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家那点事》缁依依

6、秋凉

　　南方的十月天总是很怡人，退却了炎日的燥热，没有湿粘的汗水附在毛孔上的不适感觉，也少了紫外线灼伤皮肤的担忧。带着芳草气息的海风不经意的吹过，吹起路上漂亮女生的长发和裙角，也掩盖了男男女女风华外表下的形形色色，不为人知的起伏。

　　奇贤被派回到了p市的分公司做销售主管。回家一刻都没有歇停，长长短短的电话接了无数，第二天马上就去了公司。

　　自从大学毕业回来工作后，奇昕一直都住在家里，整天和邱淑两个人面对面，偶尔吵吵嘴，更多的时候是各干各的。奇贤回来之后，奇昕松了一口气，老妈的唠叨可以转移一些走了。

　　邱淑最疼的是奇昕，虽然她从来没有承认过，而奇昕也从来没有体会到她妈妈的用心良苦。邱淑的嘴从来都是那么锋利，厉害地常常让人避而远之。但是离婚的时候邱淑沉默了，她深深地觉得自己多么失败，自己倾尽大半辈子的婚姻是多么的失败，她的青春，她的牺牲，她的苦和累，在那一刻仿佛变成隔夜馊掉的饭菜，让人摈弃让人遗忘。

　　她对水镇勇的失望唤起她对三个女儿更大的期望，尤其是水奇昕。所以，她哭着闹着让奇昕和袁烨分手，再说服奇昕考进实验中学当了英语老师，接着为她寻觅各路金龟婿，终于使白威和奇昕走到一起。

　　奇昕心里是怨邱淑的。她看不惯母亲的势利和小气，然而又矛盾地意识到其实大家都是不同程度地势利，她忍受不了母亲尖酸的嘴，然而她又明白这是母亲几十年的习惯无法改变，她接受母亲的安排，顺从的接受了白威。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要求埋在了心底，隐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不安分，她剪掉了自己耀眼的翅膀，那些袁烨羡慕的赞赏的光芒和气质，变成了这么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女子。

　　奇昕有点迷茫，有点害怕。生活假如就这么可以预见头的向前延伸着，是不是会让自己的存在失去意义？可是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10月25日，实验中学3000多名师生顶着秋天少见的大太阳浩浩荡荡的开始了两天半的校运动会。奇昕等几个年轻的女老师被安排到主席台上服侍校领导以及一些特别嘉宾，比如市教育局副局长，及政府部门的一些小官员，还有一些实验中学的常驻赞助商。奇昕戴着绸带，小心地端茶递水果和点心。八厘米的高跟鞋虽然托起了小腿的优美曲线，却让主人的脚趾遭受虐待，奇昕趁站在一旁休息的当儿，悄悄把脚伸出鞋外。

　　有几个肥头大耳的所谓领导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鸡皮疙瘩撒了一地，奇昕别开头，把裙子往下拉了拉。

　　让奇昕没想到的是，刘玉堂也来了。他坐在那堆企业家里，跟旁边的人小声的笑谈。自打他入场，奇昕没看过他一眼，端茶倒水的时候也低着头，迅速的不留痕迹。然而她依然能感受到刘玉堂有意无意飘过来的目光。

　　哼，有钱了不起，个个都是这么色迷迷的，没一个好东西。奇昕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被人轻薄了似的。

　　好不容易捱到早上的开幕式结束，台上的大人物们纷纷起身告辞，奇昕趁吵杂的间隙，迅速抓起放在后排储物柜上的包包，向楼梯走去。不想包里掉出来一件东西，滚了出去。

　　奇昕并没有意识到东西滚出来，只是疾步离开。

　　东西向桌子边滚去，一直滚到刘玉堂的面前。刘玉堂收回目送奇昕的眼眸，盯着脚下的什物，弯腰捡了起来。他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物件，略思考了片刻，突然露出一丝浅笑，继而攥紧放进了包里。

　　累了一天的奇昕连澡都没洗就躺倒在床上。脚踝磨出了一道血口，小脚趾还有个泡。但是奇昕的心里并不以为意，甚至也没想去处理下伤口。她此刻心里想的，竟是刘玉堂。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没用？在台上做什么礼仪小姐。真不应该去，让他觉得自己一点姿态都没有，丢人，唉。

　　她躺着躺着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夜里被别扭的姿势咯醒，睁开眼就往床头摸手电筒，摸了半天都没找着，奇昕起身摁亮电灯，去了厕所。客厅的窗户开着，凉风往屋里灌着，厚重的窗帘一起一伏，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光，若隐若现的车喇叭声由远而近。

　　奇昕突然觉得寂寞的想哭。

　　这间住了15年的老房子，楼下那片荔枝林，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是自己变了，母亲变了，时光催人老。它是冷漠的，好像很慷慨地赠予你很多的光阴，日升月落，任你经历所有的伤悲苦痛，然后静静地等你把伤口舔舐好，等着你长大，衰老，死亡。

