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莱安娜之歌》云岫小葵

29、十六 （二）

　　水流从半张的蛇口边缘滑落而下的声音像是一串古怪的轻笑，女孩占据了一个角落，虚点在地的脚尖和放松的肩胛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柄等待着出鞘的利剑。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和耐性留下一张能够决定胜负的底牌的，大多数时候，生活本身就让人疲于应付，余裕只会出现在少数人手中，或者说，他们有着更为坚硬的思想，哪怕被人轻视欺侮，被强烈的自尊和骄傲切割着呼吸，也依旧能够控制住自己，一直等待到人生中真正的成败之际到来。
　　艾瑞斯的这张牌，内容直白得很——纯粹的力量提升，以及精准的魔力控制。
　　她沉迷于变形术的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变形术一直是对魔力控制的要求最为严苛的魔法，复杂且精细。魔力本身的存在就是难以摹状的，它受身体的代谢和自然环境的变化影响，除了长时间的练习可以让人逐渐熟练于约束魔力的大小和形式以外，天赋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许多巫师终其一生就只会傻傻地念咒而不是细究其中的奥秘，而极少数的人，会因为际遇甚至是本能开始在这条道路上探索。
　　强大的魔力和微弱的魔力是最难控制的，前者如同烈马，约束它的缰绳稍有放松便会迎来反噬，后者则是因为几乎难以察觉其变化，所以一旦谈及控制根本无迹可寻。
　　现在被艾瑞斯抓在手中的就是那条缰绳。
　　空气里清淡的腐臭让她的呼吸节奏更慢了一些，以至于原本随着相同的韵律在她身体周围流动的水盾看上去像是被凝固了一般，连反射出来的光辉都是静止的。
　　这反而让对面的里德尔迟疑了。他的手中并没有魔杖，但由于身体的构造，即便是如此，魔力对他来说只需要用金妮的生命去换取——她已经将全部的灵魂交付于里德尔，这也导致她的生命已经完全被置于里他的支配之下。
　　所以他毫不吝惜地伸出白皙得泛着青光的食指，指端对准艾瑞斯，轻声念起咒语：“钻心——剜骨！”
　　高亮的红色火花从距离少年指尖不到一厘米的位置绽放开来，炫耀般地停顿了片刻过后，倏然喷射出去——速度之快已经达到肉眼已经难以分辨的地步，等艾瑞斯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带着刻骨的嘲弄和怨毒直抵她的鼻尖。
　　静止的水在上一个交睫的间隙里像是被巨力拉扯一样往魔咒瞄准的位置汇聚过来，凝结成一个厚实的水球。艾瑞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看着咒光在阻力作用下被迫减速，重新出现在视野之中。
　　咕咚一声，如同铅块坠入水中，没入水球的咒光被紧紧地包裹了起来，仿佛是困兽凶狠地想要从桎梏中挣脱出来，它的体积猛地胀大了十倍，无数的火花爆射而出；然而水是最为柔软的，它温柔又安静地将毛刺一根一根地摁了回去，以毫不姑息的坚定态度。

　　钻心咒被吞噬干净过后。水又流回到原本的位置，不知餍足地静待着下一次攻击。
　　这是前所未有的魔法，也可以说是一次极致的表演，介由每一个巫师都无比熟悉的变形咒来实现。里德尔面对这样的结果，脸上的迟疑之色已经收敛不住，他略显局促地把手指插进袍子口袋里，眯起双眼打量起艾瑞斯。
　　“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少年的脸上露出进行了长期重复试验的研究人员面对实验结果而麻木专注的神情，一边轻声说着，同时眼睛一直锁定着水盾后艾瑞斯。“这不仅仅是变形术，”他的瞳孔渐渐收缩：“就连我也一下子猜不出这个水球到底有什么奥秘，以十二岁的年纪做到这一点，小女孩，你还真是不世出的天才。” 一边用看似真诚的口吻说着赞赏的话，里德尔一边抬起双手，五指在半空中猛地张开，：“烈焰熊熊！”伴随着咒语，从拇指开始，嘭嘭嘭嘭嘭，在他的指尖次第点亮起磷绿色的火焰。
　　他缓缓地将右手举到自己的面前，伸出舌尖去舔了舔拇指上的焰光，幽幽的绿色将他原本俊美的五官照映得扭曲起来，仿佛是傩面一样透出一股不祥而可怖的威严。
　　“即便如此，你还是太年轻了些。”就如同刚刚艾瑞斯塑造的水盾一样，大量的火焰从里德尔的指尖喷涌而出，在半空中汇聚成一股巨大的火柱，然后宛如蛇类沿着树木爬行一般，呈螺旋状盘伏于他的身体而上，将它紧紧地包裹起来。
　　但火焰仅仅是像是宠物一般低顺且亲昵地停驻在少年的皮肤和衣物上，邀宠似地蹭了蹭他的下颌，然后抬起头颅向着艾瑞斯神色凶狠地呲牙。

