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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此情无计可消除 ...


  •   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间居然还有这么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康岑穿过苍龙山幽深茂盛的丛林,终于来到了葬着她的双溪岸边。

      望着面前的高崖,他的心中有一些敬畏,亦有一些酸楚。

      ——慕容林风之妻鹤氏之墓。

      没有墓碑没有墓志,甚至连一个小小的坟茔也没有,有的只是崖壁上用剑气刻下的这几个大字。

      “青蓝姐……”

      他面对着高崖跪了下来。

      “对不起,康岑……来晚了。”

      这个一贯冷峻的少侠说着便流下了两行眼泪。

      “早知慕容林风竟保护不了你,康岑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的!而如今后悔也迟了……青蓝姐……”

      他的手指深深地扣进了脚下的泥土。

      “慕容林风!你个禽兽不如的畜牲!你不配……不配拥有她这样的妻子!”

      他悲愤难当地说着,腾地从地面跃起,将身体挂到了崖壁上,想要用自己的剑削去慕容林风刻下的笔迹。

      但无论他怎么用力去削,那几个大字都纹丝不动,可见当初刻字之人的功力之深,完全在他之上。

      “哼!”

      半晌过后,康岑气吼吼地丢掉了短剑,从高崖上落下,放弃了挣扎。

      ——难道没有鱼肠,他竟然成了一个废人吗?

      “青蓝姐,你不用难过,康岑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康岑要亲手杀了那狗皇帝和慕容林风替你报仇!”

      他坚决地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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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来晚了。”

      子虚望着面前几乎化为灰烬的粮仓,沉甸甸地道。

      “听说粮仓是紧接着胡一笔家着火的,昨儿夜里就已经烧没了。”

      吴桐的心里更是沉重,出身商户的他非常明白空州最大的粮仓被烧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代表眼下失去了赈济灾民的口粮,也意味着如果户部调度不力,再过一个多月的开春就没有及时的种粮用来播种,那饥荒伴随而来的一切灾难就要接着延续至少一年的时间……

      那太可怕了。

      “大——人!”张继甫下了轿,撩着袍子腆着肚子跑到两人跟前急匆匆地道,”吴大人,子虚先生,不好了!粮仓……粮仓昨夜被烧了!”

      子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恨得牙痒痒,就连一向温文的吴桐也忍不住发作了。

      “张大人,在空州首府宾阳发生了这样的事,身为一州之长,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应该为此负上全责吗?!”

      张继甫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粮仓被烧,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在下这不连同乔琛连夜把宾阳的捕快都召集起来,才逮住了这几个犯案的刁民吗?”

      “冤枉啊大人……草民们是冤枉的……”一群人带着哭腔道。

      子虚吴桐这才发现张继甫的身后还有十几名戴着枷号,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饥民,此刻正跪在冰冷的地上磕头求饶。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给他们去枷!”子虚眉心一紧,厉声喝道。

      “不行呀!这些人可都是放火烧粮仓的恶徒,我的手下亲眼看见的,昨天粮仓走水时,他们就在粮仓里往外搬粮食,也不救火,你说这火不是他们放的,还能是什么人放的?”

      “大人,草民冤枉啊!昨夜落了雪,我找不着吃的,又冷又饿还不敢回家,眼看粮仓起了火,开始是想过来取取暖,但等了很久都不见粮仓有人,就想烧了也是烧了,不如多少扛两袋回家给小孩儿吃顿饱饭,这才一时起意叫来了附近几个乡亲帮忙,但杀人放火这种事打死小人也是不敢干的!求大人明察!”

      “是呀是呀!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家里人都还等着我们找吃的回去下锅呢,大人您就饶了我们吧!草民们再也不敢了……”说着,那些饥民们就又磕起头来。

      子虚方听他们开口便知他们是无辜的。

      “张大人,本座敢以性命担保他们都是无辜的,请你马上让你的人放了他们!”

      “可是!……”

      “下枷!马上!”

      自从弹劾子虚越俎代庖的折子被皇上驳了下来,子虚就成了张继甫的眼中钉肉中刺,令他恨不得扒他的皮去他的肉喝他的血。奈何不仅鹤相不明缘由地帮这个臭道士在皇上面前说话,就连一向爱跟鹤相对着干,格外爱面子的皇上这次居然也十分大度,得知子虚冒认赈灾使不但没有降罪,甚至还在满朝文武面前称赞他胆识过人有担当。尤其是在听说了子虚进城的经过和降雪的壮举之后,连说这次赈灾终于选对了人,有子虚这样的能人异士,从此他这个皇帝可以高枕无忧了……

      呸!——

      狗屁能人!连最起码的官场规矩都不懂,不过耍了点江湖上的小把戏蒙蔽了毛都没长齐的皇上,就想扳倒为官数十载的他,他还太嫩了点儿!

      相较之下,真正的赈灾使吴桐就要识时务得多了,年轻人,还是谦虚一点,多历练历练的好。想当年他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天天都给上级提靴倒夜壶,鞍前马后,做了那么多年奴才,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也算得上半个皇帝了。他一个穷酸道士,何以不通过秋试没有任何的付出,就妄图骑在他的头上!

      张继甫越想越气,眼睛瞪得老大。

      “云扬!放人!”

      子虚见张继甫吹胡子瞪眼就是不打算放人,干脆直接命云扬上前。

      “住手!”张继甫怒了,“火烧粮仓乃关乎国计民生的重罪,私放朝廷要犯更是欺君之罪,你可担当得起么?!”

