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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枯蛊(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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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嫣这一昏睡竟已两个时辰过去了,用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望进眼里的是泠千瑾突出的喉结,微微眨了眨眼睛,再往下看去是他光裸的冷玉般的胸膛。没想到看似清瘦的他身子竟然这么结实,船上那夜虽是有了肌肤之亲,但是黑暗与恐惧让她只能含泪承受,无暇去看其它,此刻静静的偎在他的怀里,真的让如嫣有一刻感觉自己像多年漂泊的扁舟泊进了无风潮平的港湾。不自觉的嘴角噙上一抹甜笑,此等皮相的侯门贵少,行为乖张狠戾倒是情有可原的,可转而又为自己的护短之心觉得可笑,真不害臊!
感受了头顶绵长悠远的呼吸和胸口那属于细腻肌肤的暖意,想着泠千瑾应该真的是乏极了。思及那枯蛊与寒毒险些掏空了眼前的这具昂扬体魄,如嫣不禁眉头一皱,究竟是何人要置他于死地?想来能伤得了泠千瑾的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是人是鬼都还掐算不得,更别讲是去哪里寻他。心下一阵懊恼,收回环在泠千瑾腰间的手臂,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看了眼因为失去身边的热源而轻皱着眉头的他,眼中凝满思绪,边想边慢条斯理的打理着衣裳。
走到外间去,听到屋内有动响的子木在门外低唤一声“小姐,奴婢给您梳洗吧!”
如嫣应了一声,子木便和红豆推开门,动作极轻的走了进来。
“嫣主子,那乌鸡黑鱼汤已经煨了有三个时辰了,奴婢去盛来么?”子木替如嫣洗漱完之后轻声问道。
如嫣虽很不习惯穿着繁复的宫装,但无奈侯门规矩,想着自己初来乍到也不好违了章程,只好僵硬的坐那儿任她们在自己的脸上扑着香粉,将长发挽成一个流云髻,但只让她们插了一只娘亲留给她的桃木凤玉簪,便直起了身子屏退侍女。此刻经子木一提,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轻点着头说“撇去汤面上的浮油,只盛清汤来。”末了又交代子木再煮些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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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一场雨水,把屋前的一坛月季浇灌得异常美艳,空气中微微有些秋凉,走近些闻着这花儿愈发芬芳。进屋去拿了桃木瓶出来,接了些花心的清露,这经了一夜酝酿未见阳光的花露最得阴鬼的喜爱,必要时可派上大用场。想着这家养的月季虽不如山里的野蔷薇,倒也还能凑合用。拇指般大小的桃木瓶不一会儿就满了,满意的塞上瓶塞,而后放进用天麻草编的小兜里。
正欲回屋,一转身就看见了只着单衣的泠千瑾目色沉沉的立在窗前,嫣红的唇漾着初醒的潋滟,此刻不甚高兴的紧抿着。想想也是,谁刚经历一次死劫会有好心情?
如嫣看到他时,一直提在嗓子眼儿的心啪嗒一下回归的心窝。看!他还完好的立在自己的眼前!自己的推测没有错。
这么想着眼角自然而然的沾上笑意,也忘了行礼,快步走至房内。看着仍背对着自己的泠千瑾,如嫣笑着说:“怎么不多躺会儿,要人送水来洗漱吗?我让厨房炖了些汤,待会儿喝些吧,昨夜那么一折腾得多补些才是… …”话出口了才知自己竟一下子说了那么多,遂有些不好意思的噤了声。
泠千瑾见身后的人许久不说话就那么立着,懒洋洋的回过身来走到床上,如嫣赶忙上去扶他“还要再躺会儿吗?”
泠千瑾皱了皱眉,撇开了如嫣的手,意思是如嫣吵到他了,也不说话,只是冷睇着她。半晌才说“端温水来。”如嫣走到外间唤侍女进来,不禁有些恼,好大的脾性,就这德行哪里值得你赴汤蹈火了?
一名侍女拧了毛巾欲上前递给泠千瑾,只见他蹙着眉头冷着脸也不去接,侍女只能惶恐的低着头立在那儿,双腿打着颤,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如嫣觉得好夸张,不过也实在不忍心就这么看着,想说些什么可话到舌尖又绕个弯儿转回了肚子里,她也惹不起这尊大佛!
半晌只听“噗通”一声,那名侍女竟跪了下来,双肩不住得抖动着,双手仍高举着毛巾,看得如嫣紧张的额头冒汗,这是怎么了?
半晌,泠千瑾慢条斯理的以食指的清秀骨节顺着眉峰说:“怎么?难道要本王接?”
说话间,双眼玩味的瞅着如嫣,像是一只猫捉住了老鼠,正要逗着她耍上几圈。如嫣有些僵硬的走过去,接过侍女手中的毛巾,轻声说“起来吧”。
“跪着。”如嫣话没说完就听泠千瑾阴冷含笑的声音又传进耳里来。这是做什么?当真要让她在家奴门人面前没有一丝颜面吗?心下想着,秦如嫣,让你不长记性!怎么样?活该你没脸!
