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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十五 命运之谜不可解。(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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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点干燥。艾瑞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那里从来都是一副润泽饱满的模样,就算她的喉咙干得快要冒烟也不例外,但距离魔药课的结束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她也才刚刚开始切割甜根菊的叶子,偶尔还得伸手去搅拌一下坩埚里的半成品,以防锅底的沉淀物被烧焦。
其实除了德拉科她算是斯内普比较偏宠的学生,天分放在那里,让人难以真正忽视她。所以她经常能够从发下来的作业里收到夹杂在其中的一两张写了思考题的羊皮纸,但出于院长的立场以及性格上的别扭他很难将这种赞许直接表现出来,能够形成对比的是,他对德拉科的喜爱总是被人视作是完全的偏心,他们总是会对铂金贵族的继承人在魔药学上的天分和课余时间付出的努力视而不见,被偏见蒙蔽了双眼,在内心哀叹自己受到造物主的愚弄没有出生在一个显赫的家族。
人心的丑陋程度永远超出他们自己的认知。艾瑞斯不屑归不屑,也不会认为自己能够在现在的年龄走出自身的局限,就好比明知自己不足还忍不住发表评论这一点,实在是根植于她本性并与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傲慢自大,刻薄得让人想给她一拳。
只不过霍格沃茨里面敢动手的人实在有限,动手了能够得到她衣角的更是稀罕。
接下来只要等待材料在火焰的高温下溶于药水,这个过程会持续大概十分钟,足够她好好期待设想一下待会儿的晚餐会是什么菜色。要说喜欢的食物,她还是不能狠下心来舍弃披萨,其中的关键在于披萨上什么都能放,而且可以挑选喜欢的酱料,她的习惯是在14吋的面饼上放许多的腊肉肠、三文鱼、羊肉、明虾、羊乳干酪、番茄、洋葱然后淋上厚厚一层香烤辣酱,如果上面没有青椒的话,一顿可以吃下至少三张。
可是艾瑞斯从来不会发胖,听莱安娜说这大概来自遗传基因,至少她印象中家族里的全体成员都是削瘦的人,有的晚年的时候看上去干瘪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有的时候,莱安娜会说自己像生了一个男孩,每天吃着数量惊人的食物,总有着消耗不完的精力,打起架来也是异常凶猛好斗。
这大概也没错。不过如果我真的是男孩,那么就没有人能够束缚我了。她一直觉得身为女性分泌的雌性激素在左右自己的行为,即便内心并不排斥现在的自己,可是想象起来如果自己真的是男性,那么自身思维桎梏的一部分就会不复存在。
把熬好的药水装进玻璃瓶里,贴上标签,然后交给教授。艾瑞斯一向注意试验台的整洁,所以她总是能很快地收拾好桌子,头一个离开教室。
最近的生活还真是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静。晚上在公共休息室里,她打算先做完魔药作业,不过在拿出课本的时候,看到了躺在书包里的那个黑色皮革封面的本子。
属于汤姆里德尔的日记本。
那种熟悉的空虚感再一次地袭击了她。只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艾瑞斯大概能够猜到这东西必定带有什么不太友好的魔法,单独一个人研究会不会被迫面临棘手的状况。
她盯着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在桌上的本子,一边出神地叩击着桌面。她受到了双重的诱惑,一方面是好奇,强烈的求知欲温柔地撩拨着她的心,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于日记本本身所散发出来的鼓动人去触碰它的气息,后者本身的作用对于艾瑞斯来说并不值得一提,但助长了好奇的火焰,她能感觉到火星子溅到了自己的手背上,只有当手指感受到皮革细腻的质地才能消退疼痛。
有趣,真是有趣。
接下来她立刻从包里拿出羽毛笔和墨水,将本子随便翻开一页,在上面写道:【你是什么东西?】整个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般自然顺畅,然后将手腕搁在一边,认真地观察起纸页上的变化。
墨水如同滴在海绵上一样,眨眼间就被纸张吸收了。
大概是几秒过后,一行字出现在纸上,是刚刚她所使用的深红色的墨水。【我是汤姆里德尔。请问你是?】
