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柳岸春风

2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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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离开粥棚又走了一段路。
　　林延佑这时确实有些饿了，看到路边一爿馄饨店还开着，便拉着陈碧洗进去坐下。
　　明明竹牌上菜色有十来种，问起哪个，老板却都说没有，只有馄饨和馄饨面。
　　两人只好要了两碗馄饨面。
　　这老板倒是个手脚麻利的，不一会儿便将面端上来。
　　林延佑咬开馄饨，只见咸菜，没有一点肉星，心里一叹，问道：“老板，你家可有什么肉菜吗？”
　　老板想了想，道：“有卤肉，但是贵。”
　　“多少钱？”“无妨，只管上来。”陈碧洗和林延佑同时开口。
　　老板看看陈碧洗，伸出五个指头。
　　“五十文？！”陈碧洗吓了一跳，心想这店怎么如此之贵。
　　“五吊钱。”老板慢悠悠地更正道。
　　五吊钱是五百文，便是半两银子，陈碧洗大骇，正要开口说我们不要了，却听林延佑道：“五吊钱便五吊钱，切两盘来。”

　　老板乐颠颠地进了厨房，端出两盘卤肉和一小碟豆腐干：“两位客官，您的菜——豆腐干是送的。”
　　陈碧洗看着一两银子换来的三盘冷菜，心疼不已。
　　林延佑已夹起来吃，边吃边问：“老板，您这里菜色如此精贵，可是因为打仗吗？”
　　“可不是。”反正也没其他客人，老板便在隔壁桌边坐下，与二人聊起天来，“我们这里东西本来很便宜的，尤其是吃食——客官你们看，我墙上的菜牌是用了多年的，这个价钱可不贵吧？”
　　“这里叫做茶果镇，想是附近茶叶、水果交易都集中在此处，物资丰饶，因此不贵？”林延佑接着与他攀谈。
　　“不止茶叶、水果，干果、米粮……什么都有啊。一到初一、十五，这镇上都是商贩，热闹得很……可惜一打仗……唉！”掌柜摇头叹道。
　　“那你们恨那云王吗？”林延佑问道。
　　陈碧洗手一抖，一块豆腐干掉在桌上。
　　“恨倒是也不恨，只盼能赶紧过上太平日子，不要打到这里才好。”掌柜道，“听说那王爷是皇上的亲戚，皇上姓林，他也姓林，无论这天下归谁，总是林家的天下，跟我们平头百姓又有什么关系？！”
　　林延佑似乎对这番话十分满意，面上渐渐带了笑意。
　　掌柜话匣打开，接着说道：“不过听说是在易江城那边打，我们倒是都盼着殷大人赢！”
　　陈碧洗本来已夹起掉在桌上的那块豆腐干，手一抖，豆腐干又掉了下去。
　　“为何？”林延佑的眉心微微皱起。
　　“那个王爷，听说是个心狠手辣的——前个月经过的流民里，不少是从上下陨川逃来的，听说那王爷带兵在下陨川城中烧杀□□，无恶不作，上陨川的守将被他活活逼死……”掌柜说得带劲，浑没注意那客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陈碧洗感到林延佑气得浑身发抖，急忙在桌下拉起他的手，紧紧握着。
　　“……我们这十里八乡常来常往，差不多家家都有亲戚在易江，大家都知道殷大人是个好官，人和善，他家夫人小姐也都没有架子，一家子都是好人，老百姓都服气他。他一把年纪，要是落在那个王爷手里，善终都难喽……”
　　掌柜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林延佑的脸色也终于渐渐和缓。

　　这一餐是陈碧洗会的帐，原因很简单——林延佑出门没有带钱的习惯。
　　陈碧洗虽然心疼，但想想上次林延佑的五十两银子还剩下许多，也就释然了。

　　林延佑道想打听的已经尽数打听到了，此地不必再留，二人便转头向来路走去。
　　出了镇子，来到小树林中，马儿安安静静地拴在那里，林延佑却不牵马，而是望望日头道：“天色还早，咱们在这里坐坐吧。”
　　二人在一株大树下坐下，陈碧洗看林延佑从刚才就心事重重的样子，劝解道：“你也不用太把那馄饨店掌柜的话当真……”
　　林延佑叹道：“老百姓随口说出来的，那才真的是民心所向。你也不用劝我，我今日来此，就是想听听老百姓是如何看我的。”
　　他又神情郁郁地看向东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本意是决不放过殷老头，不过今日看来，他的性命，怎么也得留下了——他本来比那乐飞将军更该死些。”
　　说着，林延佑右手抚上左边肩头，有些咬牙切齿。

　　陈碧洗看到他以手抚肩，心里蓦地一疼，想到他是为救自己而受伤，便不由自主地也伸手抚上他肩膀，道：“这伤是因为我……我心里……心里……”
　　林延佑一直怕他因此自责，只是之前始终没有机会正面提到此事，当下急忙道：“此事与你无关，是我一时热血上头，好勇斗狠，该我自己引以为戒。你不必放在心上。”说着额头抵上陈碧洗的额头，将手覆在他手上，安慰地摩挲了几下。
　　一时二人都没有说话。
　　忽然林延佑低声叫道：“碧洗。”
　　“嗯？”陈碧洗觉得林延佑握着他手的手突然紧了，呼吸也有些沉重。
　　“我想现下马上回去……”
　　“好。”
　　“……回去做那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