫。半人高的青黄枯草稀稀疏疏长在地上，视力所及的范围内，只有几棵不成气候的矮树。
“内陆大平原？前方千万别是沙漠……”云熙站在高处，手搭凉棚瞭望这片陌生的荒芜原野。
露露歪头想了一会儿，小声问：“姐，这里会不会是澳大利亚？我记得地理课上讲，山脉阻挡了海上吹过来的潮湿空气，所以澳洲中部形成了草原和沙漠……咱们回、回去找个山洞藏起来吧，穿越整个沙漠太危险，搞不好就渴死了。”
“你看见袋鼠了么？如果是远古澳洲，鸭嘴兽总该出现几只。”云熙继续瞭望，感觉眼前这地形很棘手。平平坦坦没遮拦，一览无余，并不适合藏身。
按照大卫以前给她画的地形图，这里就是野兽出没的地方。
“越过野兽区，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部落肯定不敢贸然入侵野兽的地盘，这是片很理想的隔离带。”云熙看着太阳分辨出方向，决定往草木相对茂盛的东边走。假如大卫的地图没画错，远处还会有河流和山脉。事到如今，就算她不想冒险，也只能赌上命闯一闯了。
“姐，真的不要紧么？”露露指着地上干涸的河床，不认为她姐姐的选择有多明智。
“问题不大。我们靠老天爷，渴不死。”云熙仰头望天，太阳几乎变成白炽火球。虽然不知道这时候的紫外线指数有多高，皮肤被晒成古铜色是难免的了……她摇摇头，弯腰拍拍小袋狼的毛茸脑袋，捡起一枚小石子，奋力朝前方扔去。
小袋狼“嗷”地一声，连跑带跳去追逐石子。
它是云熙派出去的探路员。
露露没想明白饮水问题该如何解决，焦急地再次劝阻：“姐，真的会渴死。老天爷不靠谱！”
“很靠谱啊。”云熙停下来，眨着眼指指空蛋壳杯，笑道：“每天中午都下雨，准时供应淡水。只要在旱季到来之前走出去就行了，你怕什么。”
“哦……”露露挠挠头。平时对气候太习以为常，竟没想起来午间会降一场雨。
若没有降水，这片地方恐怕早就变成寸草不生的荒漠了，哪儿还会长植物呢。
地形虽不利于藏身，好在四周空旷无阻视野开阔，兽类同样无处藏匿，完全不用担心突然窜出蟒蛇之类。露露越走越觉得这里比山林中还要安全，既没有恶心的虫子，也没有忽然从树枝间坠落的鸟粪，地面又平坦好走。她不知不觉就高兴起来，话也渐渐多了。
“等走到新地方，我想盖一座真正的小屋！有门、有田字窗户、带一圈木栅栏那种。”露露自恃见过部落搭棚屋的步骤，很有把握改造个更好的住宅。
云熙满口答应：“好，再配上卫星电视、无线网络。”
“果然还是不现实么？积木小屋子什么的……慢慢盖，总能盖起来吧？”露露不想睡山洞。
“当然能盖，你别半途而废就行。”云熙见她一宿没睡精神还这么好，也跟着振奋起来，边走边聊天：“……露露，三毛写的《撒哈拉的故事》读了吗？那一系列书册子全都放在书柜第二层。”
露露坦言没碰过书柜里的这本书。她这个年纪，网络阅读更多一些，更何况各种考试应接不暇，根本顾不上去翻书箱，唯一的课余时间全都奉献给明星们的娱乐新闻了。
“路上讲给你听。”云熙边回忆边说：“三毛和她的丈夫荷西住在撒哈拉大沙漠里，用木箱板子做家具，用捡来的轮胎圈当椅子，鞣制烂羊皮缝坐垫，费了很多力气，终于有了全沙漠最美丽的家。露露，如果你有恒心，我们也能盖成全远古最美丽的小木屋。”
“为了新房子！”露露伸开五个指头。
“一言为定！”云熙与她击掌，握了手继续抬着一堆烤蝙蝠往前走。走着走着，云熙蓦然想起那本书上有一段对话：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做家具，为什么我们不能学撒哈拉威人一辈子坐在席子上。”
-“因为我们不是他们。”
-“所以我们还是要有家具才能活得不悲伤。”
“因为我们不是远古人。”她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招手唤回小袋狼，喂给它一块肉。顶着烈日走了一阵子，露露脚软走累了。两个人便压倒草稞，铺作草垫子坐在地上休息，分食一只烤蝙蝠补充能量，嚼得眉头直皱。当时走得匆忙，连蝙蝠肠肚都没清理，更别提什么好滋味，仅仅是勉强咽下去填饱肚子罢了。
大雨过后，小袋狼甩了甩身上的雨水，撒开四爪又往前跑。它一踏上这片荒野就不知疲倦地来回狂奔，广阔的空地跑起来显然比在山里畅快许多。
“瞧瞧它那股子欢实劲头，一眨眼就跑没了影子，也不怕撕扯破腿上的伤口。”云熙嘴上夸着，心里却有一点顾虑，害怕小袋狼的原始冲动在荒野中慢慢苏醒，最终跑走了，再也不回来。
天边涌起积雨云，日光黯淡了，看样子还会再下一场雨。
“呜呜——”不知前方发生何事，小袋狼一反常态，夹着尾巴飞快地向云熙这边跑动。
它的耳朵向后拢紧，背上的毫毛全竖起来了。
