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朝阳》幽玄

7、第 7 章

　　被晾在院子里的颜韵目送着郁樊把还抱着小鬼的洛寂半推进屋，在关门的刹那耳边传来那个冷冰冰的声音。
　　在那等着。
　　抬头望了望头顶正烈的太阳，颜韵叹气。
　　还真是个无时无刻都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呢。
　　颜韵这样想着的同时打量周围，虽然院子又小又破，四周的院墙看起来像随时都会倒塌一样，但小院里却生机盎然，被修剪整齐的草地随处可见各色的花，院子的中心是片空地，两边栽了两颗桃树，粉色的花瓣伴着风落到小院的每个角落，也落到了紧闭的房门前。
　　颜韵缓步走到空地中心，抬头透过茂盛的树叶看向天空，阳光的碎片从缝隙中洒下来落在他的脸上，才让他的心有了片刻的安宁。
　　失去了妖力的自己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他闭上眼，静静的聆听着阳光在树叶中跳跃的声音，然后睁开。
　　那样的话，只要更强就可以了吧。
　　手中的剑应声出鞘，在半空中挽了个剑花，随即稳稳地落入他的手中。
　　风乱了。
　　花瓣落下的速度更快了，像是要随着他的剑起舞一般围绕着他飞舞。
　　他凌空跃起，手中长剑顺势向前挥舞，身前的草地随着剑指向的方向向两边倒下，像有灵蛇游过，待仔细看去，却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桃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应和着双脚踏过草地发出的声音，让他的世界寂静到只有自己的存在。

　　“谁允许你在别人家院子里搞破坏？”
　　颜韵顿住，停下挥舞的剑，循声望去。
　　青衣药师双手环胸倚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表情淡淡的，出乎意料的没有发怒，只是墨色的瞳仁透着些许疲惫。
　　“啊，对不起。”颜韵收起剑，看着郁樊走到自己面前，道，“洛寂睡了？”
　　“嗯。”郁樊应了声，抬手覆上颜韵的肩，再没说话。
　　肩上被覆盖的部分发出浅浅的光芒，郁樊抬起另一只手，那并拢的五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三根银针。
　　“额。。。那小鬼呢？”感到尴尬的颜韵只能换了个话题。
　　这回郁樊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只捏着银针的手毫不留情的对着颜韵的肩刺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颜韵微微眯了眯眼，刚想抬头问郁樊就感觉到妖气正一点一点的从银针刺下去的地方溢出来，缓慢却清晰。
　　颜韵只觉得疲惫的身体瞬间轻松了起来，不由得喜出望外。
　　然后便暗暗发力，试图让妖气更快的流通到全身，郁樊似乎能看懂他的想法似的将扎在颜韵肩上的银针狠狠的顺时针转了几圈，于是很顺利的听到了对方强忍的抽气声。
　　“如果不想死的话劝你最好别这么快就强制性的逼出妖力，”郁樊毫不留情地拔出银针，直视着他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波动，“我之前用银针封住了你的妖气，现在又解开封印，妖气从体内的某一点渗出来，如果强行逼出来，身体会受不了。”
　　听罢，颜韵只能停下来，可妖气的流速越来越慢，他抬起头问郁樊，“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两至三日。”郁樊向后退了一步，让自己和颜韵离了些距离，“六皇子恐怕要多等几天了。”
　　“那就叨扰贵舍了。”颜韵微微点头，不出所料地从郁樊眼中看出郁愤不满的神色。
　　“你求我的事我都做了，不送。”
　　见对方下逐客令颜韵也不恼，只是顺着郁樊的话道：“这个不送怕是要留到我妖力全部恢复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
　　“以现在我的能力没办法看住那小鬼，如果现在离开，怕是又要惹出一堆麻烦，”无视掉郁樊刀子般的眼神，颜韵继续道，“看样子那孩子似乎很怕你，你们认识？”
　　“跟你没有关系。”
　　果然回答他的就是这样的话。
　　“既然那孩子认识你，那么只要我回到妖界似乎很容易就能查出你的身份。”毕竟在妖界像郁樊这样的妖族少之又少，颜韵暗自思量着。
　　“我和那小鬼的父母是旧识，他小时候我们见过次。”
　　看着拧着一双细眉的郁樊，颜韵心里暗笑，看来自己似乎是找到和这人相处的模式了。
　　“这样么？那么我回去以后交给羽族的人就可以了吧？”
　　郁樊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看起来貌似是同意的。
　　“那么在我恢复妖力的这两天就借宿贵舍了。”
　　虽然仍是满脸不情愿，青衣书生打扮的妖族也再没反对。
　　看到颜韵眼中的笑意，占了下风的郁樊转身就想甩袖离开，却又被对方叫住。
　　“高等妖族没有上级命令不得长期驻留人界，即使这次我放过你，过不了多久也会有别的妖族奉命来带你回去，你这样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虽然冷淡没耐心又自我，颜韵却并不讨厌郁樊，更不愿意看到屋内的那个温柔的人类露出离别时悲伤的表情。
　　颜韵凝视着郁樊的背影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把对方当成了朋友。
　　郁樊背对着颜韵站着，衣摆在半空中飘舞，过了许久，颜韵才听得那个骄傲的妖族带着悲伤的口吻道，“不需要多久了，他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颜韵愣住，人类的寿命对于高等妖族来说太短，短到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散了，况且那样的脆弱，任何一点意外都能夺走他们的生命，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
　　一时也不知如何去安慰郁樊，就只能这么僵着，直到郁樊再次开口。
　　“六皇子的志向应该是当王吧？”
　　颜韵又是一愣，没有回答。
　　只见那个青衣书生仰起头，似乎在看桃树上开的云一般的花朵。
　　“如果想当王的话，就舍弃你这份天真和软弱，”颜韵看到对方微微别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向屋内走去，“你的剑太温柔了，连花和草都不舍得斩断的剑不是王者之剑。”
　　颜韵呆呆地看了会紧闭的屋门，倦意涌上来，便走到围墙边靠着墙坐下。
　　“王者之剑？”他喃喃自语，“那何为王者之剑？只是一味的破坏才能称得上王么？”
　　又低头望向手中的剑，被收进古朴华美的剑鞘上挂着的嫩黄色的剑穗上纹着繁复的家族纹章，从幼时就被母后教育着要成为最优秀的皇子，成为储君，然后当上王，成为站在妖界顶端的七王之一，最初想当王的理由很单纯，只是想母后高兴而已。然后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对于众人期待的眼神他不想辜负，而现在自己对于王位的执着是什么呢？
　　只是希望成为一个能让大家都幸福的王罢了，并不想夺取什么，也不愿斩断什么。
　　这样想着的颜韵努力地眨了眨眼，却再也抵不住睡意，抱着手中的剑倚着墙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