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青春记事》纓緋

13、第 13 章

　　饭後，趁著闵翔去柜台结帐的空档。
　　季唯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撑在腰际，呈现两眼无神的呆滞状态瘫坐在大厅等候区的沙发上。
　　一旁陪坐的程灏用担忧眼神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又引来路过的客人跟服务人员频频往两人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季唯此刻不但後悔还尴尬得要死！脸红得就像是刚煮熟还没被剥壳的虾子。
　　这顿饭吃下来，季唯只想用”惨烈”两个字来形容。
　　原因就出在季唯从小的家庭教育，告诉她”不可以浪费食物”，自己碗里的食物绝对要吃完不可以剩下。吃饭的时候要常怀感恩的心，好不好吃、喜不喜欢吃都退居其次。
　　自然这项教育是告诉她，量力而为跟时常怀抱感恩之心。不过这里面有个很大的漏洞，碗里的食物不能吃剩下，也就是说没有落到她碗里的食物都不在她的负责范围。
　　当然，季唯在家的时候，她的家长自然有千百种方法能逼迫她不得挑食，把她不爱吃的营养食品放到她的碗里面。但是，当她脱离了父母的约束范围，她可是把这项家庭教育连同漏洞都奉行十分良好。
　　那为何还会把自己吃撑成这副德性呢？季唯的记忆开始回放──

