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分别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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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暗沉沉一片，冷月无声已殁天边。大雾开始弥散的午夜，一切都陷入迷茫。
好不容易将弘明、弘暄两个孩子哄睡下，乌娜姬反手将门小心合上。一阵夜风来袭，夜雾浓浓淡淡，深深浅浅。寒意确实凌厉。她忍不住一个哆嗦，身边的丫头赶紧递上披风帮她系上。靠着灯笼微弱的点点光亮，两人走在漆黑的院子里。
整个人仿佛被夜里的风吹得轻飘飘起来，胸腔里的心却涨得紧紧，微微发酸。一阵冷风吹来，雾气濡湿了眼帘，钻进眼睛里变成了泪珠。乌娜姬侧过脸，伸手去抹脸上的泪。泪温热的，烫得手微微发颤。她停下步子，黑暗中看着脚边已经残败的花朵。
——物候深春好，迟迟景渐长。柳塘新水绿，花雨小帘香。
她想起数年前她站在岸边柳下，无法自拔的将目光紧紧锁住胤祥的背影，那绵绵阴雨，成了她对他爱恋的见证。相处的越久她越发的不敢对视他的双眼，她怕爱意会从自己的双眸中溢出，她渴望换上最漂亮的女儿装牵着他的手走在京城里。曾经她是完颜家天不怕地不怕的让阿玛引以为豪的大格格，如今却变成了说句话都要仔细斟酌的小家碧玉。她无数次笑他傻笑他呆，为何人人夸赞予智予雄偏的十三阿哥偏就是看不出她的女儿身？直到那日在御花园，远远看见他的身影，胸口如同捧着一只小兔般小心的挪着步子走到他的身后，她的瞳孔深映出胤祥眼底的错愕，随即他自嘲般说道：“难怪四嫂总唤我傻小子，看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假！”乌娜姬有些羞赧，又夹杂着少许的得意。可是刹那间她的脸上是无尽无望的黑暗，像落日在身后关上了沉重的门。她死死盯着他身后那娇小如玉的女子，恨不得用灼灼的目光分离开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皇阿玛刚刚将你许给了十四弟，如今既做了我的弟妹，可万万不能再穿着男装满街跑了！”
她不记得自己如何离开，又是如何挨到大婚那日，更不记得究竟鼓起多大的勇气用碎瓷片划开隐约可见微微跳动的脉搏。她只记得如今自己成了十四福晋，成了弘明、弘暄的额娘，成了胤禵掌心的玩物，挣不开他撒下的密网，逃不开他似有似无的柔情，挡不住他蓄意的冷落无情。旁人只道胤禵待她极好，可谁又看见了他含情脉脉的深情下其实掩盖着长年的寒冰，冷得她直哆嗦。
不知不觉已走到胤禵寝室外，暖阁内传来侧福晋舒舒觉罗氏那独特的吴侬软语，软软的嗓音飘进耳朵里怕是会酥了任何一个男人的骨头，她缩回想要推门的手，只小声的朝胤禵的贴身小厮俞禄问道：“爷可按时吃药了？”
俞禄垂首道：“侧福晋已喂爷吃过，药膏也给涂了，这会儿正陪着爷说话解闷。”见她站着不动，又问道：“福晋可需要让奴才通传一声？”
“不，不用！”乌娜姬一惊，连忙摆了摆手，只将他拉到一边，问道：“那天你可知爷那日到底说了什么，竟被皇上如此重责，罚了二十大板？”
俞禄老成持重，跟在胤禵身边已有好些年头，他本垂着的脑袋略略抬了些，望了眼乌娜姬又垂下去，话音不觉低了三分道：“爷冒死为八爷求情！”一想及那日的情景，他仍心有余悸，饶是跟着爷那么多年，自认也见过大风大浪，却远远不及那日的惊心动魄。
执事太监总管李德全刚刚递了茶水进暖阁去，跟着几位爷的太监都立在殿外，三两一团不是瘫坐在地上，便是倚靠着柱子。这段日子宫里慌乱的政局一触即发，阿哥们都如临大敌般四处奔走，好容易贪着个闲时，没了管事的总管看着，便忙里偷闲给自己找舒坦。