垂着眼睛闪了闪,无声的将毛巾放进温水里浸了浸,而后轻轻一拧,咬着下唇转过身将毛巾递给泠千瑾。但他仍是不接,只是斜睇着她。
叹一声,如嫣上前立在他的□□,一手轻抚上他的侧颚,一手执着毛巾轻轻的擦拭他俊美异常的面庞。斜飞入鬓的浓眉,灿若寒星的双眼,挺若玉凿的琼鼻,润泽嫣红的双唇,这样的皮相,给他这种毫无风度的人,暴殄天物!
正要转身浸浸毛巾,只听门外先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见姑母带着先前见着的那两名小姐进到房里来。泠千瑾原本轻佻的面容上浮上一丝冷峻,抬手推开了如嫣为她擦拭的手。
“瑾儿,若不是听丫鬟们说,我还不知道你…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晓得要知会一声!”先是一脸关切的对着泠千瑾说这话忽而话锋一转,矛头指向了垂首立在桌旁的如嫣。
如嫣听了这话当真气极,昨夜那情况容得去通报么?但是毕竟为长辈,只好闭了闭眼睛,掩住其中的锋芒,而后抬首一脸泫然欲泣的对着姑母说:“对不住…姑母…我、我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一时惊慌,处理得不当… …还望姑母莫要怪罪。”
话音未落,就听之前那个穿紫衣的文弱女子尖着声娇气的说:“真是有人生没娘养的无知村妇,要是出什么事你担得起吗?”左右看着王爷也不待见她,她也没什么顾忌了。
如嫣有些吃惊的看了眼那生得娇弱秀美的女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副秀气面孔还真是差点骗过了自己。心中微恼,但是也忍住未吱声,只是顺着眼垂着手立着,倒是先前那青衣女子轻斥了她一声“羽裳!别没了规矩。”
那羽裳被青衣女子一斥骄横一哼,愤愤的瞪着如嫣。姑母看了眼一脸冰霜却仍勾着唇笑的泠千瑾,也没再继续指责如嫣,转而细声软语的问“早膳用过了么?还觉着身上哪儿不惬意么?”
泠千瑾沉声说:“姑母言重了,只是昨夜在皇宫喝得有些高了,回来骑着马,摔着罢了,没什么大碍。”如嫣侧首一瞥,却见他的笑未达眼底,那里仍结着冰霜,想着这人的表面功夫做得可真是到火候了,不觉打了个寒颤。
姑母见泠千瑾这么说,也不再追问,回头对着那个先前穿青衣的女子说“倪落,稍后吩咐厨房做些补气血的药膳。”然后见泠千瑾连个正眼都不瞧下自己,也识趣儿地笑着说“既无大碍,那姑母就先回去了,你自己当心身体。”泠千瑾微微点头算是知会了。
姑母脸面有些挂不住,转身欲走,忽而想起什么,于是又停下冷着脸对着如嫣说“王妃,毕竟新入门,招架不住的事情差人来知会一声,莫要把一家人搞生分了。”如嫣颔首称是,然后垂首跟在身后,将她们送出了房门,看样子拜泠千瑾所赐,自己刚来一天就把这钰王府的人得罪了个遍。倪落走至门口回头一笑“回去吧,王爷还得人照看着呢。”
如嫣微愣着对她颔首一笑,想着还不算四面楚歌,于是转身回了内房。
进房之后却见刚刚那侍女仍跪在那儿,于是心中一阵窝火,眉头紧皱,隐忍着怒气对着斜倚在床上把玩扳指的泠千瑾说:“王爷可要用膳?”
泠千瑾没回话,冷哼一声,而后微一抬手,对着那侍女道:“下去吧,今后主子要是再不晓得规矩,就不是今天这点教训了。”这话无疑是一记结实又响亮的巴掌,对着如嫣的脸火辣辣的一下。意思是你今天受这教训都是因为你那个不懂规矩的主子。今后你们主子再没个长进,你们就没有今天这么好运了。
由于久跪,那侍女站起来时,双腿不还自禁的打着颤,脸上挂着泪水,如嫣心下一阵微疼,眼神示意子木去搀扶着下去了。
毕竟这责罚是因自己而起,眼前这主子,阴晴难测,真是让人难以招架,正要说话,却见红豆端着乌鸡黑鱼汤进了屋来,远远就闻见了香味。这回如嫣讨了乖巧,赶紧走过去接下来,然后端到泠千瑾的面前,“昨夜失了许多精血,喝碗汤补补吧。”
说着端起青瓷荷叶碗欲递给泠千瑾,却见他文风不动的瞅着自己,唇色十分好看的嘴轻佻的微勾,丝毫没有要接手的意思。如嫣怔愣一会儿,然后认命的轻叹一声坐上床沿,拿起调羹,慢慢调匀、吹温,然后舀起一匙,轻轻一吹,送至他唇边“来。”
泠千瑾盯着如嫣,难得听话的张开嘴,一口香愈醇厚的汤汁入喉,细细一品,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