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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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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王再向征南大将军下战书,这一次,征南大将军应战了。
上一战,殷将军看出叛军虽然骠悍勇猛,却多是散兵游勇,打起仗来毫无章法,包括云王本人似乎也是意气用事之人——竟为救一个亲兵孤身而出,因此这一月以来,他在易江城内带兵演练的都是缜密之极的复杂战阵,料想叛军这些时日里就算拼死演练,也是无法破解。
然而仗一开打,殷将军立时便觉察情势有变。
对方令旗一挥,便有一支兵士突入己阵,从己方兵力最薄弱处冲杀过来,眨眼之间便将己军分为两块。自己急忙下令变阵,阵脚未稳,不知从哪里又是一支敌军冲出,再次割裂了阵型。
如此三番五次,己方军队支离破碎,再也捏合不起,败下阵来。
是夜,又传出存放在长江口码头的军粮起火的消息。
岸上守备一切正常,江中未见可疑船只。
殷将军明白:云王军队来了强援了。
殷将军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临危不乱,一边上书奏请皇帝再拨粮草、加派水军,一边重新操练大军。
云王营中,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贺文斐忙着总结纪要,细细推敲上一战备战、应战的种种细节有无错漏之处、有无可改进之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务求一胜变连胜。
屠筑帐中,各级将士混坐一处,勾肩搭背,吃肉喝酒,恍然回到了当年长缨寨中。
而林延佑在嘉奖、勉励众人之外,心中又有了新的打算。
这一日,陈碧洗正在军备处修理上一战损坏的兵器,兵士通传,说王爷有事找他。
陈碧洗心中疑惑:今天早上林延佑什么也没提,为何这时突然找他。
一进主帐,便见林延佑站在帐中,侍从正服侍他更衣,换上的却是一身布衣。
林延佑转头看到他进来:“碧洗,今日营中无事,你可愿陪我出去走一遭?”
二人各乘一马,并肩而行,出了营门上了大路后便一路往西。
陈碧洗自上次战中落马累得林延佑受伤之后,一有空便拼命练习骑术,现下也已颇有成效,马儿再快也能坐的稳稳当当。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大半个时辰之后远远望见一座市镇,林延佑才放慢了速度。行至一座小树林,林延佑翻身下马,陈碧洗也跟着下马。
林延佑将马匹随手拴在一株树上,举步向镇中走去。
陈碧洗跟他日久,知道身边必有暗卫相随,自会将马儿牵走照管,便也将马匹拴在旁边,跟着林延佑往镇中走去。
行至镇口,只见路旁树着一块木牌,上书三个大字:茶果镇。
二人沿着青砖路前行,只见路上大半人家门户紧闭,商铺也不开门,路上行人寥寥。
林延佑把这一切看在眼内,默不作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二人默默走了许久,正在陈碧洗忍不住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之时,忽然听到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循着声音转过两条街,见是一个大户人家门口的戏台上,戏班子正在唱堂会,围了稀稀拉拉几个人在看。
台侧搭了个粥棚,旁边有方桌长凳,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在给路人舍粥。
陈碧洗上前一问,原来这家大户三月前得了长房长孙,当时战事未起,这家便乐陶陶地宣布孙儿百日之时舍粥三日,还要唱三天大戏。哪料想如今战事竟如此迫近,朝廷和云王便在几十里外开战,一镇人倒逃去了一多半。
这家老爷也是个犟脾气,话既出口绝不食言,楞是花大价钱请了戏班子,戏照唱,粥照舍。
陈碧洗这时有些饿了,便拉着林延佑找个方桌坐下,去道了恭喜,领回来两碗粥。
这粥虽是任人取食,但绝不稀薄,熬得又稠又香,还加了红枣、花生等,令人见之胃口大开,陈碧洗端了一碗给林延佑后便埋头喝起自己那一碗。
待他一碗见底,放下碗,却见林延佑那碗一勺也未动过。
林延佑并不是不饿,而是这粥实在是吃不下口。
他贵为亲王世子,三十年中,从来都是他赏别人,绝少接受别人的赏赐。
普天下能赏得起林延佑的,也只先皇、太后几人而已。
要他接受布衣的施舍,那是万万不能。
因此他看到陈碧洗端着空碗看他,便将眼前的粥碗推了过去:“你吃吧。”
陈碧洗以为他见自己狼吞虎咽饿像毕露,体贴爱护,宁可把食物让给自己,心中一暖,低声道:“你吃吧……吃完应该还可以再去拿……人家没说一人只能拿一次……”
林延佑一怔,随即醒悟他想到别处去了,也就顺水推舟没有否认,只是执意把这碗粥让给了陈碧洗。
陈碧洗吃着粥,心中喜悦,觉得脸上越来越热,有些不好意思,便扭头去看戏台。
台上虽然唱的是金玉满堂、合家欢乐的戏文,但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怎么听着也还是有几分凄惶。
这时候家丁来送新粥,粥桶沉重,两个家丁合抬还是累得冒汗。
陈碧洗看在眼里,摇头道:“有了小孩子真是……又是花钱又是受罪,也不知道好在哪里?”他又联想到自己家中,“我爹娘也是为我们兄弟几个操碎了心,早早地累得头发都白了……”
“我也不知道小孩子好在哪里。”林延佑笑了笑,慢慢地又说了一句,“不过家业大了,终归要有人承继,子嗣不需多,一二个总还是要有的。”
陈碧洗闻言一楞,张了张嘴又闭上,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说,闷头将剩下的半碗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