　　奇昕望着沉沉的天幕，心里轻轻地叹息。

　　她伫立了一阵，复又回到房里，刚要躺下，却想起什么，抓起包包往里掏着。

　　手电筒呢？早上明明放包里的。

　　奇昕把屋里翻了个遍，却依然没有手电筒的影子。

　　她颓然卧倒在床上。难道是丢了？

　　记得上中学的时候下晚自习下的很晚，楼道里又没有安灯，每次回家都害怕的发抖。幸好有那个小小的手电陪着自己，陪了自己11年。

　　也许有些东西注定要失去，时间到了，就会离开。

　　人也是这样。

　　奇昕心里难过着，终抵挡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周啸麟从北京回来已是十一月中旬，他和单位几个同事被派到北京进行一个月的培训。
　　北京的十一月已是秋意正浓，凉意袭人。飘飞的落叶萧瑟地让周啸麟迫不及待想回家，回到那个依然温暖的城市，回到那个和自己期待的人共同呼吸的空气里。

　　这天中午突然下起雨来。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这座城市也不能幸免。

　　雨断断续续的下着，好像没有停的意思。看着天色已晚，凉风四起，奇昕不禁裹紧单衣，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踱着步。她没有带伞，白威让她在办公室先等着，等他下班后接她一起吃饭。

　　桌上的手机突然想起，吓得奇昕一阵哆嗦。

　　跟鬼来电似的。奇昕一看，是周啸麟。

　　“喂，周啸麟，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呢？”周啸麟有好长一阵没跟奇昕联系过了。

　　“你在哪呢？我去找你，有东西给你。”

　　“我还在办公室呢，没伞回不了家。要给我什么东西啊？”

　　“好，那你等着啊，我马上就过去。”说完周啸麟“啪”就把电话挂了。

　　奇昕正玩着手机游戏，踢踏的脚步声就传到了门口。

　　“周啸麟，这么快啊！”奇昕起身笑着走向他。

　　靠着门口的时候，一股凉风钻进她的脖颈，奇昕打了打哆嗦慌忙退回房里。

　　周啸麟的头发有点湿，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

　　“看你，穿这么少，不冷才怪。来，拿一下。”

　　周啸麟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奇昕，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快披上！”

　　“啊，不用了，真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走了……”周啸麟不由分说的将衣服披在奇昕的身上。

　　奇昕拗不过他便乖乖的披着了。

　　“这是什么呀？”

　　“一些北京的特产，还有一些我看到的小玩意，挺好玩的就买了。”

　　“送这么多啊！给我一两样就好了，其他的送给你朋友同事什么的……”

　　“没事，我带回来的很多，两大箱子呢，这些专门给你的。”

　　奇昕正不好意思刚要推辞，门口响起白威的声音，“奇昕！”

　　“啊，白威你来了！”

　　奇昕慌忙脱下身上的外套塞给周啸麟，走向白威。“白威，这是我的初中同学。来送点东西给我……”

　　“嗯，这是我男朋友，白威。”奇昕介绍着。

　　周啸麟看向进来的男人，这是他第一次见奇昕的男朋友。他冲白威笑了笑，说，“你好，幸会。我叫周啸麟。这是我的名片……”

　　白威有点奇怪的看着他，但并不在意，和周啸麟交换了名片。

　　“奇昕，咱们走吧，有点晚了。”白威轻声对奇昕说，

　　“啊，好的，那咱们走吧。嗯，…啸麟，我们正要去吃饭，要不咱们一块吧？”

　　奇昕觉得有点儿尴尬，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呃不了，你们赶紧去吧，有时间再约，我先走了。”

　　周啸麟向他俩点了点头，先出了门。

　　夜色有点惨淡，飘飞的雨丝拂向车窗，朦朦胧胧很不真切。白威把车停在奇昕家楼下，熄了火。

　　奇昕刚要开门，白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握着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喃喃地说：手好凉，你得多注意身体啊……

　　“嗯，好……”奇昕顺从的应着。

　　白威突然靠近了她，鼻息萦绕在耳旁，热乎乎的。奇昕觉得痒，向后靠去。

　　温热的气息一下攫住奇昕的唇齿，她刚想挣扎，却被白威用力地抱住动弹不得。

　　白威的吻来的热烈而绵长，他狂躁的吮吸着，舌尖掠过奇昕的贝齿，搅动着她湿润的舌。

　　奇昕有点窒息，她用手推着白威的胸口，努力想从那一阵天旋地转里逃脱。今天很奇怪，她有点反感白威的亲热。

　　白威放过了被自己折磨得酸麻的樱唇，顺着奇昕的脸颊舔吮着，一路绕到敏感的耳畔和脖颈，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闷闷地说，“奇昕，嫁给我吧。”

　　奇昕悄悄抬起手擦了擦颊上湿冷的地方，说“怎么突然，说这个呢。”

　　“我想要你整个人…我有点受不了了，我不要让别人抢走你……”白威抱着她没有动，灼热的气息悉数溅到她的锁骨上，引得她浑身一颤，胳膊上抖出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会呢，谁会抢走我啊。”奇昕拍拍白威的背，欲拉开距离。

　　白威搂得更紧了，“抽个时间我们两家人见见面，把结婚的日子定下来吧，行吗？”

　　“……嗯”奇昕心里说着“不”，嘴上却模糊不清的答着。