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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7.突厥少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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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正在杖打少年的士兵停下手,狐疑地看着苻漪。
苻漪捋了捋衣袖,摆出一付上位者该有的气质,高贵优雅却又带着傲,她今日因为拜访段昭仪,衣着用了高级丝绸,一袭嫩绿色对襟长衣,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雪白禅衣,鞋履样式为玉华飞头履,走起路来飘然若天外飞仙。
「唉呀,居然有人不认识本宫。」苻漪懒洋洋道。
「原来是娘娘。」那几个士兵看苻漪一付高高在上的架式,想她说不定是新宠的妃子,连忙向她行礼。
苻漪不否认也不承认,依旧噙着高贵的笑容。
「那么以娘娘尊贵之躯,还是尽早离开这污秽之地,免得这些突厥蛮子冒犯了娘娘。」一人上前讨好道。
苻漪毫不客气甩了他一巴掌,清脆响声回荡在空旷的殿室,那士兵被打懵了,茫然地捂着脸。
她刻意让声音尖锐起来,「冒犯?这些突厥人冒犯本宫之前,你们就先冒犯皇权了!」
那士兵惶恐地跪倒在地,「娘娘饶命,卑职不晓何处冒犯皇权啊!」
苻漪其实惴惴不安,她刚刚那一巴掌是经过内心挣扎的,这些士兵都是心高气傲的鲜卑男儿,那一掌很可能让他们自尊受辱,直接宰了她,而不是让她有上位者的威严。
「擅自动用私刑,不正是没把皇上放眼底么。」
「恳请娘娘别上报皇上。」士兵磕了个响亮的头。
「行!」苻漪干脆地答应了,随即朝地上那名少年一比,「条件是,本宫要带那个孩子走。」
少年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垂落脸前的暗金色发丝间,隐隐见到一抹蓝绿色的光芒。
「这……」士兵犹豫,「到底是突厥俘虏,娘娘这般带走,恐怕不妥。」
苻漪弯唇一笑:「你们帮本宫保密这件事,本宫不说你们动用私刑的事,不就没其他人知道了,很公平的交易吧。」
「这……好吧。」
苻漪暗暗舒了口气,维持优雅的步伐走向少年,尽可能轻柔地拉起他,「还站得起来吗?」
少年虚弱地点了点头。
少年站起来后,发现苻漪的衣袖被他鲜血淋漓的手指抓住,贵重丝绸制的衣料被染了一片惊心的褐红,他连忙松开了手指,小心地和苻漪保持一段距离。
苻漪不以为意地再度牵起少年瘦弱纤细的手,对他展颜而笑,灿若春华。少年一向淡然的眼也出现了短暂的迷离。
拉着少年的手,苻漪往门口前行,想到谎言随时都会戳破,她不自觉步伐加快,就快、就快离开这房间了……
「等等。」
苻漪心里一滞,紧张地回过身,抓着少年的手不由得收紧,手心沁出涔涔汗水。
少年察觉她的不安,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手指十分冰冷,依稀感受到伤疤导致的粗糙感,但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明明处在危险之中,少年的神情却是悠然如远山,清雅如白菊,隐隐有着傲视一切的气度。
苻漪勉强保持高傲的表情,看向喊住她的人,观看那士兵的模样,就知他是当中领头的人,黝黑的皮肤,方头大脸,细小的眼睛透出精光。
那士兵问道:「只是想请问娘娘是哪个宫的,以及封号为何?以便改日带上礼品好向娘娘陪罪。」
「本宫不稀罕这些,只道你们能谨记今日诺言,别再贰犯。」她尽力让声音平稳,可还是微微发颤,脸上面具快挂不住了。
「那好吧。只是若知道哪个宫,卑职好方便巡视娘娘宫殿周遭是否有可疑人物,像是——假冒宫妃身份、一心想攀上凤凰枝头的……小小贱婢。」
苻漪脸色瞬时惨白,抓紧少年的手,直接奔逃而出,而后方也有了动作,她眼角余光瞥见一道惨淡银白,直觉地往右一避。
刀剑重力刺入木质菱格门,发出「劈哩」一声巨响,她只觉耳边嗡嗡作响,转头一望,慑人的刀锋赫然跃于眼前,离她水雾莹莹的瞳眸不到五公分。
趁士兵将剑从门上拔起时,苻漪赶忙带着少年从门边爬出去,狼狈至极。
阴暗的甬道中,一身嫩绿的女子及浑身染血的少年拼了命地逃窜,身后是狰狞恶鬼般追杀他们的士兵,流有鲜卑血液的士兵体格异常高壮,军靴踩在地面的声音犹如飓风来临前,海面波涛汹涌的浪花,重重拍打岩岸的声响。
眼见士兵们的呼喊声愈来愈近,她只恨自己没努力练好百米短跑,她十三秒四的速度对于这些经年累月锻炼的士兵而言果然太慢了!况且,手边还有一名重伤的人。
少年也晓得自己拖累了苻漪,便抽回自己的手,兀自停了下来。
苻漪惊愕叫道,「怎么了么?再不走就会被追上了!」
「不用管我了,你赶紧离去还可逃过一劫,反正我本就被俘,终究还是得死。」少年回了她一个云淡风清的微笑,仿佛细嫩柳绦轻轻垂落,不着痕迹地扫过湖面。
但是苻漪却看见了那层淡定面具下无边无际的哀伤,是多少次濒死的经验,多少次永无止尽的绝望,才能让一名舞勺年华的少年轻易放弃活命的希望。
这样,让她怎么忍心独自潜逃,再让少年陷入又一次的濒死绝望。
她再度持起少年的手,稳稳的,再不颤抖,「晤,我是很想落荒而逃,我很宝贝自己小命的,所以,请你也不要轻易放弃好吗?况且,哪有给人希望后再度敲碎的道理呀,你说是吧。」
少年的眼中似有一抹流光晃过,总是散着迷离雾气的眼睛,头一次真实有了情绪,胸中猛烈激荡着,每一下都是在宣告他活跃的生命。
「我……」少年启唇正要说话时,后方士兵已追到面前。
「哼哼,终于啊,逮到你们两个,真把老子骗得团团转。」领头的士兵嘿声而道,「尤其是『娘娘』你啊,演技比梨园那帮戏班子高超多了,这么帮着突厥蛮子,不会是突厥派来的细作吧?」
另一士兵道:「大哥,那我们捉了这细作,不就立了大功吗。」
「喂,我才不是细作,你们若枉杀皇帝的女人,该有什么后果,知么!」苻漪嚷了回去,只望拖延些时间,让她好想办法躲过这劫。
「不过死一个不得宠又没名号的女人,也没人在意。」
领头士兵一语戳中要害,让苻漪无可反驳,接而高高举起配刀,劈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