这闲话还未说上两句，只听 “啪”地一声，竟是康熙把手中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这一声脆响惊得门外站立的几位宫女不由得大惊失色，差点叫出声来，有个胆大的，竟伸过头来，望着暖阁里的动静。康熙震怒：“你们两个要指望他做了皇太子，日后登极，封你们两个亲王么？你们的意思说你们有义气，我看都是梁山泊义气。”众皇子见康熙发怒，都浑身一阵哆嗦，连忙伏地跪倒，泣声说：“皇阿玛息怒！”胤禵本就受了九阿哥的撺掇，前来替八阿哥求情，便仗着自己平日颇受康熙偏爱，胆大地匍匐上前，举着手中的装着毒药的瓷瓶道：“八哥绝无此心，臣等愿以性命保之。”康熙指着他，连说了三声好字，便拔出随身一柄小刀丢在他的跟前，冷笑道：“你要死如今就死！朕赐你这刀，刀比毒药快，也不枉咱们父子一场！”
众人吸了口气，皇五子胤祺急忙上前跪抱劝止，泣道：“皇阿玛开恩啊，怎能将十四弟的气话当真！”
众皇子叩首恳求，康熙方才收下小刀，命诸皇子将胤禵责打二十板，逐之出去，才算是化解了一场父子间的流血冲突。
俞禄悄悄用衣角拭去掌心的汗，这才朝乌娜姬道：“爷这些日子被罚闭门思过，奴才也许久没进宫了，自然不清楚其他阿哥的事儿。若是福晋憋不住再在爷跟前提及太子这事儿，只怕触了爷的霉头，咱们做奴才的受点气倒没什么，福晋您可就……”俞禄是胤禵跟前的人，当初看着爷婚前为情所困，婚前对她若即若离，现在别看他对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宠爱有加，可心底看重的却是眼前的这位嫡福晋。加之她为人素来大大咧咧不斤斤计较，待奴才们也随和，俞禄这番话倒句句都为她考虑，听着格外真切。
乌娜姬点点头，没再多问。她其实不该再为他担心，为他牵挂的。可是这份情早已被深深打磨在了心底，她可以不爱不恨不悲不喜，却独独忘却不掉。像是自欺欺人般拿个薄纱将它裹好，放在箱子最深处藏着掖着，可哪一天无意中打开盖子，轻轻掀开那纱，这份情又赫然印入眼帘，且无比的怀念。
养蜂夹道，蜂巢，夹道……这对他又是怎样大的打击啊……
夜色迷茫，星星点点的烛光只能勉强勾勒出人形。
乌娜姬非常非常感谢这漆黑的夜，如果不是这阴冷的黑夜，这附近的廊下会有奴才丫环候着。现在没有了。他们害怕寒冷，躲进屋内避寒。
于是，乌娜姬放纵得流着泪也无人看见。
胤禛已经很久没有来看她了，京城也已好久没有半点消息。玲珑隐约觉察到什么，派虎子出府打听打听，却听见他在屋外大声地嚷嚷：“反了，反了，是不是非得福晋出面才压得住你们？”
玲珑正纳闷，“哐当”一声，门猛地被推开，虎子面带愠怒，嘴里碎碎骂着什么，见了玲珑，稍敛了怒气，道：“福晋，咱们好像是被软禁了！”
什么，玲珑吃了一惊，寻思片刻问道：“把明焉找来！”
“福晋，您找我？”明焉早就听见虎子同门卫的争执，知晓此刻玲珑必会寻她问话，早早候在了门外。
“是四爷吩咐你这么做的？”玲珑屏退虎子同巧秀开门见山道。
“三四天前爷派了图管事来盛京，如今府里的奴才们都听命于他。爷说这段时日京城天气太阴寒，怕您回去身子受不住。”明焉不慌不忙，不急不缓，仿佛早料到玲珑会问她，将这演练了无数次完美的答案轻巧地脱口而出。
“倘若我执意要回京，不知你又如何阻拦我？”玲珑冷笑着。
明焉听了心下惊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捏紧了帕子冷汗沁了一手心。“福晋明鉴，奴婢就是向天借来十个胆儿也不敢拦着福晋，只是如今全都是那图管事说得算……”
“要我乖乖呆在盛京也成，只是你得告诉我是不是胤禛出了事儿？”玲珑也松了口。
