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柳岸春风

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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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王今日异常暴躁。

　　大军行至下陨川，驻扎城外，派了使者去见下陨川的守将，问他是要战还是要降。
　　守将回复说考虑考虑，打发了使者回来。
　　结果夜里几千支火箭就射进了兵营。
　　损伤了不少兵力不说，贺文斐的营帐整个烧光了。
　　幸亏文斐本人当时正在林延佑的主帐里，和屠筑一起帮林延佑梳理战事，分析敌情，未受损伤。但此事还是让林延佑怒火万丈。

　　天快亮时，各处火势终于尽数扑灭，伤员也都安置妥当。
　　“今日屠城。”站在营帐的废墟前，林延佑说。
　　屠筑道：“得令，我这就叫兄弟们准备。”
　　贺文斐急道：“不可！”
　　林延佑问：“为何不可？”
　　“此事乃战事，两军交战，诈降使计，并不鲜见，但屠城伤的却是百姓，还请主公慎重。”
　　“文斐，”林延佑转过身，面对着为下陨川躬身求情的贺文斐，“不屠城，以后咱们一路上便再无宁日，官军、匪类都尽可以来飞刀冷箭，打了试试——反正差点烧死云王军师，云王也没如何，下次，那便烧云王试试吧？”
　　林延佑眼光从贺文斐身上移开，扫过整个兵营，定格到数里外的下陨川城：“再者，不屠城，你叫我如何面对麾下兵士？昨夜那千支火箭，今日我叫下陨川全城来赔！”
　　贺文斐听得汗水涔涔而下，一时无言以对。

　　正在此时，卫兵来报：“营外来了一人，求见王爷。”
　　林延佑冷哼了一声，转身往主帐走：“莫不是下陨川来的？那守将又想出了什么锦囊妙计？”
　　“他说他是王爷的故人，还带了信物来。”卫兵递上一物。
　　贺文斐认出那是林延佑的扇子，不由得“咦”了一声。
　　这扇子扇骨、扇面皆出自名家之手，林延佑十分喜爱，从还住在京城时便随身使用，少说也用了十几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送了人？

　　林延佑看到那扇子，停下脚步，稍一迟疑便接了过来，道：“带那人到我帐里来。”

　　林延佑在帐中坐定，贺文斐随侍在侧。
　　等了许久，那人却迟迟未进来。
　　林延佑面色平静，一手把玩着扇子，另一手指尖却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似在思索什么。

　　来人终于被带了进来。
　　贺文斐看到来人，不由得又“咦”了一声。
　　当日他在云王府中对此人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留心观看，今日看清了他的相貌，大吃一惊，连忙看向林延佑。

　　林延佑从头到脚打量来人，仍然面色如常，只是眉梢眼角带了笑意：“你此时来，是不信我能打到京城？”
　　“不是。”陈碧洗摇头道，“我现下不来，日后哪有面目去京城找你？”
　　“那你是信我能打到京城？”
　　“不是。”陈碧洗又摇头，老老实实地说，“我不懂打仗，不知道你和皇帝谁能赢。”

　　林延佑大笑起来：“碧洗啊碧洗……你吃饭了没有？”
　　陈碧洗第三次摇头：“没有。”
　　“那先去后面换双鞋子再过来，我等你吃早饭。”
　　林延佑和陈碧洗说完话，转头吩咐贴身的随从带陈碧洗下去梳洗，还叫从自己的衣服中拣些新的供陈碧洗更换——反正二人身量相近。

　　贺文斐这才发现陈碧洗脚下的草鞋已经磨烂，全靠几条布带绑在脚上。
　　估计正因鞋不跟脚，从营门口走到主帐才用了那么久。
　　正想着，突然听见林延佑叫他：“文斐，屠城之事，我又重新想过了，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那天下午，云王大军屠了整个下陨川城，守城兵将，不降则斩，一人不留。
　　攻城前三个时辰，云王大军以钝箭向城内投掷了数千封告示，告知百姓速速避去。
　　百姓携儿带女逃出城去不久，云王大军四处合围，万箭齐发，顷刻便打进了下陨川城。

　　林延佑在营中接到屠筑的军报，复道：请屠将军即刻打扫城池，半个时辰后焚城，不得有误。
　　传令兵下去之后，贺文斐问道：“王爷，既然要焚城，哪还有什么需要打扫的？”
　　林延佑笑道：“虽说真金不怕火炼，但是全城烧光之后再在残垣断壁间寻这些金银，只怕十分不易，再说银票那些也经不得烧。不如现下给屠筑和他那些兄弟一些时间，让他们爱拿什么便拿什么。打家劫舍这档事，他们轻车熟路，一个时辰很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