      “他们绝对不可能是犯人,我以性命担保。”子虚冷冷地道。

      “哼,是不是犯人你说了不算!今天本官还偏就要抓了这起作乱犯上的乱民,看你还怎么包庇他们!”张继甫丝毫不让,“带走!”

      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子虚帅气地将手一挥,那些饥民身上的枷锁便接二连三的全部断裂开了。

      “我会找出真正的纵火犯,哪怕他是一方霸主,朝廷重臣,甚至跟朝中势力勾连,我也要请圣旨将他在空州百姓面前正法,绝对……不会姑息。”

      说着,他目光似剑地望向了张继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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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够支撑到来年春的粮食,就只这么一把火就……”

      回到司徒家的厢房后,吴桐忧戚地望着烛光发呆。

      “别担心。”子虚伸出手来使劲握住了他的手臂。

      “先生,在下并不惧怕皇上降罪,只是空州的百姓如果没有口粮,要怎样才能渡过这又灾又病的寒冬?难道先生已经想到了补救的办法吗?”

      望着吴桐那担忧的眼神,子虚不禁笑了。

      “放心吧,粮食没被烧,很可能只是被转移了。”

      “这……”他似乎非常惊讶,“这从何说起?”

      “换做是你,粮仓被烧,你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察看粮仓被烧的程度,迅速组织灭火,全力抢救幸存的粮食……嗯?!”

      “没错,可是张继甫看似行色匆匆,却丝毫不提粮食,而是急着抓人做替罪羊,这不是很奇怪吗?”

      “听先生这么一说,似乎的确如此,那么先生是在怀疑粮食是被张继甫转移走了?”

      “极有可能——我们来从头捋一捋吧。”子虚镇定自若地说,”昨天晚上一共有三个地方走水,府衙,胡一笔家,还有粮仓。其中府衙的火应是张继甫得知我们逃跑,而满院都是他雇来的杀手的尸体,为了毁尸灭迹而放。胡一笔家的火更不消说,是为了杀人灭口而放。所以粮仓着火,更不可能仅仅是天干物燥引起的自燃,连那几个被冤枉的百姓也说,着火时在下雪,粮仓竟然没人守卫……”

      “也就是说粮食很可能早就被张继甫暗中转移走了,放火就是为了掩盖他贪墨的事实!”

      “也可能是知道了我们和胡一笔都没死,胡一笔还落到了我们手上,担心他交出真正的账簿,所以索性烧了粮仓,这样就算我们有账簿也无从查证。”

      “他胆子也太大了!无论哪一项都是砍头的重罪!他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皇上?!——”吴桐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正是我想说的——”子虚突然深沉起来,”也就是在这里,也就是对你,我才敢说……”

      “先生想说什么……?”

      “这个国家的权力实在是太四分五裂支离破碎了。一面是皇帝,一面是以慕容家为首的王公贵族,一面是以鹤秋生为首的外戚宰辅,还有像张继甫这样的封疆大吏,甚至分布各地的藩王,甚至后妃……这些本应全部归于皇帝的权力,却奈何如此破碎,以致皇帝在做出一项决策之时,要考虑兼顾有无贵族支持,辅臣是否反对,州牧能否落实决策,藩王会否因此造反,甚至后妃的枕边风也可轻易左右……身为轩辕国的皇帝,着实不易……不,应是太累太累。”

      吴桐颦着眉心将子虚的话细细品味了下,旋即笑了。

      “你果然是变了——”

      “变了么?”子虚苦笑笑。

      “仅仅一年的时间,你如今的见识已经不逊于当年的鹤太师了。先生……”

      “嗯?”

      “请允许我还叫你鹤小姐可以吗?”

      “随你喜欢好了,只要没有外人在……其实我更愿意你唤我青蓝。”

      “……那么青蓝,我听你言下之意,是想来一次变法,彻彻底底地将权力紧紧握于轩辕一人手中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若从百姓的角度考虑,权力分散当然更有利于民主,毕竟当权力都集中到皇帝手里的时候,整个国家的命运便完全依赖于一个人的意志。但如今整个轩辕国表面上为盛世,内里却早就被掏空了,地土兼并,贫富差距,富人奢侈成风,穷人夹缝求生……这不正说明了一个国家走向衰败,必先从内部开始腐朽吗?所以变法是唯一的出路,是中兴还是就此走向覆灭,只在于变法的成败。”

      青蓝紧闭双眼,似乎很不敢说出这一番话,不知是对自己的判断没有信心,还是对接下来要走的路产生了畏惧。

      吴桐苦笑了下,有些阴霾地道:

      “呵呵,你如今想做的事,正是二十年前太师尝试着去做却失败了的事。”

      “什么?”青蓝对他的话感到意外。

      “二十年前,先皇沉湎声色不问政务,整个轩辕国一片混乱,当时的鹤太师在国相的支持下大力推行变法,但仅仅是做了一些小小的尝试便不得不中止了。目前朝廷上下看似秩序井然,还是后来皇上登基之后太师联合慕容家一起重振朝纲的结果。”

      “那就是失败了?……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吴桐凝视她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平,突然阴恻恻地笑了,“有很多为什么,却都只有一个答案。青蓝,我问你,为什么当初你跟慕容林风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为什么我要处心积虑娶到你?为什么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考上秋试状元,苦心经营朝中宫中的人脉,甚至放下尊严抛开廉耻去向皇上示好,最终却还是不如他慕容长公子……为什么?”

      他的眼神凄迷,令她有些担心。

      “好弈,你怎么了?没事吧?”

      “因为门第啊……”

      这个沉甸甸的词汇连同过往不好的记忆重新压回他们的心头,两人都沉默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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