　　艾瑞斯没有办法如同里德尔那样燃烧生命，唯一庆幸的恐怕是现在体内的魔力还算充沛，虽然要一边分出心里维持计算，这枚水球并非是完整的，还有许多部件还处在实验阶段，远不能用于实际的战斗。
　　唯有一个同时是魔法和炼金术上的奇才才能完成这样的作品。
　　里德尔的称赞的确是实至名归，但以他的智慧在一时之间也无法猜出这颗看似晶莹的水球，事实上是由上万个用水制作的零件所组装而成的炼金机械——这是艾瑞斯在圣诞节期间跟本杰明一起合作提出的理论，可是距离完成还需要长久的试验和改进；甚至刚刚的那一击也是在在瞬息之际耗费她不少的脑力计算，才能抵消掉大部分的威力。
　　如果从中间剖开它，观察这些水晶般的齿轮和轴承在魔力的驱动下高速有序地运转，就连尼克勒梅也要为炼金术的神奇感到吃惊。
　　可如果他知道艾瑞斯的设想是达到最大驱动的时候能直接模拟核爆恐怕是会气得眼珠子都掉下来。
　　她能够感受到水在高热的空气里迅速汽化，扑面而来的潮湿感，虽然里德尔不能了解水球的原理，但他还是能够抓住对手最致命的弱点狠狠地攻击过去，就像是面对着一条巨龙，他依然能够闲庭信步地走上前去，轻轻松松地丢上一个魔咒，灼瞎它的双眼。
　　可惜了。女孩扬了扬魔杖，包裹着她的水球顷刻间变化成一条飞舞的水龙，张大着生满利齿的下颚，朝着里德尔的面门疾冲过去。

　　大量的蒸汽在两个少年之间释放，火焰舔噬着水流，也在同时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力。浓重的雾气阻断了视线，艾瑞斯退后了几步，以免被带着高温无色透明的水蒸气所灼伤。她的速度很快，骨肉匀亭的双腿并不像它们看上去那么脆弱无力，她用力蹬地，利用反作用力跃至半空中，然后伸手抓住了墙上用于装饰的蛇头，整个身体倒挂在高处，双眼从上往下地锁定住浓雾掩映下的的黑影，手中的魔杖一刻不曾停歇地喷射出闪亮的咒语。
　　还未曾喘息上片刻，绿色的火蛇已经战胜了水龙朝着艾瑞斯逼来。
　　女孩发出一声傻乎乎的轻笑。松开手指迎着火蛇来的方向坠落下来，然而就在这时，她的魔杖尖端突然出现一道银亮的裂痕——雾气像是受到指引一样朝里德尔的位置呈螺旋状钻击过来，报应来得如此之快，热量犹如浪潮，他只能选择闪避，甚至不能分神去控制火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瑞斯挟裹着大量的水撞上火蛇，以压倒性的气势将之扑灭，余下一堆牙白色的灰烬，簌簌地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啪嗒——艾瑞斯轻盈地落回到地面上，转过头来看向里德尔。
　　他用手捂着脸，耷拉着的双肩不时地抽动。
　　一直过去了几秒钟，女孩才反应过来，随即一种纯粹的恐惧从背后升起，冻住了整个脊柱。

　　里德尔在笑。他像个得到了新鲜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发出吵闹的笑声，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跟随着同时的节奏颤抖着。
　　他歪着脑袋，将手从脸上移走，笑容还未完全收回去，眉梢嘴角保持着些微的弧度。
　　这让艾瑞斯有种错觉，背景音乐原本是鼓点急促沉重的朋克摇，好配合她轻捷有力的动作，但里德尔关掉了唱机，换了一张新的唱片，静谧诡异的丝弦乐声从扬声器里缓缓流泻而出，穿过骨头轻抚着你的灵魂，边在你耳际留下阴冷刻毒的伤口。
　　这也也许并不是错觉。
　　一柄刃口锃亮的镰刀从不知何时起无声地抵在女孩的腰眼处，下一秒，伴随着少年阴毒的笑声再次响起，利刃刺入血肉，切开骨骼的声音以及能将人的意志完全毁灭的剧痛贯穿了她。一线血泉噗地一声从伤口迸射而出，艾瑞斯低垂的睫毛颤了颤，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自己的动脉已经被割断，过不了多久就会死。
　　“其实我很舍不得杀你。”里德尔走上前来，在艾瑞斯因为失血无力软倒的身体稳稳扶住，扳着她的脸强迫她面对着自己——瞳孔中光芒在流逝，脸色比之以往更加苍白，血液的流失带走了她身体里的活力和魔力——看到这些的少年满意地颔首，眼眸中浮着冷酷平静的亮光：“如果你的耐心能多一点，接受我提出的交易，那么整个世界都会是你的，因为你珍贵的天赋和强大的力量。”他低下头看了看几乎将艾瑞斯腰斩开来的镰刀，指尖轻轻地碰触了它一下，让它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依旧是水，这里随处可见的、潺潺流动的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一具冰冷美丽的尸体。
　　“不过，我需要一个见证人。”里德尔将一个治疗魔咒产生的白色光团按入女孩的胸膛，蹲下身来温柔地将她放在地上。做完这一切的他旋身而立，面对着大厅里唯一一扇紧闭的黑色大门，绽露出一个公式化的温和笑容。
　　“要知道，大难不死的男孩正在赶往此处，不对，应该说，他正在奔赴死亡的路上。”

作者有话说

　　俺写的不好。筒子们不要拍我，嘤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