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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七、
      沃森府邸,花园里一片墨绿,不时有淡淡的花香飘过,令人安静而安心。苏菲坐在遮阳伞下的白色圆桌前,慢慢地啜饮着饮料,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呐,你可以坐过来的。”
      过了许久,苏菲从书中抬起头,微笑着向距自己数尺的黑衣少年招呼。
      “不,不必了。”夜鸢撑着伞,淡淡地摇头,眼睛盯着苏菲的腹部。
      “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的肚子呢?”发觉了对方的目光,苏菲问道。
      夜鸢抬眼看着苏菲:“您,什么时候生产?”
      “是啊,就在这几天了。”苏菲苍白的脸上有一种甜蜜而幸福的表情。
      “哦。”点点头,夜鸢不再说话。
      “你好像很不喜欢说话呢。”似乎不想再看了,苏菲合上书,微笑道,“这些天,你从来没有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说那么多的话了,害得我想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情都不能。”
      “总会知道的,夫人。”夜鸢淡淡道。
      “你不要我称呼‘您’,可你却一直叫我夫人。”苏菲摇摇头,换了个角度坐,“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的事呢,你的家乡,你的身世,你为什么从不笑,还有你为什么总是打着伞,为什么总是穿这样的黑色衣服……这一切,我都很好奇呢。”
      “好奇心会害死猫的,夫人。”夜鸢侧头,“况且,您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我很期待这样的一天啊……”苏菲脸上笑着,但却好像身上难受似的,大颗的汗水流下来,“奇怪,忽然,好不安……”
      “夫人?”夜鸢敏感地回头,询问的语气,却是了然的表情。
      “我觉得……有点痛……”苏菲皱起眉来,手按在腹部,想要站起来却没有办法动,全身都开始微微发抖,“我、我好像要……”
      夜鸢看着苏菲蜷缩起来,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反而抬头看向远处教堂上的钟楼,那上面正显示着九点整。
      今天是,九月十三日呢。
      听说,人类医学上的痛楚可以分为十二级,第一级是被蚊虫叮咬时产生的痒痛,而第十二级,则是女性分娩时所受到的痛苦。
      夜鸢沉默地站在房间的门外,而门内,苏菲撕心裂肺的喊叫已经持续了近两个半小时。那样尖锐扭曲的声音,夜鸢闻所未闻,他开始回想曾经见到过的襁褓中的婴儿,粉嫩柔弱的躯体,竟是伴随着这样的苦难而诞生的吗?生命的消逝那么轻易,可是当他们来临的时候,却是如此的艰难。
      提着黑色的手指骤然收紧。
      “孩子,孩子出来了!”随着一声惊喜的呼声,夜鸢听到房内众人大大松了一口气,同时苏菲也终于结束了折磨。
      “夫人,是男孩儿呢。”侍女柔声道。
      然而,却听不到婴儿的哭声。
      原本放松的气氛,重又陷入了令人惶恐的紧张。
      但这与门外的修罗无关,夜鸢抬手,推开了厚重的门,现在,到了应该他来利用的时间,不能耽误。
      “孩子,求求你哭一声啊,哭一声告诉你妈妈你还活着。”怀抱婴儿的沃森先生急得流泪,低声地哀求着那个尚自毫无知觉的小生命。
      没有人看到,那个黑衣少年穿过房间,穿过床边的护理人员,撑开伞挡住了从窗外透进的阳光,站在床的另一边,向已经丧失了大半意识的苏菲俯下身去,轻声道:
      “夫人,恭喜您。”
      “啊……”苏菲缓缓侧过头来,看着夜鸢,微微笑道,“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
      夜鸢顿了顿,道:“看到了。”
      “他为什么……还不哭呢……”苏菲涣散的眼睛中有淡淡的焦虑。
      “这件事,我想您已经没有时间去顾虑了。”夜鸢直起身道,“苏菲.沃森,死亡名单显示你将于九月十三日中午十一时四十分死亡,我是来回收你的灵魂的。”
      “什么?”被眼前人的话弄得糊涂,苏菲迷惑地问道,“夜鸢?你在说什么?”
      “啊,我是在说你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啊。”夜鸢抬手覆上自己的眼睛,“我是要告诉你,我其实是,”戴着手套的手放下,原本纯黑的眸子,陡然变成了诡异的荧蓝,“修罗啊。”
      意识猛地被戳醒,苏菲终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张大口想要呼救,但却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夜鸢的左手伸向了自己的心口,竟就那样穿过了皮肤,探进了胸膛。
      瞬间,大段大段的闪光胶片从夜鸢伸手的地方冲了出来,犹如水下的海藻兀自在空气中摇摆。那是包含人类一生重要记忆的走马灯剧场,是需要回收灵魂者去认真阅读以判定死者是否需要一死的,尽管夜鸢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按照实习规则,抬眼去看。
      短暂的一生还没有什么大风大浪,甚至也没有什么大苦大难,每一段胶片都是平静而甜美,仿佛是活在尘世之外。夜鸢看着苏菲的人生在眼前流过,静静地,直到那个纯黑红纹的身影出现。
      夜鸢看到那个冷淡的少年提着伞,口型分明在说,您好,夫人。
      竟然,将自己也算作是重要的记忆吗?
      然而就在这愣神的一瞬间,走马灯剧场猝不及防地反扑过来,夜鸢没有躲闪,便看着那一条带有自己影像的剧场刺向自己,但却被衣服挡住,没有成功。而下一秒,所有的剧场都如同得了指令一般,疯狂地缠上了夜鸢的手腕、手臂、腰背,甚至是脖颈,不断地收缩、收缩。
      “在反抗么……”夜鸢低声道。
      此时苏菲美丽的脸庞因为张大的眼眸而变得有些狰狞,明明虚弱的她居然伸出手抓住了夜鸢的手臂,死死地掐着,仿佛用尽全部力气。现在房间内没有人能够帮助她,因为他们都无法看到那黑色的修罗,他们只看到濒死的女子忽然抓向了虚空,面部愤恨的表情仿佛说明她看到了什么她不愿接受的事物。
      “夫人!夫人!”仆人们慌张地上前想要扶住苏菲,但却挣不过她。
      夜鸢平静的脸庞上有了一丝悲悯,叹道:“你可以反抗我,可是,死亡,你要怎么反抗呢?”
      “孩子……”苏菲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
      “孩子?”夜鸢微微一怔,抬眼看向沃森先生怀中的婴儿。
      这样的奋不顾身,连死亡都想要抗拒,原来,只是为了他。
      夜鸢释然,摘掉右手的手套,将食指放到嘴边,轻轻咬破,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随后单膝跪地,俯身靠近苏菲,轻声道:
      “夫人,我以我的血向你保证,你的孩子,他会活下去。”说着,将手指上的血滴入到苏菲的心口,“一定。”
      看着夜鸢的一系列动作,苏菲青白的脸上忽然有了安心的表情,她松开手,侧过头去看着丈夫抱到她眼前的婴儿,颤抖的嘴唇凝出一抹笑意,苍白而美丽。
      走马灯剧场顿时失去了力量,软软地散落,悉数被收进了黑伞下,修罗起身消失。就在这时,婴儿的哭声骤起,响亮突兀,如同为其母亲送丧的悲凉挽歌。
      别墅大门口,夜鸢撑伞走出来,明明日光正炽,而他却微微地发着抖。单薄的身体在远离府邸后终于支撑不住,晃了一晃,夜鸢伸手撑在一边的树上,勉强站住。
      真的是,太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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