明焉抬起眼留神看了看玲珑，她脸色一片和柔，可是眼底那抹冷意，却凌厉如亮刃。明焉再一想从前所见，低头暗骂自己险些又看落了她。半晌，才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那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三阿哥胤祉十月初奏称大阿哥与蒙古的喇嘛巴汉格隆合谋魇镇于废太子，致使其言行荒谬。爷因为负责看押废太子也受到了牵连，遭到关押。”
玲珑面色惨白，心中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却憋在胸口怎么也发不出，“你们竟然……”好不容易吐出几个字，眼眶早已湿润起来。她的愤怒顺着目光直直的射在明焉的身上，扎得明焉浑身酸疼。
沉默了许久，“说下去，到底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玲珑命令道，她说话时，脸色也稍恢复了血色，眼神像清风一样飘向远处，声音却是陌生的，太清冷太威严。
明焉缩了缩肩，声音不觉又矮了几分：“八阿哥因彻查内务府总管凌普家产不利，被皇上斥责；尔后十四阿哥为帮他求情也触怒了圣严，挨了二十大板被罚闭门思过；至于十三阿哥……他被皇上圈禁在养蜂夹道。”
玲珑闭上眼，胸腔里一颗心扑腾得厉害。
明焉见她不出声，抬起眼帘，便瞅见她用力握在裙摆前的双手青筋毕露，连那片片指甲盖都白的突兀。
“遣几个身强体壮的奴才去把那图管事绑了，就说是我的意思。”玲珑平静了许多，只是眉山目水间是浓凝不化的忧郁。瞥见明焉吃惊的模样，她忽然笑道：“要不要也把你给绑了？”
“福晋！”明焉的话音微微发颤。屋内烛光幽暗，玲珑的脸在烛光里模糊不清，像埋藏多年年久失色的绢画，只是那声音却无比清晰：“明儿我就回北京，谁也别想拦住我！”
天空微露鱼肚白，轻叩镶着金漆的兽头门环，在侍卫惊诧的目光下，这个远离京城数年的四福晋又赫然出现，眼尖心细的几个奴才匆匆的跑回各院，向各自还在睡梦中的主子禀报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玲珑顾不上这些，她急急得往佛堂走去。
坐在佛堂外的台阶上打着瞌睡的小路子听见匆忙的脚步声，闭着眼皱着眉道：“是哪个活了不耐烦来扰爷，方才不是都交代过了不许旁人靠近的嘛！”他已两三日没有合眼好好睡上一觉了，自打四爷遭到康熙关押他便东奔西走，别说要处处打探四爷的情况，就是德妃同府上各位福晋格格也需他一一汇报，此刻他好容易偷出一时片刻好好睡上一觉，却又被不知死活靠近佛堂的人搅了酣梦。
来人的脚步并没有被他的话吓退，他恨恨想要撑开双眼准备开骂，却被人一下揪住耳朵拎起骂道：“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阿，睁开你的眼，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扰了大爷您的清梦！”
小路子一个激灵，刷的睁开眼来，只见巧秀眯着眼咬牙切齿，连忙讨饶道：“好姐姐，什么风把您给吹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瞟向门口，见玲珑正欲推门，赶忙想要上前阻止，无奈耳朵还在巧秀手里，这一拉一拽的，他口中的话语全换作“哎哟哎哟”的叫唤声，眼睁睁看着玲珑闯进佛堂。
巧秀见他竟敢阻拦，不依不饶冷笑着接道：“西北风！”
作者有话说第73章 分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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