一切的发展暂时还如同意料之中,艾瑞斯抬起手托着自己的腮边,另一只手把玩着羽毛笔,迟迟不肯回答对方的问题——名字这样重要的东西,还是不要一开始就暴露的好——就目前看来,这个日记本分明是拥有自己思维的物件,据她所知还没有什么正当的魔法可以做到这一点。就好比人工智能,终究是连模拟人类思考都做不到,更别说超越,即便计算能力在不断地提升,却没办法获得最本质的东西——从量变积累到质变的瞬间,连曙光都未曾见到。
她倒是在书上见过用魔法以及一些材料制造只会服从命令的奴仆的例子,但没有人可以用魔法创造真正的具有智能的生物。
也许是因为她停下来书写,纸上原本由里德尔写就的句子消退了,他很是善解人意地原谅了对方不肯告知名字的失礼,用一种恳切且宽慰的语气写道:【是我失礼了,在还未展现出足以赢得你的信任的诚意之前冒失地询问你的姓名。但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请你拨冗相告,请问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日记的?】
这种斟词酌句的做派像极了某些艾瑞斯最讨厌的贵族,她故意不去想起自己偶尔也会是相同的模样,不满的情绪让她挑起了双眉,捏着羽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一下,然后在再一次变成空白的纸上写了起来。【是某人遗落在走廊上的。说起来,你应该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吧。】
【没错。我是霍格沃茨的学生,但出于某些原因,我用特殊的方式纪录下来一段往事——比墨水更为持久的方式,毕竟总有一些人希望秘密永埋地底。】
这么快做出要把家底露给我看的样子,还真是——小看人啊。艾瑞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在她的唇角慢慢地浮上了一缕笑痕。真可惜,我对所谓的真相一点兴趣也没有。她继续玩着笔,耐性十足地盯着日记本,看看自己的沉默这一次能够换来对方怎样的攻势。
【这么说可能吓到你了。】日记本上很快有了新的字迹,应该说是相当秀雅的花体字,严谨而克制地没有一点花体字惯有的花哨,尖细的收梢略带一丝凛冽的味道,艾瑞斯觉得里德尔应该是个相当冷漠的人,但他的语气未免热切诚恳得有些过头了:【但这个秘密如果依旧尘封的话,全校的师生都会有性命之虞。】
对方已经亟不可待地放出诱饵了。
【我对此并无兴趣。】艾瑞斯带着溢满心头的恶意立刻写了起来,她心里蜷缩着的怪兽已经醒了过来,正舔着獠牙轻按利爪,双眸之中的瞳孔已然收敛成竖直的一线。【行高尚之举实在不是我的风格,比起这个,更让我感到好奇的是,这个日记本上的魔法是通过何种方式实现的?】
她不过是受不了被人当做是小孩子用跟棒棒糖一样低级的手段劝诱的感觉,看到上面那些话,想必里德尔会改变一下方向,而不是晓以大义,全校师生的性命与她何干,她可不是会视拯救世界为己任的格兰芬多,再说了也轮不到她一个薄情寡义的斯莱特林来肩负这一重任。她想起了梦之队。
愿诸神保佑这些孩子们。
如果里德尔的力量足够强大,他就能看到在艾瑞斯清澈如泉水的双眼中闪烁着的是懒得掩饰的兴奋,她很期待——期待着里德尔下一次的招数,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让她拥有这种身在战场与人交锋的感觉了,哪怕她看不到对手脸上的挫败,但谁会在乎这个。
【看来你是个聪明人。】果然,他改变了说话的口气,【总算是能够做一次真正的交易了。】
不用着急。艾瑞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才九点刚过。时间还有很多。
比起所谓的交易,她更好奇的依旧是,现在看来无论如何里德尔都会告诉她本子上所赋予的魔法到底是什么,这其中的原因几乎是呼之欲出。但她并不打算这么快拆穿对方,这样做未免太无趣了些,还不如慢慢地、一步步地把他逼到绝境,不得不交出答案才得以脱身,才适合作为乏味生活的调剂。
不久之后的她回想此时的自己,只想给那颗沾沾自喜且狂妄自大的脑袋浇上真正的冷水,好让它清醒一下。命运究竟是多让人措不及防的考验,在未来的脚步未曾抵达之前,没有人能够准确地预料出它到底是何模样。
而此时艾瑞斯只是略略弯着嘴角,将之视为一次闲暇之余的消遣。白皙的手指拈着羽毛笔,视线长久地停留在灯光穿过指间在抛光的桌面上涂抹的倒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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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的生活中,时间是瞬息即逝的一个点,实体处在流动之中,知觉是迟钝的,整个身体的结构容易分解,灵魂是一涡流,命运之谜不可解。——马可奥勒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