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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满坐迷魂酒半醺 ...


  •   “过隙光阴还自催。生朝又送一年来。宴堂深处强追陪。眼眩岂堪花里笑,眉攒聊向酒边开。与君同醉莫辞杯。”

      又是一年春至,皇帝轩辕楠趁着春(蟹)色正好,下旨召集皇城里众多文人雅士尤其是朝廷中喜爱吟诗作词的官员齐聚花间楼上,一同饮酒赏花作词。

      前来赴宴的人中,少不了的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当今国相子虚,枢密使慕容林风,还有因兄长去世返乡丁忧而又被圣旨再三夺情召回的户部侍郎吴桐。

      除了这三位绝对不可缺席不说,此次宴会还多了不少新面孔,大多是由子虚任国相主政以来一手提拔的后起之秀,譬如刚从书局调回御史台升任侍御史的苏梦粱,神机营提督宋之用,神机营骑兵统帅司徒云扬等人。除了他们,还有不少轩辕皇族及外戚中刚进入朝廷不久的后辈也奉旨前来参加了此次宴会。所以今日花间夜宴,无疑充满了浓重的政治意味。

      “朕近几年热衷政事,于岚词上多有搁置,作此一词只是为各位卿家抛砖引玉,各位卿家切莫见笑,各自将拿手岚词速速作来,无所谓优劣朕均有重赏!”

      楠坐在中央王座上,俯视着眼前众多官员,言谈中充满了身为一国之君高高在上的自豪感。

      “皇上热衷政事乃是万民之福,今日臣等齐聚于此,既然皇上有此雅兴,臣等理应奉陪到底。臣不会作词,姑且胡念几句道家心法口诀,为大家助兴。”

      青蓝首先起身,自饮一杯后唱道:

      “真一长存,太虚同体,妙门自开。既混元初判,两仪布景,复还根本,全藉灵台。浩气冲开,谷神滋化,渐觉神光空际来。幽绝处,听龙吟虎啸,蓦地风雷。”

      “奇哉。妙道难猜。鲜点化、愚迷成大材。试与君说破,分明状似,蚌含渊月,秋兔怀胎。壮志男儿,当年高士,莫把身心惹世埃。功成后,任身居紫府,名列仙阶。”

      “哈哈哈!……”楠开怀大笑,拍着桌子指着青蓝面前玉杯道,“先生妄语,明明作得好一首沁园春,非说是胡乱念的,让其他卿家如何敢再开口啊?——罚酒罚酒!”

      “就是——”一名年轻驸马因不满子虚为政手段严厉刻薄,又嫉妒他并非士族出身却位极人臣,故而酸溜溜地道,“皇上最器重岚词作得好的大臣,相爷既然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岚词也必是臣子中作得最好的。”

      这话极尽挖苦,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听出这人故意找没趣,但作为副相的林风也不知是真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还是有心替他二人从中转圜,顺着这人的话便道:

      “岚词虽然比不了诗赋正统,但也十分考验文采,既有治国之能又怀风雅之才,朝廷有相如此实乃万幸。这都多亏当今圣上有识人之明,虚怀若谷,礼贤下士,才使吾等今日有幸在此齐聚。臣先饮一杯敬吾皇,祝陛下龙体康健,江山永享。再饮一杯敬国相,愿变法早日成功,我轩辕国运蒸蒸日上。”

      说这话时,林风已是两杯酒下肚,面色红润有光。

      青蓝多么聪慧的一个人,加之此时场上气氛如此敏感,她怎会不明白林风是在以他世家大族朝廷代表的身份帮她说话,肯定她在朝中的地位,对她变法表示绝对的支持。她表面上虽未多说什么,但心里其实是很受用的。

      “看来这杯罚酒臣不喝不行了,”青蓝不慌不忙地又饮一杯,笑道,“不过陛下和二位大人方才所言确属谬赞,皇上和在座诸位的词技不知比臣高出多少,臣刚才所念实在算不上是岚词,献丑了。”

      “诶——众口铄金,先生为国殚精竭虑众卿家都是看得到的,词技也是有目共睹,就不必过分谦虚了。”楠挥挥手,又将话头指向林风,“至于林风,你以为你拍朕的马屁就可以不必作词了吗?朕现在便命你快快作出一首好词来,不然朕可就要罚你了!”

