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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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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下官服,余吉天还是朝老酒楼走,那里的服务比较好。小生紧跟着他,把背上还装了好几本账簿的包袱换了换手,问:“天哥,我们要在这里等刘大人誊好账簿再走吗?”
“……到乐州之前,还有几个地方要去的?”余吉天摇着扇子,在路边摊上转悠。
“大概还有五六处宅子,有的是柳尚书的,有的是他儿子的。”
“真麻烦……”余吉天在一个卖竹笛的小摊前挑挑拣拣,也不知他在说哪边,拿起一支问摊主:“老卖家,怎么算的?”
老头儿抬起打瞌睡的头堆笑:“不贵,一支一两。”
小生听了立刻瞪着他:“啥?一两?一堆竹子也没这贵啊!”
老头儿连忙嘿嘿笑着解释:“小哥你不知道,我这竹子可比其他竹子贵多了,绝对值一两。旁边这位小哥准识货。”
余吉天也不回他,让小生付了钱就走了。小生追上来不满道:“天哥,真有那么金贵的竹子?”
“普通而已。”余吉天笑,手里玩着扇子眼睛瞧着路边摊。
“什么?臭老头,我回去找他!”小生愤愤转身。余吉天顺手拉住他继续笑:“可这是笛子,不是竹子。”
“那又怎样?”小生皱眉,余吉天不再理他。
走进老酒楼,颜宝已经一身常服坐在大堂里撑着头听戏了。余吉天直走过去同桌坐下,拱手道:“乐武兄,柳宅已查收完了?”
颜宝微一欠身,摆摆手懒洋洋地说:“小周还在。”
余吉天不懂了,他记得抄尚书府的时候,颜宝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怎么现在又兴致缺缺了。不过之后看到财物清单便想到了,尚书府里一大堆古董珍玩金石玉器他收起来高兴,而这宅子里就没几样能入了他眼的。不过他现在没想那些,问道:“乐武兄可打算在此地停留?”
颜宝看向他,思忖着什么,垂下眼道:“此地距乐州有些距离,还是早日启程的好。……尚文兄以为直达乐州可好?”
“好。”余吉天弯眼看着他答得爽快,坐稳看戏。
戏台上,戏子唱词婉转,又是没见过的一出。余吉天知道这一定也是刘越爹的戏本,忍不住笑赞:“刘老爷当真是博学多才。”
颜宝浅浅一笑,想起了那个一身白衣的琴师,叹道:“可惜。”
“乐武兄可有兴趣去拜访拜访这位刘老先生?”余吉天仍是面向戏台。
颜宝想反正事儿也没完,去看看那琴师也好,但还是先对余吉天笑道:“尚文兄对这位老先生很欣赏?”余吉天笑着看看他没有回答。
两人约了明天的拜访,一起用过午饭后各自回了房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憋闷着的小生跟着余吉天回房后,总算把话说了出来:“天哥,你直接去乐州的话,这些东西要怎么办啊?”
看着小生把包袱重重放到桌上,余吉天用右手食指摩挲着嘴巴左手沉重地拍到他肩上,意味深长地说:“小生啊,你要知道,天哥一直把你当做左右手。”
“哈?”
“去取笔墨来。”
“啊?哦。”
小生乖乖拿了笔墨纸砚给他摆在桌上,他已经习惯了余吉天偶尔的意义不明,只要当成代沟就好了。余吉天抬手倚马千言笔里春秋,几盏茶功夫就写好了两封厚厚的公文。他左手拍着包袱右手把封好的信交给小生,说:“信你去交给这两位知县大人,他们若同意你就将账簿拿出来,他们看不懂也不勉强。”
小生接过塞进包袱里拴好说:“那我就去过再和你会合。”
“不,你拿到他们誊好的账簿就回京交给曹丞相,之后再来乐州找我也不迟。”
“哦,那我要不要也先等这位刘知县誊好再去?”
