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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6.疑云(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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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漪僵硬地回过身,对方看见她亦是一僵。
少年看来是刚下朝,因是尚未封王,并未像他兄长身穿绛色朝服,一身月白色长袍合身的罩在他未长成的纤瘦身量,暗灰色菱纹若隐若现。
男孩面上的据傲转为可怜兮兮,一个劲儿蹭着孝瓘,「孝瓘哥哥,她欺负我!」男孩往苻漪的方向一比。
「我才没有,是这小孩欺负孔雀,态度又无礼。」苻漪连忙为自己开脱。
「漪……李姑娘,绍德只是个孩子,和他计较做甚呢。」孝瓘语气带了丝责备。
被个年纪比自己小两岁的少年责备,她忽然觉得好生抑郁。
蹭在孝瓘怀里的男孩,忽然睨了眼苻漪,眼中闪过一抹得意,随后又炫耀似地蹭了蹭孝瓘散着兰芷香气的胸膛。
这小屁孩年纪小小竟然贪恋美色!
苻漪心中无端窜起一把火,怎么有股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人轻薄的感觉呢?不对呀,应该是男人被轻薄……,唉,在孝瓘面前,连她都性别错乱了。
不过,方才孝瓘对她的称呼,一开始他是想说「漪儿」的吧,最后生生转成礼貌而疏离的「李姑娘」,他一定知道所有事情经过了吧……
她仔细看着眼前这天山雪莲般清丽的少年,他澈如清泉的双眼染着复杂、悲伤,更多的是失望。
他眼前的自己是他的杀母仇人吶……
孝瓘的爹高澄在他幼年时,身为权倾天下的大将军,“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连当时的东魏孝静帝都得看高澄脸色,所谓盛极必衰,高澄的一名厨子兰京隐忍不住他这般欺侮,终至密谋杀之,而现在,连孝瓘仅剩的亲娘,都被她这具身体的主人给……
秋日难得的暖阳,煦煦照耀在含光殿前这块枯黄草地,枝头树梢的冰霜尽数化开,可再怎么粲然,也散不开少年身上的阴雾。
他就那么站在那儿,像独自走过千山万水,那般的孤决。
含光殿周环种植的□□,无声无息舞了漫天清透的花瓣,似残蝶,似轻裂玉帛,空灵缥缈,低低回过他及她的衣裾,而后撩过身后殿宇翘起的檐角。
苻漪忽然感到悲哀,一呼一吸都显得那样困难,她很想解释,解释她不是毒害孝瓘母亲的凶手,可是……她顶着李祖娥的容貌,跳到黄河都辩不清了吧。
好半晌,苻漪鼓起勇气,道:「孝瓘,漪儿绝对绝对没有杀害你的娘,可,祖娥的确犯下此罪。」
孝瓘面上浮上意料中的惊剎,蹙起纤细的眉毛,不能理解她这番奇怪的话。
苻漪苦笑,也是,这么匪夷所思的话,别人怎会听得懂呢。
「咦,我怎么都听不懂?」傲娇男孩从孝瓘怀中探出头,直白地问了。
说出想说的,苻漪反倒松了这些天的阴蘙,故意轻蔑答道:「我们高深的对话,岂是乳臭未干小鬼能理解的。」
一旁的孔雀先生也赞同似地叫了一声。
男孩气得头顶冒烟。
「你,到底是哪个宫的,如此大胆!」
抱着孔雀的温雅少年一脸无奈,说起无礼程度,这姑娘和皇弟简直半斤八两。
苻漪正要回话时,远处传来一阵急凑的脚步声,一名身着夹领袄子的老妇人快速移步过来,看见抱着孔雀的少年和傲娇男孩,擦了把汗,「唉呀,小主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奴婢快找遍整个皇宫啦!」
温雅少年上前搀扶起她,「钱嬷嬷对不住,让你辛苦了。」
「照顾好小主子你们本就是奴婢该做的,只是请快些回去吧,免得昭仪娘娘要担心了。」钱嬷嬷又道,「欸,二殿下呢?」
「他在这儿呢。」孝瓘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男孩到嬷嬷面前,低下头对着男孩恬淡一笑,「绍德,乖乖跟钱嬷嬷回去,孝瓘会常来同你玩的。」
「孝瓘哥哥,不可食言哦。」男孩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的手。
钱嬷嬷朝孝瓘感激地福了福身,「高公子,多谢你了。」
男孩突然想起什么,大大的眼睛盯向苻漪,「喂,女人!今天的事你给本王记着了。」
苻漪无所谓地耸耸肩。
男孩这一声,使钱嬷嬷注意到苻漪存在,眼神渐渐染上惊恐,一不小心「啊」了声,顾不得举止失了礼节,拉起男孩和少年,颤着声道:「小主子,我们快回吧!」然后不由分说匆匆离去。
见此景,苻漪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跟少年和男孩的父皇比起来,她就如佛祖般慈悲呀,他们有必要逃之夭夭吗?
孝瓘对钱嬷嬷的古怪行径显然也不解。
苻漪无奈地笑笑,「真奇怪是吧。对了,那两个孩子是……?」
「他们是段昭仪娘娘的孩子,小的是高绍德殿下,大的是高殷殿下。」
苻漪原先是微笑听着,而后脸色渐渐苍白,不由得倒退几步。
「李姑娘,身体哪里不适么?」孝瓘见苻漪反常,有些担心地想扶住她,随即想起她是毒害娘的凶手,只得硬生生将手停在半空。
苻漪茫然不动,没注意到孝瓘对她的忌惮。
高殷、高殷……
那是北齐第二任皇帝——齐废帝,高洋与皇后的嫡长子,可是苻漪很清楚一件事,皇后的姓氏不是「段」,也就是,高殷并不该是段昭仪的孩子。
历史究竟出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