      “呵呵……”林风没好气地干笑着说,“陛下有命,臣不敢不从。”

      他这话虽寻常,可语气冷冰冰的令人听了竟有种毛骨悚然之感,现场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众人不语,只见林风沉吟片刻,忽地端起玉杯自饮一杯,放下玉杯便道了一句“有了!”,随即娓娓道来:

      “昨夜因看蜀志。笑曹操、孙权、刘备。用尽机关,徒劳心力,只得三分天地。屈指细寻思,争如共、刘伶一醉。人世都无百岁。少痴騃、老成尫悴。只有中间,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牵系。一品与千金,问白发、如何回避。”

      他吟此词时壮志凌云,神情傲慢,底气十足,简直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在场几乎人人都听得出他分明是故意借着这首词以三国英雄自比,词中还颇有看不起曹操、孙权、刘备之意,狼子野心可见一斑,于是气氛更加凝重了。

      “罗幕重重,画堂迎腊和风转。玳筵高展。知是群仙宴。银鸭香浮,红(蟹)袖翻歌扇。金杯劝。深深祝愿。争把蟠桃献。”

      正值此时,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平静。

      他的唱词平平无奇,但声音却犹如春风化雪,包含了无尽的暖意和希望,令人闻之忘俗,欣喜之情从心底而生。

      “桐,你回来了?”

      楠喜出望外,起身便朝吴桐所在飞奔过去,吴桐急忙起身相迎。

      “微臣参见陛下。”

      “快快请起!”楠激动万分地扶起屈身行礼的吴桐,将他周身里里外外打量个遍,方才开口又道,“桐你总算是回来了,可想死朕了!”

      说着,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

      青蓝望见这一幕,心底恰似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

      ——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薄情皇帝,目下演的又不知是哪一出了。

      “微臣今日晌午方才抵达京城,是以还未来得及进宫给皇上请安,请皇上恕罪。”吴桐有礼有节、张弛有度地说。

      “哪里的话!只要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让朕看看你这一去,吃了苦头没有?”

      楠说着又将吴桐浑身上下打量一番,吴桐笑着回道:

      “托陛下洪福,微臣一切都好,多谢陛下挂念。”

      “好吧……好吧……”

      楠见吴桐对自己一番关切毫不领情,也没了兴致,转身回到王座,击掌唤来教坊司乐和一众优伶,命她们奏起了宫乐,唱起了岚词,跳起了宫舞。

      荷叶初开犹半卷。荷花欲拆犹微绽。此叶此花真可羡。秋水畔。青凉伞映红妆面。
      美酒一杯留客宴。拈花摘叶情无限。争奈世人多聚散。频祝愿。如花似叶长相见。

      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且恁相偎倚。未消得、怜我多才多艺。愿妳妳、兰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

      ……

      几曲唱罢,楠领众人鼓掌叫好。

      “好!来人啊!重重有赏!”

      “谢圣上——”众优伶领赏谢恩后告退。

      “启禀皇上,微臣本因兄长过世内心尚有余哀始终没心情作词,但方才听女官演唱岚词,却觉精神大振,心中立马便有了一首,想献给陛下。”

      “哦?”楠一听此言立马来了兴致,即刻便道,“既然有了还不快快唱来!”

      吴桐清清嗓子,用银箸敲在玉杯上打拍子,颇有意韵地唱道:

      “绣户朱帘翠幕张。主人置酒宴华堂。相如年少多才调,消得文君暗断肠。断肠初认琴心挑。幺弦暗写相思调。从来万曲不关心,此度伤心何草草。”

      “确是佳作!赐酒!”楠大手一挥,格外慷慨地道。

      “谢皇上。”吴桐起身谢恩。

      “儿女情长能有多好?不过尔尔。”坐席中一个声音不悦地道。

      “是谁发话,起身让朕看看!”楠听了此人不恭之言,有些不快。

      梦梁当仁不让地站了起来。

      “回陛下,是微臣。”

      “哦?朕瞧你面生得很——你是谁?”楠定睛一看,此人非但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而且于他来说压根就没什么印象,顿时怒火中烧。

      “回陛下,微臣是御史台新任侍御史苏梦梁。”

      “哦!……”一听到“苏梦梁”这个名字,楠立时便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原来你就是那个苏梦梁啊!”

