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夜同人·静安东里24号异闻录》半夏泻心

3、（三）

　　（三）
　　李琅琊把手里的一个大塑料袋和一只小提包放在床上，有点紧张地四处看了看。
　　其实说真的，虽然是三甲医院，并且自称是全国中医院里的泰山北斗级别，静安阁的硬件设施的确不能称得上优秀。呼吸科只有32张床位，李琅琊住的是一个三人间，三张床和三只小柜子一摆就没什么空余的地方了。11床在中间，左边是个半靠在床上的老大爷，眯着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看李琅琊一眼；右边是个脸黑黑的中年男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貌，进门的时候冲李琅琊笑了笑，现在转过头跟坐在窗边的家属说话去了。床头上已经放了一套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李琅琊自己又慢腾腾地从袋子里摸出牙刷毛巾筷子饭盒之类的东西，还有一身睡衣，都是他凭着很久之前关于住院的记忆，从家里翻腾了不少时间才带过来的。收拾的差不多，正坐在床边发愣的时候，上午那个年轻的大夫突然出现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一个小护士。
　　“都弄好了？挺快的嘛……”
　　何薪笑着走到李琅琊床边，手里捏着一叠儿白纸和一只钢笔，开始详细询问他的病情。哮喘这毛病是李琅琊从小落下的病根，小学初中那时候，总时不时要犯一次。平常就算没事儿，也比别人更容易感冒咳嗽。高中之后倒是很少再发作那样厉害的哮喘了，但咳嗽的病却治不好，一到季节更替或者稍微刮风降温，李琅琊必定会断断续续地咳个十天半月。何薪边问着边琢磨起来：这病更像个已经咳嗽变异的类型，但看肺功能的结果倒是典型的哮喘。脑子里想了一遍分类，何薪停下笔问道：“你这次发病是怎么个情况？”
　　“哦，就是昨天晚上，刚开始是咳嗽，突然一下喘得厉害了，就像以前发作的时候……幸亏手边有药，吸了就好点——”
　　“吸入的？什么药？”何薪有点惊讶。
　　“舒……利迭！”李琅琊认真地回想着药的名字。
　　“哦，不错嘛……”何薪点点头，手里潦草地记下“沙美特罗”四个字。
　　“后来躺着也不太舒服，快天亮的时候又犯了一次……我就赶紧来看了。”李琅琊脸上苍白得厉害，明显一副精力不足的模样，看来这一夜确是给折腾得够呛。何薪嘱咐他在床上坐好了，例行查了一遍体，两侧肺部都能听见散在的干啰音。“行了，你等下把衣服换了，瑟瑟，”何薪转头对那个实习护士说道，“你给他量个血压再测个心电图，弄完了拿到办公室去。”周瑟瑟赶忙点点头，神情紧张地瞟了李琅琊一眼。何薪又转向病人嘱咐：“我一会儿开出化验单来，到时候护士会通知你去抽血什么的，你拿着那单子去就行。药从明天开始用，你这也没太大问题，别担心。”
　　何薪侧头轻轻笑了笑。李琅琊上午看见这大夫的时候，第一感觉是太年轻了，第二感觉是长得还真是好看，尤其是这么对人笑着的时候，便不自觉地安下心来，也冲着大夫笑了。何薪往他床上扫了一眼，有点奇怪地问：“哎，你还带着电脑呢？”
　　“呃……我，我得工作……”李琅琊转头看看自己的小提包，那明显是个小号的笔记本包。
　　“……医院里没有无线哦。”
　　“没事，我只打字就行。”
　　“……你是作家？”何薪眼睛一亮，突然来了兴致。
　　“我……呃，不是不是，我在杂志社工作的。”李琅琊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呵呵”一笑。
　　“——你那杂志不是三个月前就停刊了么。”
　　何薪本来正点着头想要开口，突然被一个清冷冷的声音横插了进来。转身一看，门口正立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双手抱在胸前，微微笑着盯着床上的李琅琊看。这人身量不高，脸孔白皙，看上去有点混血的模样。眼睛大大的，头发的颜色也没那么黑，一脸笑得精明的表情。何薪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您是病人家属吧？”
　　“我不是，”那人干脆利落地回答，“我只是病人家属的代理。”
　　家属还要代理？何薪暗暗嘀咕了一声，又转头向李琅琊嘱咐了几句，便带着小护士出去了。病房里其他的人正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慢慢走进来，笑着站在李琅琊面前，后者一脸惊讶和惊恐混合的表情，简称“像见了鬼似的”。“不认得了？才几年不见呢……”
　　“安碧城……！”

　　“哟，那个新病人怎么样？”
　　何薪推开办公室的门，胡烈儿正把一张X片卡在阅片灯上，偏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何薪走到墙边拧开水龙头，边洗手边答道：“没什么大问题，哮喘的常规治疗就成。那是谁的片子？”
　　“20床。问题不小……”胡烈儿皱起眉头，眼神转回去盯着灯箱上的光片。何薪擦擦手凑过来。“看见这个了么？肺门上的一块阴影。”胡烈儿用手一指，“在这地方长着，多数不是什么好东西。”
　　“形状不太好，不清楚……这边，”何薪指指右侧肺叶中部，“这里也是一个阴影。”
　　“嗯……”胡烈儿点点头，“不好说啊，明天开个CT，断层一扫，让主任过来看看吧。”
　　“20床，是那个教育局的老太太啊……”何薪坐回自己的位置前，调出李琅琊的病历开始敲打。入院首次病程记录麻烦得厉害，自己作为实习医师，每月还要交两份手写版的。这次这个病人情况简单清楚，不如就拿来当一份手写病历好了。何薪正暗自琢磨着，胡烈儿过来拍拍他肩膀，“我去影像科一趟，我回来之前别下班哟……”
　　“嗯，知道……哎唐大夫呢？”
　　“被主任拉去搬东西了。”
　　何薪偷笑了一下，又转身回去敲打病历。4月份的天气，下午阴着天，在屋里坐久了会觉得有些冷。何薪打了大半份病历，抬起头来看看天色。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慕慈一边解着白大褂的扣子一边走进来，何薪转头冲他笑笑。
　　“看完了？今天蛮早的嘛。”
　　“嗯，人不多。”
　　“辛苦了，慕老师。”
　　慕慈挑挑眉毛，走过去从后面按住何薪的双肩，那人仰起脸来笑得有些得意。慕慈盯了他一会儿，低声说了句“没什么辛苦的啊……”，然后低头，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