　　穿著各色旗袍梳著旗头脚踩花盆底的宫装丽人们，端著各式佳肴鱼贯而入。
　　旗袍之色对应菜色，八品八色，恰恰符合满清的八旗。所谓八品并不是指八道菜，是指八种不同作法。
　　闵翔在一旁解说：「我们今天吃的这个呢，叫龙王宴。顾名思义，主要的菜色是以顶级的时令海鲜为主，配上当季蔬果所做。烹调方式尽量以蒸、煮、烤、煲汤及生食为主，为了更好的衬托出它的鲜度，烹饪时不加入过多的调味。另外考虑台湾人有些比较重口味，也做了些红烧、热炒跟酱爆类的菜色。小唯别客气，每道菜都试试，回头有什麽需要改进的跟我说一声，我叫厨房那些师傅都给改了。」
　　季唯嗯嗯啊啊心不在焉的随便应著，心里想的是：”浪费可耻”、”炫富”，瞧瞧这一眼望不尽的美食，简直比五星级大饭店自助餐的菜色还多样化，听说满汉全席总共108道菜，今天这龙王宴也不惶多让！除了桌上摆著的，还有宫装丽人们手里端著的，更夸张的是还有在水里游著的！
　　季唯的眼神不自觉地往”水里游著的”看了过去，那十几个十公尺长比人还高的大水族箱里，野生大龙虾、螃蟹啊，什麽她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鱼类都在里面悠游著。随便看上那条想吃的鱼，马上会有机械手臂精准的抓住，送进包厢内，由现场的大厨在你面前宰杀。变成桌上一盘盘刀工精美的生鱼片。
　　「小唯啊，不要光看，快吃呀！怎麽连吃个饭都会走神儿？」
　　「啊！啊？哦。」闵翔又在一旁碎碎念，季唯将他说的话自动过滤，随口应道，却没想到在她嘴巴闭上同时咬到一块沙西米，回过神来看见闵翔筷子还伸在她面前，两眼发光，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笑问：「好吃吗？」
　　这一问还真是尴尬，季唯从小吃过一次生鱼片之後，就不喜欢生鱼片的口感，所以她是不可能主动去碰这类食物的。但，此刻将这块生鱼片含在嘴里，总不能当著请吃饭的主人面前把它吐出来，只好随便咬了两下吞下去。笑容有些神秘。好吃吗？其实感觉还不错！口感冰凉Q弹，有鱼肉本身的自然鲜甜却没有腥味，带点海水的咸味，只是现磨的哇沙米的那股呛辣劲道，从鼻腔一直往上呛去，害她被呛出两滴眼泪。
　　闵翔边笑边递茶给她，程灏则是看了一眼之後又默默耕耘和一桌子的美食奋斗，真正做到”食不语”这三个字。
　　「咳咳！」季唯从他手里接过茶水灌了几口，还咳了几声才算完。看著闵翔笑得欢畅的样子就有气，眼珠子一转，发现闵翔光说话跟捉弄她，碗里空空，又看他桌前那锅整个被辣椒和辣油淹没肯定是这桌上菜色最重口味的水煮鱼，顿时心生一计！礼而不往，非君子也。
　　当下就端起闵翔的碗，帮他盛了一碗，「来来来，你也别客气，多吃一点儿！」
　　季唯没想到闵翔接过这碗水煮鱼头，盯著她的眼神又更亮了几分，笑容也越发灿烂，季唯突然想起四个字”感激涕零”，虽然眼前的闵翔没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过从他的表情看来，这四个字不就是他此时的最佳写照吗？看得季唯心里发毛，笑容都凝结在脸上，赶紧低头吃饭。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唯啊！这是我们第一次私下出来吃饭吧？这桌上百十道菜，小唯你怎麽就知道我最爱这道水煮鱼呢？还知道我特爱吃这鱼头。」闵翔感慨地说。
　　季唯心虚不敢看他，「误打误撞呗──还能有什麽？」总不能当面告诉他，因为想报仇来著，以为他会被辣到变大舌头。谁知此举竟会使得他龙心大悦，脸上都乐开花了。
　　没想到，季唯和闵翔这一来一往看似亲密的互动，似乎刺激到一旁默默吃饭的程灏，也凑热闹似的夹了块蟹肉给她。看著程灏伸长的筷子，季唯没有理由拒绝，毕竟是闵翔恶作剧起的头，如果只吃了闵翔夹给她的，不吃程灏夹的好像有点那啥……不给人家面子。更何况人家用的筷子是公筷，讲求卫生，季唯只好硬著头皮张嘴吃了。
　　悲剧往往总是在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的。
　　就如现在！季唯对著碗里堆得像小山一般尖的食物，眼珠子瞪圆得差点没掉下来。
　　什麽叫顾此失彼，眼前这就是个血淋淋活生生地例子。
　　三人用餐坐的是一张圆桌，闵翔和程灏坐的位置刚好一左一右，把季唯夹在中间。
　　本来嘛这也不算事，季唯也不觉得这样的座位安排有什麽不妥，还觉得座位挨得近了跟两人说话都方便，也不用在吃饭的时候还得时不时大眼瞪小眼，互相看来看去的省得尴尬。在接受程灏好意的时候，万万没想到闵翔会这麽鸡婆，没事献殷勤。
　　这下可好！这食物堆得像小山一般尖已经让她够头疼了，再看都是生鱼片不然就是酸的辣的──光看著她都胃疼。筷子隔空举了半天都下不去手，偏偏闵翔还嫌她不够心烦，在旁边说：「小唯啊，这儿生鱼片可都是最新鲜的。不光是新鲜，种类也特齐，你在外边儿光点个五六片，那麽薄薄小小一盘都要两三千呢！咱今天现捞现杀，爱吃什麽就尽量吃，吃不够还可以再点。你可千万别客气，别帮我省钱啊。」
　　「我……」季唯一个”我”字说了老半天，见了闵翔脸上诚挚的笑容还有期待的眼神，後面”不喜欢吃生鱼片”这句怎麽也说不出口，只好勉强笑了一下，接道：「没事儿，我吃不了那麽多，不用麻烦了，谢谢啊──」
　　「不麻烦，能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
　　“荣幸你的头，就会生事。”季唯心想。脸上没表现出来，还是挂著笑，但是这次反应快多了，在闵翔筷子夹的食物还没空降到她的碗里之前，先一步护住自己的碗，筷子往上横著一摆，一抓一托把碗往自己怀中带，就像护住什麽珍奇异宝似的。「行！打住啊，别再一个劲往我碗里加菜，想吃什麽我自己会来。你们也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就别再这样互相招呼了。赶紧地，吃完一会儿还有事呢！」
　　「OK！吃饭。回来吧？靠近点儿，干麻老护著碗！一副如临大敌似的，快坐回来吃。放心，不会再给你加菜了，瞧你那德性……」这次闵翔话没说完，就被一只带壳的虾子给堵住了，闵翔嘴里刁著虾，脸上变了几次颜色，终究没有发作出来，认命地把虾吐出来用手剥壳吃了。
　　季唯抿著嘴偷笑，对程灏竖起大姆指称赞，还是程灏有办法，一招就堵住闵翔的嘴。
　　程灏也不知看没看见，像没事人一样低著头吃饭。