      梦粱一听楠这般口气,知他定是记起了留芳公主的事,心里登时也膈应起来。

      “哈哈!”楠有些不屑一顾地拂袖侧过身去,笑道,“好啊,既然苏爱卿说吴卿家作的词不过尔尔,定是有更好的词作,那便也快快唱来吧!”

      青蓝默默地叹了口气,看向久违的吴桐。那眼神,有喜悦,有不舍,还有着深深的眷恋,仿佛一旦盯上,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林风一直注意着青蓝的一举一动,瞧见此情此景心里不免泛酸,一杯接一杯地豪饮着面前的酒。

      但吴桐却好似浑然未觉,虽然苏梦粱明显针对的就是他,但他却还是为他捏了把汗。

      这苏梦梁饱读诗书为人忠直是有的,可岚词他真的会作么?犹记得五年前殿试时,他那时作的词才可称为“不过尔尔”吧?……

      就在大家都各怀心思准备看梦粱出丑的时候,梦粱本人却一点也不慌张,似乎为这一刻准备了许久,施了一礼开口便道:

      “腹内胎生异锦,笔端舌喷长江。纵教匹绢字难偿,不屑与人称量。我不求人富贵,人须求我文章。风流才子占词场,自是白衣卿相!”

      他这首词无疑酝酿了许久,就连吟词时的意气也不是一天就能形成的,可见他吟的都是他的心里话,他想说出来已经很久了。

      “好一个白衣卿相!”

      青蓝首先击案而起,纵然她其实并不如她表现出来这般愤怒,但身为一朝国相,若连这点火气都没有,任由属下骑到头上,反倒不像是一朝国相了。

      “本相便耐心等着你有所作为,取代本相的那一天!”

      “下官自当尽力而为,向你证明取而代之并非下官信口雌黄!”

      “你!……”

      此时饶是青蓝不动怒,楠也忍不住了,在他眼里苏梦梁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当着他堂堂一国之君和群臣的面口出狂言,对他亲自认命的国相不敬。

      但还没等楠发作,以刚才向子虚出言不逊的那名驸马为首的在场所有轩辕皇族及外戚,还有士族出身的官员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向苏梦梁发难了。

      “国相虽出身寒门,但也是吾皇钦定的一国之相,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侍御史算什么东西?!本驸马从未听过‘苏梦梁’这个名字!”

      “小人得志!呸!你也配出席陛下的宴会?……来人啊!把这不知廉耻口出狂言的小人给本大人轰出去!——”

      “轰出去!——轰出去!——”

      “……”

      于是初衷本为缓和士族官员和寒门官员紧张关系的宴会闹到最后居然只因一言不合便演变成了激烈的争吵,竟至于一发不可收拾,连堂堂一国之君的楠也无法控制局面。

      只有青蓝自这场夜宴开始,心里不知怎么就总觉不是滋味,闹到如今这步田地或许也在她意料之中。此刻的她既对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梦粱感到恨铁不成钢,又对近来发生的诸多事情感到身心俱疲,于是也没跟任何人言语,趁乱便离开了花间楼。

      云扬身为武将对作词一事并不上心,奉旨前来赴宴只当作陪。刚才看见梦粱敢公开跟自家先生叫板虽然也是怒发冲冠,但始终听从青蓝的叮嘱没有轻举妄动。此时花间楼上混乱一片,等他回过神时才发现先生已经不见了,于是也急忙离开前去寻找。

      至于之用,他本来对岚词也很无所谓,只不过听青蓝说只有作好岚词才可能得到皇上的垂青,才特意向他人求教好不容易准备了几首自认为不错的词准备在今天的宴会上大显身手,可谁知宴会节奏之快,就连机灵的他也没能找到间隙在皇上面前露脸。后来梦粱又不知哪根弦搭错了竟然当众跟吴桐和子虚起了争执,他简直一头雾水,他们三人都是他的结拜兄长,他帮谁都不是。后来梦粱出言不逊犯了众怒,大家都把矛头指向了他,不仅言语辱之,更加拳脚相向,所以他也就没再犹豫,帮兄长跟那些年轻气盛的皇族子弟动起手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满坐迷魂酒半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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