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朝阳》幽玄

5、第 5 章

　　他静静地跟在后面，神色疲惫，白色的衣衫上沾满了清晨的露水。
　　前面的身影正急匆匆地赶路，身后背了个和自己上半身差不多大的布袋，太阳时不时从云中探出头，也把那人的影子一点一点地从他脚下拉出来。
　　细细的脖子上是脑袋，脑袋上竖起的是一对看起来毛茸茸的耳朵，衣服的影子还是衣服，只是尾椎处拖出来了一条细长的尾巴。
　　他摸了摸腰间的剑，心中不免急躁起来，算下时间，从那天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如果自己没有弄错的话那妖族用来封住自己妖力的效果只是短时间的，可是怎么还不恢复？
　　看到那个身影又向前跑了十几步，他轻轻跃起，从一棵树跃上另一棵树的枝头，悄无声息。
　　发现前面那个的行踪是昨天凌晨，从某家农户后院跑出的这个家伙，虽然妖力不算强，却已经超出了应有的界限，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哪来的这么多妖族？
　　他抬手揉了揉眉尖，极力隐去脸上的疲惫，失去妖力之后身体虚弱很多，现在的自己完全弱得像个人类。
　　对付喽啰也许靠剑术足矣，但是运气不好碰上了厉害的家伙，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左手轻轻按了按腰间的剑，触到那熟悉的金属质感，他的心安定了许多。随即凝神向前望去，如果这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那么接下来恐怕要有一场苦战了。
　　正想着是不是要折回去找那个奇怪的药剂师算账，就看到前面的那个身影在山道口拐了个弯，停在一块巨石前。
　　以正常的角度来看那不过是山间一块稍微大了点的普通石头，高度有十多米，下圆上方，像一块飞来石横在山间，从下面仰视完全看不到顶部有什么。
　　又见那小妖鬼鬼祟祟的四周张望了下，便仰起头，嘴中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像鸟叫又像是树叶的沙沙声，他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这时石头顶部边缘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细嫩的手腕，短短胖胖的五指，一看就知道不是成年人的手。
　　石头下的小妖眼巴巴地看向那只小手，那只手指了指他背后的布袋，小妖似乎是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把布袋从背后放了下来。
　　布袋里装着个长相秀气的小孩，应该是被事先迷晕了，只是躺在袋子里安静地睡着。
　　很多妖族深信吃童子可以增长妖力和体力，帮助自身修炼，其实那些不过是谣言，真正对修炼有用的人类数目极少，也极难对付，但就是有那么些不接受事实的妖族溜来人界抓人类的小孩吃，导致那段时间人界生灵涂炭。
　　妖界高层曾经有出面阻止过这种大面积的残杀人类的行为，却总是屡禁不止，直到当时羽族的二皇子出面，具体已经没人记得清了，只有文献上粗略的记载着那二皇子几乎是一抬手的瞬间就秒掉了近两千违禁的上等妖族，成功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从那以后，就很少能听到妖族捕猎人类的事了。
　　而当年的那个二皇子，成了现下羽族之王，妖界七王之首。
　　只是颜韵没想到，被禁了那么多年之后，还能在人界看到这样的事。
　　颜韵隐在树枝间，抓着剑的手心满是汗。
　　如果换在平时，他怕是早已提剑杀过去救下那孩子，但是现在的自己失了妖力，除了出神入化的剑术完全与普通人类无异，在还没摸清对方的底前莽撞出手，只怕对自己百害而无一益。
　　如果这时自己那个大大咧咧的好友在场的话一定会说这么做没脑子。
　　可是。。。
　　一手夹着昏睡的孩子一手提着剑站在巨石下面对着敌人的颜韵默默流泪。
　　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出来了啊。。。
　　“大仙饶命！！！”
　　原本还在自己两手间的人类小孩瞬间就到了别人手上，小妖转过身在看到颜韵的那一刻就抱头尖叫起来。
　　。。。有的时候妖族真的胆小到让他都觉得丢人的程度。
　　他突然对妖族的未来充满了忧虑。
　　不过也多亏了这小妖的胆小，救人行动似乎出奇的简单加成功。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只可惜这边有个胆小的跑龙套，颜韵并没有忘记石头上面还有一只疑似上等妖族的家伙。
　　阳光从石头背后倾泻而出，他眯起眼，不适地皱了皱眉，只能隐约看到石头的顶端跳下一个人影，却没有瞬间落地，而是从半空中滑行过来。
　　颜韵闪身到一旁，那个影子也瞬间在半空中转了方向，向他扑来。
　　他反射性的抬手把剑挡在胸前，只听道叮的一声，手上的重量突然增加了许多，低头看去，吓了一跳。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扑在他的剑鞘上，还流着口水的嘴露出尖尖的虎牙狠狠地咬着剑身，仔细一看竟也是个小孩子，蓬松柔软的褐色毛发里，耳朵尖部隐约长着几根色彩斑斓的羽毛，个头似乎还没到他腰那么高，两只小手紧抓着剑鞘，整个身子都吊在他的剑上，几根彩色的羽尾从尾椎处拖了出来，随着身体在半空中左右晃动着。
　　颜韵哭笑不得，举着剑的手放下来也不是不放下来也不是。
　　咬了一会孩子似乎是累了，慢慢地从他的剑上滑了下来，一双大眼睛还是一副凶狠的样子瞪着颜韵，看起来就像是颜韵抢了他心爱的玩具。
　　。。。
　　谁家的孩子。。。

　　孩子的满眼委屈让他感觉自己成了坏人，他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抓人类童子的小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得没影了。
　　“你放开他！”
　　妖族小孩细细的声音让他把注意力又转到了这边，那双大眼里折射着水光，眼看着泪水就要掉下来。
　　所以他才会对小孩子没辙。。。
　　颜韵把还在人类小孩放在一旁的草地上，正想问怎么回事，就听到耳边传来尖尖的笑声，只觉眼前人影一动，刚还离着有3，4米远的妖族小孩已经扑了过来。
　　颜韵一惊，心道上当，却也已经迟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类的小孩落到妖族小孩手上。
　　而颜韵此时完全无能为力，那妖族小孩看起来无害，其实是个高等妖族，虽然个头小妖力却极为充沛，早在顺利抢到猎物的瞬间就已张下了结界，没有妖力的颜韵是不可能突破结界救人的。
　　那小孩动作笨拙地抱着仍然还在昏睡中的人类童子，身后开始散发出点点光芒，在长年被树木遮挡的山间小道中格外醒目，待光芒散去，他的背后赫然出现了一对色彩斑斓的翅膀。
　　“别走！”颜韵提剑冲了过去，却被结界弹了回来，又抽出剑砍向结界，却只是迸出丝丝火花，焦躁和无力感铺天盖地到无法呼吸，原来他这样的无用，失去了妖力连一个孩子都救不回，这样的软弱，还谈什么继承王位？还谈什么振兴妖界？
　　妖族小孩甩了甩头发，又抱紧了怀里比他还要高的人类童子，回头对颜韵做了个鬼脸，随即抖了抖翅膀就要起飞。
　　只是还没飞起来就给拍了下去。
　　山间的风比起街道总是要凉爽许多，树叶的沙沙声给人一种正在交谈的错觉，发觉结界消失的颜韵抬起头，石头下草堆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青色的熟悉身影。
　　还是那身书生打扮，依旧是那副能冻死人的冷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