“不用,我会安排,你早点儿去会了那两位知县才好。”
“那我现在就走。”小生提起包袱就要出门,虽然跟余吉天偶尔沟通不良但小生是很听话的。
“等等等等,”余吉天忙拉住这急性子,“去叫上你两个兄弟一起走。这一去有些距离,在路上要谨慎些。”
“哦,知道了。”
“揣好你令牌!”余吉天对已经在门外的小生提高音了量。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啰嗦。
“哦!”小生在楼道上喊回来。
小生走后,余吉天也再次出了门。这次他一身常服也轻易就进得后衙,仆从将他引至刘知府的私院前,然后快步走近闭着的主屋门通传了一声便退下了。余吉天走近,房门立刻大开,也是一身常服的刘越恭敬地将他引进门。进门就见厅堂上座坐着一位白衣人,正是昨晚的琴师刘越的爹,椅脚旁边还放着一盆水。
余吉天稍一惊诧便满脸歉意拱手道:“本官冒昧了,请刘先生莫见怪。”
刘良言昨晚问了刘越便知道了他的身份,自是格外客气回礼道:“余大人言重了,鄙人不便门前相迎,才是望大人莫怪。”刘良言要倾身,刘越连忙迈上前搀扶,余吉天也迅速制止了他:“刘先生不必多礼,请坐请坐。”然后顺势坐在了左下手。
“刘越,给余大人看茶。”刘良言软语吩咐,刘越点头出了门。
“其实本官原想明日来拜访刘先生,此次正是来告知刘知县。未想贸然相遇,失礼失礼。”这种距离下余吉天总算看清了这位琴师的样貌,整体清瘦鬓发花白,面上无须皱纹不多,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忽然想到颜宝那声“可惜”。
“得余大人抬爱是鄙人之幸,何来失礼之说,余大人切勿多礼才是。不知余大人是何事用得着鄙人?难不成是刘越惹了什……”刘良言注意到昨天刘越便有些不对劲,今天刘越见过这位余大人之后更是情绪有异,他这儿子又什么都不说,于是很是担心他做了什么得罪官的事。
“爹,孩儿自是不会惹什么官非的。您勿要担心。”从门外接了仆人奉来的茶就三两步迈进来的刘越抢着出声,打断了正要开口的余大人。他放茶杯时微微看向余吉天满眼请求,余吉天了然微笑道:“刘先生过虑了,刘知县好得很,本官实是慕名而来并无他意。”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刘越偷偷松了口气。
刘良言也放下心,但不确定道:“鄙人庸才,大人如此抬举鄙人受宠若惊,不知……”
“刘先生过谦了,段县县民皆传刘先生精通音律,本官也是有所见闻。本官颇喜此道却毫无资质,此次特来求教一二。”这真不是余吉天谦虚,他听曲子虽然入耳不忘但对乐理却一窍不通,看着乐谱就头大,因此连带对演奏都减了兴趣。
刘良言听了打心底开心,满面笑容拱手道:“原来余大人乃知音,鄙人,鄙人随时恭候余大人。”
余吉天笑笑拱手:“多谢刘先生,只是本官虽有心但奈何公职在身未敢久留,只望得闻先生亲奏满意之作也好一饱耳福,他日得假一定再次登门造访。”
“自然自然,余大人无需多虑,鄙人乐意为余大人现拙。刘越,快去取琴来。”这人说风就是雨,余吉天连忙阻止他:“刘先生莫急,本官原就打算明日再拜访的,而且与本官同行的颜大人也有意一赏先生琴艺,以故我二人明日当再来叨扰,刘先生莫嫌才是。”
“余大人哪里话?折煞鄙人了。只是如此也好,那鄙人就恭候二位大人明日大驾光临,为大人献奏拙作。”
“那便有劳刘先生了,本官先行告辞。”余吉天起身出门。
真是够了,是谁规定两个人说话要这么纠结的?余吉天终于出了私院,心里对刚才的对话颇有微词,他也不想自己不也说得那么溜。
刘越跟在他后面到了后衙庭院后便出声道:“余大人请入内喝茶。”他当然不会真当余吉天就是来说先前那一通无用的,心知应该还是早上的事。余吉天转身站定,探究意味地看着眼前人道:“刘大人不必麻烦了,本官想起有件事希望大人能代劳。”
“余大人尽管吩咐,下官必当竭尽所能。”刘越低头默默祈祷他不要说什么有难度的事才好。
“本官此行事繁,明日拜访过刘老先生后便要启程,恐不能及时将大人誊毕的账册呈交……”
“余大人放心,将账册呈交尚书府本是下官的分内之事,而如今情况特殊,下官自是应当亲自将之呈递刑部的。”
余吉天笑,朝刘越一拱手:“有劳刘大人了。”
“下官职责所在。”刘越躬身九十度将余大人送出了府衙。
又走到街上,余吉天用扇子挡着稍西偏的炎炎烈日,看着白晃晃的道路行人,心里有些难明的思绪捉摸不定,似乎自己在做些多余的事又不甚明朗。忽又想起刚才进门时,刘越应该是在给刘良言的脚做什么,不是县民过誉,这刘越倒真是很有孝心的人。可孝心归孝心,贪心归贪心,人心总是复杂的。想到贪心,就想到颜宝,这人大概从进朝堂那天开始就注定是个贪官吧……他……现在应该在柳宅。
余吉天叫了顶轿子便往柳宅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