　　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仅管季唯吃撑了肚皮，走路都像个孕妇似的挺著圆滚滚的肚子，但还是有很多道菜压根一口都没吃上，这麽多剩菜也不能全叫人打包带走。季唯看著就觉得特别对不起那些吃不上饭的难民，太浪费粮食了！她自己都害怕会遭天谴。
　　可惜闵翔又误会她的意思，「用不著觉得可惜，你要是喜欢呢，下次再来。就专点我们今天没吃上的这几道菜。」
　　季唯听著，没有说话。误会就误会了呗，自己好歹是客人，没必要非要把自己想法表达出来，弄得大家不欢而散，就这麽沉默著了。

　　付帐的时候，季唯很自觉的一边呆著去了。她一向不喜欢占人家便宜，但对自己的能力限度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高级餐厅一向都是吃到一半就有服务人员进来预结的。
　　「刷卡。」闵翔想也不想就从皮夹掏出一张金卡交给对方。
　　服务员拿著卡去了半天，回来对闵翔说：「先生，不好意思，这张卡刷不过，您看？」
　　「什麽？换一张呗，给！拿这张试试。」闵翔换了另一家银行的卡掏给他。
　　隔了一会儿，服务员又回来鞠躬哈腰，陪笑道：「这张卡还是不行。」
　　「我说，您开我玩笑呢吧，是不是啊？我这卡好好的怎麽就刷不过了！去，去把帐单给我一条一条仔细地列印出来，顺便把你们的刷卡机也给我弄来，我就不信邪了。」
　　这次服务员没有像刚才两次那样飞快地跑进跑出了，直接在他们这间包厢扎根了，拿著对讲机和柜台通话呢，站在门口挡住出入的通道，看著他们的眼神就像看见吃白食的混混一样。
　　程灏看著闵翔和服务员两人摆出索性大干一场的架势，也从皮夹掏出了张卡。这卡虽然季唯这辈子都没有福份办得起，但眼力还是能认得出来的。这是张没有额度上限的卡！这卡可不是一般有钱人银行就给办的。
　　门口那服务员在高级餐馆待久了，眼力倒是挺好使，见程灏将那卡丢在桌上，立马毕恭毕敬起来，走过来要拿了那卡去结帐。
　　季唯本以为这事就算完了，但闵翔可没这麽容易消气，在服务员正要拿起那卡时，一手拍在那张卡上，「慢著，急什麽呢？少爷我亲自跟你去结帐。今天这帐单可得好好一条一条仔细印清楚了，别想把我们当冤大头宰，愣著干麻，还不给我带路。」
　　闵翔跟著服务员走出包厢，季唯心里觉得不踏实，在包厢里坐不住，总担心闵翔的个性又会生事，对程灏使了个眼神，跟著出去了，程灏只好跟上她。这才有两人坐在大厅等候区沙发上那一幕。

　　「抱歉，等久了啊！来来来，这是□□，卡收好了，可别掉了啊。哥儿们，够仗义！唉，不像我家闵敏，我那妹妹就只会乱花钱。居然把我两张卡都给刷爆了，败家女！我都懒得说她了。耗子回头把银行帐号给我，我把钱打你卡上。」

　　程灏边摇头边掏出皮夹来把卡收好，今天就算他请客，他可没想和闵翔算这笔帐。没多说什麽，拉开门直接往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