“趴下！”
云熙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对，一把按住露露伏倒在地。她顾不得满地泥泞，侧头将耳朵贴在地面上，试图用这种古老的方法听一听远方的动静。
小袋狼哀鸣着跑回云熙身边，脑袋拱进她湿漉漉的裙子里，浑身瑟瑟发抖。
露露抓了两手沙土防身，一动也不敢乱动。直觉告诉她，肯定又有大麻烦了。
地面隐约传来“橐橐踏踏”之声，像某种庞大的野兽成群结队路过这里。云熙细细听了一会儿，认为危险不大。像这样在白天群体出行的大块头动物，多半食草，不吃人。她率先站起来，割断周围的茅草盖在身上。
各种兽类的长鸣声混杂在一起，地皮震动越来越厉害，吓得小袋狼蜷成了一团。
两只大鸟低翔滑行，紧接着是一群巨角大鹿。赤红色的领头鹿喘着粗气，带领它的鹿群从云熙和露露面前飞奔而过。露露趴在草丛中，看到它们的铁蹄足有碗口大小，踩在地上敲鼓似的，噼里啪啦溅起无数泥点子。黑色长毛野驴紧随其后，老驴子，小驴子，乌压压一大片全都是黑背白肚皮的驴群。中间夹杂着陌生的物种，晃了一眼就跑远了。
“现场版动物世界奔跑镜头……”云熙擦净脸上的污泥，扶着露露站起来。动物世界里经常播放的那些场面反倒提醒了她，在大自然中，弱小者拥有一层保护色是多么重要：“现在开始，咱们得披好豹子皮当伪装。小型的食肉动物会被吓走，野牛群来了也不敢随意进攻我们。”
“嗯。”露露依言裹上腥气的黑豹皮，举起蛋壳杯子喝了几口雨水，继续前进。
没走两步，她们僵住了。
一只黑豹赫然立在鹿群踏过的地方，金黄色的大眼炯炯有神望向身披黑豹皮的云熙和露露。
豹尾扫着地面，吸引了小袋狼的目光。
它不惧怕这豹子……它以为这兽同云熙身上那兽皮一样是可以玩的东西。
“嗷！”小袋狼后腿一蹬，跃上去咬住了黑豹的尾巴。
云熙惊得牙齿直哆嗦。这状况，是选择对峙还是借那黑豹收拾狼崽子的时机转身逃走？唉，咬喉咙多好，偏偏咬尾巴，那豹子要怒了……
“露露，我数一二三，你往左，我往右，使劲跑！瀑布汇合。”云熙握紧燧石刀，颤声叮嘱露露：“一、二、三，快跑！”
露露听到口令，立刻条件反射，撒手扔下烤肉和豹皮就跑。
云熙站在原地没动，凝神对上了黑豹的视线。
小袋狼依旧咬着豹尾，嘴里发出“呜呜”低吼，咬了满嘴又硬又扎的皮毛，在豹子身后蹦来跳去。
那黑豹扭过头，对这只胆敢跳上来给它挠痒痒的袋狼幼兽呲了呲尖牙。粗尾巴竖起来一甩，把小袋狼甩到了三米外。
黑豹示威似的长啸一声，喷出满口带血气的腥臭气味，踱到摔昏了的小袋狼身边，低头嗅嗅，叼起它放到旁边，尖牙并没有镶入它的脖颈中。
云熙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眨不眨盯住那豹子。
黑豹丝毫不理会云熙的对峙，四爪按地，稳稳走成了“一”字直线，一步一步逼向对方。
活生生的大豹子近在咫尺。云熙仅剩一个念头，把刀子捅进它的心窝里！事实上，她还分神琢磨了一下有没有人兽相恋的可能性，因为这一切来的太不真实……她和妹妹走着路聊着天，忽然就遇见夺命黑豹……云熙再怎么有心理准备，那一瞬间还是恍惚了，像在一场噩梦里。
所幸露露顺利逃走。
她收回心神，重新盯住豹子。近了，更近了。
涎水从黑豹齿间淌下来，几根细长胡须清晰可见。
“真主保佑，黑豹子去死吧！”云熙一动不动，静候豹子扑过来。那时候好用燧石刀插入它的心口，一击毙命。大不了鱼死网破嘛，她不赚不赔。
云熙正紧张得浑身颤抖时，平地炸起一声咆哮，吓得她寒毛直立。
身后传来第二声狮子吼，低沉、有力、如滚雷余威不绝，呼啸着震慑住了方圆几里地的臣属。
黑豹圆耳后贴，身躯缓缓放低。它耸了耸鼻梁，没嗅到狮子的气味。
第三声吼叫更加严厉，短促、强劲，带着雄狮最直接的威胁。黑豹伏了首，眼神直往远处草丛里来回扫，倒不把面前的猎物放在眼中了。
那丛湿草簌簌抖动，像是潜了一只猛兽。
大卫深吸一口气，跪在草丛中扼紧咽喉两侧，竭尽全力吼出第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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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远古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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